虽然前世的记忆宛如碎片,但李轻云模模糊糊感知到自己前世应该蛮厉害的。
她这几天跟谢悬的相处,以及刚刚的手抖。
让李轻云有了一个猜测。
这谢悬,不会是前世自己的手下吧?
不然这个谢悬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堂堂玄天宗宗主竟然是她李轻云的手下!
比宗主还大的应该怎么称呼?姑奶奶?老祖宗?
十年之期已到,请老祖宗归位!
想到这里,李轻云捂住嘴,在塌上兴奋打滚。
“笃笃笃——”
是敲门声!
李轻云思忖:都这个点了会是谁来找自己?
“笃笃笃——”
还在敲。
李轻云蹑手蹑脚下床,透过门缝看到了一双执拗的眼睛,于是便打开门。
余惠意谨慎的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后,进了李轻云的房间。
“余小姐,你这是……什么情况啊?”李轻云指了指余惠意身上的包裹。
“这还不明显吗!伍长老不要我,我要跟姐姐你一起走!”余惠意甩甩身上的包袱,坚定得说道。
李轻云扶额苦笑,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但她忽然想逗逗余惠意。
便故意严肃道:“那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带你走啊?”
“我不是傻子!”又是那双执拗的眼睛,余惠意认真道,“我感觉得出来!姐姐的眼神看起来很喜欢我。”
“是吗?”
余惠意被这句反问弄得有点不确定了:“……至少不是讨厌!而且姐姐昨天还为我说话了。”
“所以你想来我这搏一搏?”
余惠意忽然凑近李轻云,李轻云下意识向后一躲,却被余惠意的眼神定住。
”不是搏一搏。我觉得姐姐肯定会带我走。”
李轻云扬起嘴角,笑了,问:“你这行李里装了什么?看起来这么轻。”
“一幅画像!”余惠意将包袱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取出被油纸包裹好的画卷,可见多么宝贝,“姐姐你看,这上头画的是我最崇拜之人,万青云。”
“万青云?这是谁?干什么的?”李轻云歪头看这画上的人,疑惑道。
画上之人眼睛狭长,垂目而坐,即使面无表情,看着也有近乎悲悯的东西。好似世间一切光芒都在她的眼眸里停泊,以为那里是母亲最初的怀抱。
“普通百姓不认识就算了,亏姐姐还是修行人士。”余惠意不大高兴,将手抄于胸前,“她可是万青云!怎么会有修行人士不认识她!这可是修真界的传奇,修真界的第一人!”
“我瞧着这画,把她描摹得跟神女似的。”李轻云见到的修行人士,从未有一人拥有画上这种包容温暖的气质。就算是谢悬,也是空寂居多。
“她就是神女!这幅画,我可是找了好多画师才画出来的!”余惠意将画一丝不苟地卷起来,重新收进包袱。
“你见过她本人吗?”李轻云问道。
“见过!我当然见过!在梦里!她来我梦里了!”余惠意此时像个获得稀有宝物的孩子,眼睛亮的不行。
“她在梦里跟你说话了?”
“说了!她说我是她的接班人,我一旦加入修真界,就能像她一样名扬天下!”余惠意食指中指并拢,弯曲无名指和小指,伸出剑指于虚空一刺,十分神气。
“还有呢?”
余惠意拍拍胸脯,道:“她还说,她作为整个修真界的太阳,将永远照耀着我!”
“……”李轻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很久很久没听过这么青春洋溢又中二的话语了。
不过不妨碍李轻云越看余惠意越欢喜,实在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可以跟着我去玄天宗参加开光大会,但是最后能不能成功拜师,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倒是想收你,奈何我自己也是个半吊子,教不了你什么。也不用非要执着伍长老,玄天宗还有其她人。”
余惠意的脸被揉成小猪样,她认真点头:“我明白了,姐姐!”
“只带一幅画就出远门,未免也太草率了,回去再好好收拾收拾行李。换洗衣物起码带两套吧。”李轻云笑道。
“够了,真的真的!俗话说有情饮水暖,我这是有崇拜之人心里暖!这幅画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轻云被余惠意这股孩子气逗得躺床上滚着笑。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们走的时候会叫上你的。”
李轻云从床上爬起来,含笑推余惠意出去。
“等一下!”余惠意扒住门框,“姐姐,先别推我出去,那个玉佩是什么?”
李轻云松开手,拿起桌子上的玉佩:“你认识这个玉佩吗?”
“我当然认识了!这是余祥光的随身玉佩。等等,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还听到看门的老伯说有人有余祥光的下落,原来就是姐姐你啊!”
