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1)

    沈辞领众人跪在前院,听小太监宣读圣旨。

    宁安王病逝、侧妃暴毙,世子因身边婢子照顾不周,误食了安神药,伤了心智。王爷生前遗愿,世子立刻承爵;与侧妃合葬。

    圣旨寥寥两行,宁安王府就这么不明不白去了两条人命;唯一的子嗣也变成了一副痴傻模样。

    沈辞眼眶微红,极力压下欲出口的质问,从袖中拿出荷包,塞到了太监手中,勉强笑着,道:“有劳二位大人了。只是府上突逢骤变,实在无暇照顾两位大人了。”

    小太监接过荷包,熟稔的搓了搓,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才道:“那是自然,待奴婢为宁安王和侧妃上柱香,便启程回神都。陛下还等着咱家回禀呢。”

    “辛苦大人了。”沈辞叫前院一个小厮将人引进客房,稍作休息。

    沈辞如今虽能调配全府人手,但她不知丧仪该如何操办,只能先叫来大管事钱明。他从前是跟在杨佑身边的人,于府中事,定然是比她明白多了。

    “我也不与你说什么虚话。府上的人、事,王爷和侧妃从前就相信你,重用你。”沈辞顿了顿,忍下眼中泪意。

    “如今,就好好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钱明撩起衣袍,重重一跪,哽咽着:“小人定不负太妃嘱托!”

    将灵堂置好,满府挂白,两个小太监上完香,便匆匆启程。昏死过去的宁嬷嬷也终于醒了。

    屋外白雪覆地,雪光透过窗户,照得屋里也亮堂的很,抬眼就能看见一个眼生的小丫头在陪着世子、不、是王爷玩耍。

    “嬷嬷,您醒了?”

    “你是哪边伺候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

    “奴婢从前是负责太妃院子洒扫的丫头,奴婢叫福子。”福子从小就要照顾兄长和弟妹们,照顾一个心智有损的孩子,自然不难。

    “你看好王爷,我去求见太妃。”宁嬷嬷起身还有些恍惚,扶着床沿稳住身形,就朝着外面走。

    一开门,入眼就是白,灯笼换成了白色,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身上都挂着白;宁嬷嬷拽住一个丫鬟,就道:“太、太妃呢?”

    “嬷嬷您醒了?太妃在前院呢。”

    “好。”

    前院里,沈辞跪坐在灵堂一侧,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神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晓得;宁安王府,她走不掉了。

    看着灵堂里的两具棺椁,宁嬷嬷磕头上香。

    “太妃。”

    “宁嬷嬷,你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小王爷变成了这个模样?”

    “奴婢也不晓得。王爷曾写过一封信,叫奴婢转交给太妃。”

    “信呢?”

    这信要紧,她一直贴身放着,从怀中掏出,呈给沈辞。

    拆了信,沈辞快速看了一遍。

    ——崔氏亲启:我与阿月此行,吉凶难测。王府事务以后恐要托你多照应。府上钱明乃忠仆,可信。其余人等,你可自行决断。宁家不可信。

    我与阿月,对你不住,稚子无辜,但求王妃悉心教养,不胜感激。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从前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但求太妃责罚。娘、侧妃交代过奴婢,以后万事皆听太妃吩咐。”宁嬷嬷将头抵在地上,泪珠如同断了线一般。

    她还曾为娘娘能回神都高兴;娘娘自来到凉州后,无一日不在盼着能再回到神都。谁能料到,王爷没了、娘娘没了、夏竹和春月也没了……

    沈辞捏着信纸,心中苦笑,她两眼一抹黑,人脸都没认清楚,要怎么管王府。

    宁安王府的丧事,一日内便传尽了凉州城。城中官员有消息灵通者,晓得宁安王府要败了。

    人人都道先帝行事狠辣,凡事斩草除根;可先帝到底还是留下了五皇子和子侄,为大乾江山留一丝血脉;新帝可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啊。

    ……

    麟州天策上将府。

    “咱们在神都的人,已经将前后始末都摸清楚了。”副将廖岩坐在下首,显然不齿新帝做法。

    “怎么说?”

    “新帝逼退先帝;也怕杨安长成,毕竟心智未损前,杨安可是杨氏难得康健的孩子了。”廖岩看到传信,都有些不敢相信,神都表面上可是半点都不显。

    他随将军快马加鞭,三日便赶到神都,太子在兴庆殿外哭得几次昏厥。不夸张的说,太子这边哭,太医就在一旁等着号脉。

    “啧啧啧,天家父子,到底是不同凡人。子承父业,也不全是新帝的错。”梅道里一开口,便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这些都不要紧,这皇椅上坐的是谁,都不能当银子使。”军师终策抚着美须,颇有些头疼,“先帝万寿节,户部克扣了咱们麟州的军饷。冬日了,下面的军士可还等着发饷银过冬呢。”

    一说起银子,个个都翻了难,这钱也不能从天下掉下来。

    “将军,”梅道里突然想起一人,“贫道有个师弟;出家前,也称得上是江南一富了,后来被人暗害,家产虽损了大半,但我这师弟在经商一道上十分有天赋,要么,咱们派人将他请来?”

    “叫什么?”终策一听,倾着身子就看向梅道里,“在哪里?我速速去请!”

