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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灵宝阁开市还剩一个时辰。

    灵宝阁位于西岚城的中心,各派宗门弟子往来,稍有差错便会暴露身份。就像上次,即便有姜陵的幻术存在,上官燕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为了安全起见,萧善玉特意挑了身和过去的自己完全不符的装扮。

    鹅黄色长裙,淡粉桃花纹外衫,还有搭配的珠钗。

    可换好衣服,她看着桌上这堆东西犯了愁。

    萧善玉拿起木梳,胡乱往头发里一插,刚用力一拉便龇牙咧嘴嘶了一声。

    她揉了揉头皮,正要继续,一只冰凉的手忽然覆上来,轻轻按住了她的动作。

    “我来吧。”

    “可是你的....”

    “无妨。”

    萧善玉盯着铜镜,一脸紧张。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从发尾开始,一点点向上梳理。

    明明看不见,动作却比她利落得多,甚至没有扯疼她一次。

    奇怪,修道者明明掐个诀就能整理仪容,平时也没见他自己梳头啊?

    “以前看别人这样梳过。”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哦.....”

    铜镜里,端坐在前的人身着娇俏的鹅黄色衣裙,衬得肤白如新雪。

    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滴溜溜转动,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一会看看前方,一会看看斜后方。

    而站在后方的人,一袭白衣,修长的手指拢着她的发,木梳轻缓地滑下。

    梳齿轻柔地刮过头皮,她眼皮越来越沉,脑袋突然往前一坠。

    一只手掌及时托住她的额头。

    姜陵将她托正后,又开始梳最后几缕。

    但没一会,她又歪向另一边,姜陵无奈,只好将还没梳好的头发拨到她胸前,将她的头靠着自己。

    梳好头发,姜陵尝试性为她梳了个发髻。

    在向前摸索着珠花时,萧善玉恰好醒来,眼睛都没睁开便连忙将珠花塞进他手里。

    他下意识收拢手指,将她整只手包住,又很快松了手。

    “别动。”他按住她突然仰起的脑袋。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瞄到铜镜里,这个显得有点可爱的发髻。可这种头发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梳的比较多。

    姜陵摸索着选择了最简单的款式,两簇小花别在发间。

    “好了。”他后退一步。

    梳个头居然耗去半个时辰。

    萧善玉收拾妥当正要离开,忽听姜陵唤道:“等等。”

    “怎么了?”

    “手给我。”

    萧善玉迟疑片刻,将手放在他掌中。

    只见他五指收拢,一个翻转,再摊开时,她手心已经多了张黄符纸。

    “追听符。遇险时用力捏紧,我能即刻感知你的方位和周围声响。”

    末了,他补充:“只能用一次。”

    萧善玉皱眉,“杨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用灵力!”

    “更何况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保护了,我此去又做好了伪装,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暮色渐沉,药香在光影中浮动。

    姜陵站在明亮与昏暗的交界处:“其实眼睛看见与否,对我来说并无什么差别。”

    回答他的,是关上的门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

    华灯初上,灵宝阁开市。

    萧善玉裹紧斗篷,追听符被放进袖袋里。

    反正她不会用的。

    香凝露虽然比不上神木果,但也是疗伤的好东西,只不过开瓶五息就失效。

    目前价格已经涨到三万灵石。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

    既然没钱,那就抢。

    也是冤家路窄,买下香凝露竟然是饶飞。

    曾经是凌端的侍药弟子,后来因为多次针对她被退货给叶子显了。

    饶飞打着折扇招摇过市,衣袍上的花纹在灯火下闪闪发光,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萧善玉尾随他来到一座酒楼。

    守在门前的,是凌端贴身护卫。

    他也在?

    暮色已沉,她迅速绕到后院,躲在树上。

    避开后门守卫,弹出一枚石子,饲厩里的灵禽被惊吓鸣叫,守卫转身的刹那,她已从树梢翻进二楼花窗。

    空无一人的雅间内,她贴着雕花门缝窥探。楼下传来环佩叮当,十余名彩衣侍者正捧着鎏金食盒上楼。

    她退回窗边,轻巧的沿着飞檐逐层攀爬。

    直到第八层。

    “少主,您身体不好,还是少喝点酒。”是饶飞的声音。

    ”酒又岂会喝死!”凌端声音醉醺醺的,“我倒是希望什么也不用想,睡一觉就不用醒了,多好的死法?”

    “您别这样说,凌山主泉下有知,也不放心呐。”

    凌端没有回复,只是响起一道又一道的喝酒的吞咽声。

    杯盏被用力砸在桌上,他忽然道:“东西放下,你走吧!”

    “这....好好好,那您少喝点,不然我不好跟叶...交代。”饶飞语气谄媚。

    脚步声后,门被合上的声音。

    萧善玉静静蹲在楼外檐,这几天没有下雨,夜晚的天空没什么云,一轮明月晃晃,照耀着西岚城的万家灯火。

    “你还要等多久?”

    她呼吸一滞。

    “萧善玉,你不是要给你的好师尊拿药吗?你再不出现,我就把它毁了。”

    她翻身跃上九楼窗台。

    月光如水,倾泻而入。

    整个雅间被照得半明半暗。

    窗边的人看着她,仍旧戴着翡翠抹额,本该清澈如小鹿的眼睛,却布满阴沉的混沌。

    他取了崭新的酒杯,斟满酒液,抬手示意:“喝完就给你。”

    萧善玉毫不犹豫从窗台跳进屋内,转手拿起酒杯,却被凌端突然拦住。

    他眸光颤动,最终还是被她强硬夺过,仰头一饮而尽。

    月光将鹅黄色衣裙镀上一层银辉,垂挂髻上的珠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光芒细碎。

    凌端的目光随着她的发髻慢慢下移,最终落在她脸颊突然浮起的红点上。

    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空酒杯,狠狠砸在墙面。

    精致的白瓷应声而碎,一片锋利的碎片擦过萧善玉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我.....”