“你爹明知道我知晓他养子的下落,为何没有询问我?”李轻云疑惑道。
“老爹这几天事情太多,怕是忙忘了。再说了,余祥光是个白眼狼,出了家门人影都没有了。老爹应该还在生他的气呢。”余惠意瘪瘪嘴。
“老爹待余祥光可好,临走前给了他许多银钱。为了让那个散修对余祥光好点,还跟他拜了把子。余祥光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呢?如此乐不思蜀,连家都忘了。”
“余祥光死了。”
听到这话,余惠意愣愣的,反应了一会儿。
“什么?!”余惠意双眼陡然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怎么可能!他不是跟着那名散修一起修行去了吗!怎么会死了!”
接下来的时间,李轻云一五一十跟余惠意说了空月教地牢的遭遇。关于自己为什么能从那地牢出来,只浅浅用玄天宗派人过来营救搪塞过去。
听完来龙去脉,余惠意眼眶发红,错愕地跌坐在塌上。
虽然大家都说余祥光是白眼狼,她有一段时间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怎么样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兄妹胜似兄妹。
这一瞬间,余惠意觉得心里空空,没找没落的,不知道该伤心还是惊诧。
“所以,这枚玉佩里封锁着两人的灵气?”
“是的。这是他们唯一能保留下来的东西了。灵血被吸光的人,身体会崩散消失。”
余惠意紧紧握住玉佩:“……我会跟老爹说明真相,定让他们好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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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李轻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啊?大早上扰人清梦……”
“姐姐姐姐!是我,惠意!”
李轻云拉开门,一颗毛茸茸的小头颅撞进了她的怀里。
“姐姐,老爹答应了,明天就请人过来为余祥光他们办法事,然后安安稳稳葬在余家墓地。”余惠意抱住李轻云的腰,只露出两颗黑眼珠,先是兴奋地转着,然后微微下垂,藏进李轻云的怀里。
李轻云注意到她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了,便用手拨开贴在额头上的头发。
“跑这么急做什么?一脑门子汗……都擦你身上。”李轻云将手上的汗往余惠意的背上擦了擦。
余惠意感受到李轻云在背后轻抚的手,一股不可言说的难过忽然涌了上来。
李轻云小声哄着,很快哄人的声音就停下来了,余惠意顺着李轻云的目光,瞧见了立在身后的谢悬。
谢悬见状,没有多问,只说:“伍千秋离开了,金陵有一位她看上的弟子。”
余惠意望着谢悬疏冷的目光,有点畏惧。
“姐姐,老爹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便逃似地跑了。
李轻云眼看着余惠意出了这院门,然后对谢悬说道:“明天办完法事,我们就可以回玄天宗了。”
她指了指余惠意离开的方向:“不过要带上她。”
“嗯。”谢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
“我不收她为徒,给她一个开光大会的名额就可以了。”
“吾知道。”
两人相对而立,无话,一阵寂静。
“师父,昨晚是你把我抱回房间的吗?”
“外面风寒。”
“我没说什么梦话惊扰师父吧?”
“吾给你准备了新的衣裳,记得换洗。”
谢悬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叠淡黄色的衣裙,轻轻落在李轻云手心。
李轻云低头一看,余惠意的汗水还有点点泪水全蹭衣服上头了。
“谢谢师父!”刚才的问题谢悬没有回答,李轻云不死心,“我真的没有说什么梦话吗?”
“不过是一些孩子气的呓语,不必放在心上。”谢悬拂袖转身。
还在装。
李轻云在心里鄙夷谢悬的不诚实,进屋换衣服。
衣裙比想象中合身。
一袭月牙白衣裙,外披一件柔软的淡黄色纱衣,腰间束着雾色腰带。黑发齐腰,头顶盘了简单发髻,一支白脂玉细簪随意插在上面。
斜光入室,凤鸣朝阳。
她走出房门,精致的脸庞白净甚至透明,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李轻云立于破晓之下,侧脸镀上金光。
“师父?师父!”李轻云叫了两声。
“何事?”谢悬冷漠的声音回荡在院中。
“师父适才有没有感应到一股异样的灵气?”
“嗯,就在余家内部。一起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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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幻移,谢悬和李轻云站在余家的房檐上。
下面正是余家的祠堂,因平时甚少有人来往,门庭略显冷清。
此刻,余家山正在鬼鬼祟祟朝祠堂走去。
李轻云和谢悬隐匿身形,立在阶下,并没有贸然跟上。
因为两人发现这座祠堂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股气息这么浓重,为何刚进余家时并没有感应到?”李轻云低声问道。
“余家山适才撕了门口的白符,打开结界,这气息才散发出来。”
李轻云了然点头,继续注意余家山的动向。
只见那余家老爷朝祖宗牌位磕了十五个响头,砰砰作响。
磕头完毕,额头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
余家的牌位先是动了一下,然后剧烈震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牌位里拱出来。
待那东西完全拱出来之后,李轻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股气息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