    “道号梅友乾。”

    “你们师兄弟这道号起的有意思,一个叫梅道里,偶尔也讲几分道理;一个叫梅友乾,从前有钱,现在八成也是个穷光蛋了,将来保不准还能有钱。”廖岩一拍大腿,指着梅道里就笑。

    “既是你师弟,为何你不亲自去?”萧君谋问道。

    梅道里的脸上竟难得浮现一丝愧疚,讪讪道:“贫道曾好美酒,花光了师弟仅剩的家资。是以,师兄弟关系,不是那么好。”

    他没好意思说的是,他是偷了师弟的银子去买的好酒,差点没把师弟气到喘不上气。师傅要他忏悔,他照做。只是此后,师弟就有些不待见他。

    “你啊你。现在也不曾改了这毛病。”终策无奈虚指了指他。

    萧君谋不是苛责之人,梅道里也不是他麾下兵将,饮酒自是随他意。况且,梅道里于天相一道上,有旁人不知晓的神通。

    萧君谋也不废话,直接道:“那就请道长告知你这位师弟现在何处?我立刻派人去请。”

    梅道里起手掐指,最后竟然摇头,叹道:“请不来。是贫道莽撞了,他最后虽也为将军所用,但时机未到,请不来喽。”

    萧君谋也不是纠结之人,转而便道:“宁安王已薨,世子承袭爵位。麟州和凉州,唇亡齿寒。即日启程,咱们要去吊唁故人了。”

    “带哪些人?”副将廖岩询问。

    “道长可要去?”

    “去,左右贫道也无事。”梅道里一向神踪不定,今年倒是难得愿意在麟州待着。

    “那就道长、终策和我一起吧。”萧君谋看向欲要说话的廖岩,“你得守在府中,老费出去办事还未归。阿灵还在府上,旁人我信不过。”

    “是。末将明白,定然守好将军府。”

    “算了,将阿灵带上吧,免得又要闹。”

    许是多年前神都萧府的那场血洗给他留下了阴影,萧家血脉唯余他和阿灵两人,这些年,他也不曾让阿灵离开过麟州城。

    话不多说,第二日,三人骑马并一辆马车。

    车内,萧灵有些兴奋,自她记事起,就一直在麟州城里,这城她都逛遍了,兄长疼她,大多时候都由着她的脾气闹。

    “嬷嬷,我终于能去别的地方看一看了。”萧灵年纪小,脸上的笑意都压不住。

    梅道里看见,故意逗她:“灵丫头,咱们是去奔丧,你这么笑着去,人家还以为你哥哥是上门挑事呢。”

    萧灵一听,连忙用手捂住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灵动极了。

    “道长,阿灵年幼,你别总逗她。”萧君谋看着自家妹子这蠢模样,不免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小阿灵,道长同你闹着玩呢。快把车帘放下,咱们得快马加鞭赶路了。”驾车的是萧君谋的亲卫连义。

    待到凉州城时,已是傍晚,一行人进城后,便寻了个客栈住下了。

    次日一早,便赶往宁安王府。

    门口已有凉州城的官员前来吊唁了。虽曾为废王,但到底在万寿节加封了亲王之尊。

    这位生前与新帝合不合,都不要紧,总归现在是没了。不来,便是将大乾皇族的脸踩在了地上。

    门房又见有眼生的人来,正有些拿不准是哪位大人时,连义上前自报家门。

    “麟州天策上将府萧衍将军携幼妹,前来吊唁!”

    声音才落,便有人将他们往里引,一入王府,就换了一小厮,将人引至灵柩前,萧君谋点香拜过。

    就听见一道声音,清冷中带着微末伤心,“多谢将军携亲眷前来。”

    萧灵抬眼一眼,默默压住了话。

    萧衍带着终策、梅道里和连义在前院入席;另有女婢将萧灵和嬷嬷一起引到后宅入席。

    才落座,便听见一道十分轻佻的声音,虽压低了嗓门,但他的耳力,依然听地清清楚楚:“太妃如此貌美,可怜就守了寡,可惜、可惜呀。”

    “你当她就貌美,眼皮子浅了不是。宁安王府生财有道,这家底子可厚得很呢!”

    “他从前不就一个废王,哪里来的银子?”

    “说你眼皮子浅,你还不高兴。他是废王,可不买他账的,那是皇上。你?你不买他的账,试试?”

    嘈杂的声音传到他耳中,似乎凉州城都晓得宁安王家资不俗啊。萧君谋摒弃外音,脑中不自觉想起刚才那惊鸿一瞥。

    楚腰卫鬓,流风回雪,确实是绝色佳人。只可惜,空有美貌,在这群狼环伺的乱世,可是活不下去的。

    耳边的言语愈发污秽,萧君谋运功,地面碎石击向四周,而后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满意地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围坐在他身侧的三人自然察觉到,诧异地看着萧君谋,将军他素来可是最不爱管闲事的。

新书推荐: 腹黑大人又撩人 我在末世做美食 腐女穿成耽美文里的恶毒女配 当梦中的校草是上司 只有我看穿反派的伪装[西幻] 褚大人嘴还硬吗 系统让我做黑粉 方知有,许你一世安好 咯咯嘎 橘子海与薄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