    凌端下意识想要触碰她的伤口。

    萧善玉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动作。

    “把药给我。”

    他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垂下。

    眼神从慌张,悲伤,到愤怒,不过须臾。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凌端,我没空和你闹,把香凝露给我,你想要什么都好说,只要我能给。”

    又是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明明她比他还要小....

    凌端深吸一口气:“好,什么都行是吗?”

    “嗯。”她点头。

    他忽然死死盯着她的眼眸,拿出那瓶香凝露在手:“我要你说,你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

    “哗啦!”

    桌上的东西被全部横扫下去。

    凌端恨恨道:“你连骗我都不愿意吗?!”

    铃铛声忽然响起。

    刹那间,整个房间金光暴涨。

    萧善玉手腕一抖,蛇骨剑斩断袭来的银丝,几个回合后,香凝露便落回她手中。

    她转身就要跑,却发现整扇窗户已经被无形的结界封锁,蛇骨剑刺向结界边缘,出现了裂痕。

    “你就这么确定,你拿到的是真的香凝露?”

    凌端的声音让她僵住,低头看去,手中的玉瓶竟然变成了一盒普通的膏药。

    萧善玉倏然回身,银丝迎面袭至眼前。蛇骨剑及时回防,却不防脚下银丝缠绕,猛然收紧。

    她倒下去。

    那银丝不知道如何制成,被斩断后竟然又能自行连接。

    凌端站在不远处,把玩着真正的香凝露,腕间银光闪烁。

    是....万刃坞的法器。

    他缓步走近,“得知你来西岚城,只是为了救你那个瞎了眼睛的师尊......你知道我多难过吗?”

    他在她面前蹲下,指尖轻抚她的脸庞:“这层法术,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萧善玉,我们朝夕相处七年,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岂会认不出你?”

    他眼神哀伤:“本来今年,我们该成亲的.....”

    突然,凌端后退几步。

    萧善玉意识到了什么,蛇骨剑化作白光射出。凌端不闪不避,剑身在半空被银丝缠绕,仅这一会时间,他手松开。

    “啪!”

    瓶子在地上摔得粉碎,药香弥漫。

    凌端看着她的眼睛,带着报复般的恶意:“得到了又立刻失去的滋味,如何?”

    “萧善玉,原来你也会觉得痛啊?”

    萧善玉气急,她咬紧牙关,迅速控制着蛇骨剑刺入凌端手腕。

    “啊!!”

    鲜血飞溅,那枚银环应声断裂,缠绕的银丝失去灵性,萎靡消散。

    “萧善玉!你竟然敢....”

    凌端声音带着愤怒与委屈,他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伤口深可见骨。

    “凌端。”

    萧善玉站起来,背对着月光,眼睛黑沉沉的。她慢慢卷起衣袖,解下缠绕在腕间的黑色长鞭,随手丢在他脚边。

    “你究竟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舍不得那个永远无条件偏袒你的萧善玉?”

    凌端表情僵住。

    “你的问题都很可笑,也很幼稚。”

    “不过你既然这么想听我的回答,那我告诉你....”她逼近,恶劣的笑,“我喜欢姜陵,非常、非常喜欢。”

    “可以了吗?”

    -

    月上中天,一缕白影沐浴着轻薄似纱的月光站在医馆外。

    蒙眼的白布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高挺的鼻梁下,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摊开的掌心,那张黄符纸正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因疾跑而形成的衣角弧度荡漾着,逐渐平缓垂落。

    时间一点点过去。

    “嗒,嗒,”

    青石板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空气中飘来酸甜的梅子清香。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他微微侧首,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轻,缓缓地,缓缓地,停在他一步之遥。

    梅子香气扑在面上。

    “猜猜是什么?”她的声音雀跃。

    他佯装不知:“何物?”

    “哈哈哈!是梅子水!”她笑着拉起他的衣袖,“但我专门买了不冷的,尝尝!”

    他被按坐在石头上,双手一沉,捧着润滑的瓷碗。

    衣料声窸窣摩擦,她坐在旁边。

    “你不喝吗?”

    “我回来前喝过了。”

    ......

    “香凝露....我没有拿到。”

    “嗯。”

    他喝了口梅子水,同喉咙里涌出来的腥甜一起咽下去。

    “你不难过吗?”

    “不会。”

    “可是,”她强撑的开心悄悄散去,声音低落,“不然我去清....”

    “福英。”

    萧善玉呆了。

    她不安的往边上挪了点,又迟疑着挪了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叫我?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安静捧着瓷碗:“一个仇人告诉我的。”

    “仇人?”

    她自然而然就认为是那些追杀他的人,“也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刚刚想说什么?”她凑近了些,“是想去找那个什么剑的碎片吗?剩下的几片你告诉我大致方位,你休息,我去。”

    ......

    传音玉简化作飞灰,水镜里的画面也骤然消失。

    “不必了。”

    “为什么?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夜风卷起树叶,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他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们离开吧。”

    “离开?去哪儿?”

    .....

    “去一个临水而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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