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川鹤子没收力,反而把自己手也打疼了,但瞧着波本竟然还是一张笑脸。只是这笑容全部僵在隆起的面中上,假得很。
他好似没听到她的辱骂,也没受一巴掌,脸不红气不喘,没事人一样,“下去吃饭吧,我会做寿喜锅。”
啪地一声,樱川鹤子又扇了他一巴掌,他的脸彻底对称了。
波本堆起来的假笑也维持不住了,他只是轻抚一下面颊,火辣的疼痛就一路烧到大脑。但疼痛和羞耻,都比不上挫败让他难堪。
他以为樱川鹤子能接受他,事实却是她依然憎恶他。
……不过没关系。
“发泄够了的话,就下去吃饭吧。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胃会不舒服的吧。”波本板着脸,明明都黑成锅底了,还说着软话。
吃个屁!
她还能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怕了他,而是她想知道波本有什么打算。
不管是他打算拿她出入琴酒办公室的秘密威胁她也好,还是有别的考量,只要她摸清了他的心思,总归会有办法。
樱川鹤子因为扇波本的一点好心情,也被他的自说自话磨灭了。她倒是想再给他一巴掌,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算十巴掌也没多大变化。
绑了人还能这么自然地叫她下去吃饭,波本也是没谁了。
既然他先跟她撕破脸,她也不装什么知心好女人了。樱川鹤子偏过头,讥诮地看他:“我不想看见你,滚出去。”
她无视他往旁边走,想要避他更远一点。手腕却猛地被攥住,力道之大,她的手掌无法屈张开。
樱川鹤子还没看清波本的神色,就又被他拽了一个踉跄。他扯着她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她挣扎了几下,完全撼不动他。
樱川鹤子直接骂了起来:“你简直够无耻的,安室透。你以为你强迫我,我就会是你的所有物,我就应该顺你的心,什么都听你的吗?你真可悲,你只能想到使用暴力让我屈服。”
她是偷换概念,波本还没到使用暴力的程度,反而是她打了波本。但她这段话还是扎中了波本,让他的身形都停滞了一瞬。
他使出绑架昏招,是因为他拿樱川鹤子毫无办法。
如果捧出真心有用,如果期待时间有用的话,樱川鹤子不会在二选一的时候,依然干脆地转向诸伏景光。就好像波本从未对她产生一微米的作用,她的心也不曾动摇一刻。
波本的脚步微微一顿,又大步向前走,手始终攥得紧紧的。
人总是一边后悔,一边走向可以预见的结局。总是不死心,期待结局会有变化,自己再努力一把,也许就不一样了。
樱川鹤子像是没想到他会脸皮这么厚,对她的责骂充耳不闻,愤怒地叫:“你这个人渣败类。琴酒答应我只要你痊愈了就放我回去,你当初也这么说过!早知道你是毫无诚信的人渣,我应该期待你去死。”
波本不为所动,权当给她发泄情绪。
他连两巴掌都能受,几句骂而已,无所谓。
既然他全都不在乎,樱川鹤子扯出一个嘲弄的笑:“……你还在嫉妒景光对吗?你把他搞到失去代号,关禁闭一个月,但是你依然不解恨,你不想看到他露出一点笑脸,你想彻底毁了他!”
波本停了下来,他站在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侧身回看她。眼神泛着一点波动,却分不清是因为她的话而恼怒,还是在思考如何让她安静地跟他下楼。
樱川鹤子似乎错认为是前者,于是她敛起愤怒,真诚地说:“我知道你针对我是因为景光,我可以劝他离开东京,我和他一起去别的分部,再不会碍到你的眼……可以吗?”
波本的右侧面颊突然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底皮肤和唇角抖了一下,整张脸顿时变得扭曲起来。他一言不发矗立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句说:“你做梦。”
他嫉妒诸伏景光?
对,他就是嫉妒他!
嫉妒他愚蠢、迟钝,从小到大的所有纸面文化考核都不及格,却靠一身蛮力比他更早拿到代号;嫉妒他平庸普通,在自己面前就像一个灰扑扑不起眼的石头,诸伏夫妻却一眼相中了他。
二十多年来,他没有一刻不嫉妒诸伏景光,所以他针对他、抢夺他的关注度,事实证明他一直很成功。
他在情报组下一任二把手,他吩咐下去的命令执行速度极快;他拥有让人第一眼就喜爱上的能力,公认的风趣幽默。
诸伏景光呢?
哈,他早就滚回自己满是灰尘的世界去了。
为此波本一直都很得意,但现在,他开始嫉妒诸伏景光明明是个暴力精神病,还能……如此幸运地得到樱川鹤子的怜爱。
波本想清了这个事实,翻涌的情绪一瞬间就平静下去了,阴骘的眉眼也舒展开。
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把他和诸伏景光的拉锯比作不会停止的战争,他已经赢了很多次了。这次也会一样。
他终究会赢得樱川鹤子的青睐。
波本微笑起来,看向樱川鹤子:“你要是还这么抗拒的话,下楼肯定会摔伤的。我把你放开,你自己走,可以吗?”
樱川鹤子不知道他又在计划什么,还是他彻底被刺激疯了?
她只看得出来,诸伏景光似乎失效了。
她在思考,波本默认她答应,松开了手,往下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看她。
樱川鹤子暂时没想到合理的方法试探他,只能绷着脸跟上他。
看着波本颀长的身影,樱川鹤子恶毒地想,她要是从后面推他一把,能不能摔死这个崽种。
不行,这个方法容易连累到自己。
如果她的枪还在就好了,一枪给他崩了。反正这里荒郊野岭,波本死了就没人知道她去过琴酒的办公室。
等等,枪?
琴酒的□□还在波本身上吧。
琴酒……就决定是你啦!
樱川鹤子隔着袜子,触碰到客厅地毯的时候,变了一个表情。
“你这么肆无忌惮,是一点不害怕琴酒吗?”
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波本碎裂一角的平静,露出真正的弱点。
诸伏景光已经不够格了的话,琴酒如何?
“你什么意思?”
波本冷冷地看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在轻捻,那是紧张的肢体动作。
樱川鹤子表现出一个拿到筹码的对峙者,犹豫、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地说:“把我调给你是琴酒的吩咐,我怎么也算是……你随意绑架我,被琴酒知道了,你不怕他的问责吗?”
她的话说得有些虚弱了,琴酒大概率不会在乎她的死活,但他现在应该会很想审查她,正在搜查她吧。
如果被琴酒知道,是波本把她“藏”了起来,多疑的琴酒会做什么发散联想,波本能不能承担得起呢?
她相信以波本的智商,应该会想到这一层。
她模棱两可的这段话,比起警告,更想试探他对自己的猜测。这决定了她后续怎么圆谎。
只是樱川鹤子却没想到,波本的反应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等到肩膀被扣住,她模糊地察觉到波本的电波没跟她对上!
金发男人双手钳着她的臂膀,将她大力往后推。樱川鹤子后退到腰抵住了桌子,又被迫仰视,看着他的脸。
他整个人呈现出的是一种惊慌状态,就像是一个缠绕数年的预测,在面前确实发生了一样,仅管做足心理准备,还是被冲击到头晕目眩。
樱川鹤子离他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痉挛不止的嘴唇和下颚,他的眼神有点涣散,没有聚焦点,似乎沉在自己的思维里。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额头血管在不停地抽动,猛烈到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皮而出,掉在她脸上。
樱川鹤子:“……”
真的有点害怕了,她甚至想抱头尖叫。
这TD还在领域里吗,这是丧尸片吧!
就算波本下一秒啃她一口,她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她跑不掉,她上半身的重心全靠后腰,面前堵着波本,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樱川鹤子露出绝望的眼神。
此时,波本的瞳孔微微颤了一下,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神智恢复了。但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他竟然微笑了起来。
……面部肌肉调动错了啊!
波本望着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樱川鹤子只觉得自己舌头舔过一样,黏腻湿滑。又像被鞭子抽了,半张脸都僵硬了。
波本看她恐惧的样子,神经质地笑了两声,笑声又轻又虚蒙,“你的话不说完整,我怎么知道要不要放了你呢,你是琴酒的什么?”
大哥大哥,就当她说错话了行吗!我们跳过这一段!
但波本显然不可能让她糊弄过去,樱川鹤子的CPU飞速旋转,“我怎么说也是属于组织的医生,是琴酒的下属,你不能这么对我!”
“恐怕不是这样吧。”波本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动作很亲昵,但樱川鹤子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有目的,你为什么出现在琴酒的办公室呢?”
波本的一句话,就让樱川鹤子浑身的温度都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