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巷的野狗与门缝里的烟

    凌汐回到出租屋时，天刚擦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笔记本屏幕的光在墙上投出晃动的代码影子，她刚把追踪“尾巴”的程序挂到后台，手机就震了——不是常用的号，是藏在手机壳夹层里的备用机，屏幕上跳着个没备注的号码，尾号是“777”。

    她指尖顿了顿，划开接听。没等她说话，那头就传来个混着电流杂音的烟嗓，像砂纸磨过铁皮：“Code Queen，你踩线了。”

    “乔野，”凌汐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手指没停，仍在调试程序，“我踩什么线了？”

    乔野是暗网里的“野狗”，没人知道他真名，只知道他手里有最全的灰色情报——小到黑客的藏身IP，大到资本圈的私下交易，只要给够代价，他都能给你扒出来。但有规矩：不碰命案，不帮犯罪集团，更不跟“老K”有关的人打交道。

    “城郊那个废弃工厂，”乔野的声音压低了些，能听见他抽烟的吞吐声，“你留的追踪程序太扎眼，陈默已经盯上了。”

    凌汐的手指猛地停在键盘上。

    陈默——暗网里出了名的“清道夫”，专帮人擦除网络痕迹，下手狠，从不留活口。三年前她跟老K学技术时，老K就警告过她：“要是哪天对上陈默，要么比他先删干净痕迹，要么直接拔电源跑路，别跟他耗。”

    “他怎么会盯上我？”凌汐咬了咬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边缘的划痕——那是老K当年教她写第一个追踪程序时，她紧张得把键盘磕在桌角弄出来的。

    “还能为什么？”乔野嗤笑一声，“魏坤的人找了陈默，要他清掉沈氏那笔交易的所有尾巴，刚好扫到你那只‘小狐狸’。”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还有，陈默背后的人，你最好别碰——那烟味，跟你三年前问我的那个‘半截烟头’，是一个牌子。”

    凌汐的心脏“沉”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半截烟头。老K当年最爱抽的“红塔山”，抽完总爱把烟蒂捏扁，留半截在烟灰缸里。三年前他消失后，她在暗网找了乔野，就凭着半截烟蒂的照片，问了三个月，乔野只说“这人水太深，别找了”。

    现在乔野说，陈默背后的人，抽的也是这种烟。

    “知道了。”凌汐吸了口气，把备用机拿下来，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程序代码，“谢了，这次的代价，我下次给你。”

    “不用下次了。”乔野突然说，“沈氏集团技术部副总监，叫沈明宇，你认识吗？”

    凌汐愣了愣：“沈明宇？不认识。”

    “他刚才托人找我，要查‘Code Queen’的真实身份，给的价是沈氏的内部股份。”乔野的声音里带了点嘲讽，“你说巧不巧，他要查的人，正跟他要保的人（魏坤）对着干。”

    凌汐的脑子飞快转起来。

    沈明宇——沈氏集团的技术部副总监，上午沈烬严打电话时，提过这个名字。按说他是沈烬严的人，该帮着沈烬严查魏坤才对，怎么会反过来查她？还要用沈氏的股份当代价？

    “他为什么要查我？”

    “谁知道呢。”乔野又抽了口烟，“也许是想讨好魏坤，也许是沈氏内部有人想搞事——不过我劝你，离这个沈明宇远点，他上周刚跟魏坤的人在茶馆见过面，谈的是‘沈氏备用服务器’的事。”

    备用服务器。端口5432。

    凌汐猛地想起上午在沈氏会议室，她故意问沈烬严“是不是有台备用服务器”时，沈烬严那锐利的眼神。当时她以为是沈烬严自己搭的，现在看来，是沈明宇在背后搞鬼——他把沈氏的备用服务器，给了魏坤的人？

    “谢了，乔野。”凌汐的声音稳了稳，“这次的代价，我加倍给你。”

    “不用了。”乔野的声音突然软了点，“你爸妈当年的事，我知道点——要是真查到老K，别自己扛着。暗网里虽然都是老鼠，但也有不咬同类的。”

    电话挂了。

    凌汐盯着黑屏的备用机，愣了好一会儿。她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路灯下有个环卫工在扫地，跟今早她出门时看到的一样，佝偻着背，手里的扫帚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

    她爸妈当年就是这样，被金融诈骗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在出租屋里吞了安眠药。警察来的时候，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泡面，跟她现在桌上的一模一样。

    老K就是那时候出现的，敲开她的门，手里拿着她爸妈写的代码，说：“你爸妈是好程序员，就是太老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想报仇，我教你用代码抓老鼠。”

    那时候她以为老K是好人，直到三年前他突然消失，留了个加密U盘，里面只有一行代码：“别信任何人，包括我。”

    现在想来，老K早就知道魏坤、陈默的事？甚至知道沈明宇会背叛沈氏？

    凌汐回到电脑前，重新点开追踪程序。屏幕上，那个绿色的“尾巴”还在闪烁，定位仍在城郊工厂，但旁边多了个新的提示——有人在反向追踪她的IP，速度很快，手法跟陈默的风格一模一样。

    她没慌，反而笑了笑，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那是老K教她的“反追踪陷阱”，只要对方敢碰她的程序，就会被自动导入一个假的IP池，里面全是她故意留下的“诱饵”：魏坤的假账目，陈默的旧痕迹，还有……沈明宇跟魏坤见面的茶馆地址。

    刚写完代码，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常用号，来电显示是“沈烬严”。

    凌汐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犹豫了两秒，划开接听。

    “凌顾问，”沈烬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上午在会议室里听着更沉，“你留的追踪程序，被人反追踪了。”

    凌汐挑了挑眉，故意装出惊讶的语气：“啊？这么快？我还以为能撑两天呢。”

    “技术部查了，对方是陈默。”沈烬严顿了顿，“你认识他？”

    “听说过。”凌汐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里的棒棒糖棍——那是上午在沈氏会议室没吃完的，糖纸还在桌上放着，“暗网里的‘清道夫’，专帮人擦屁股。”

    “你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沈烬严的声音里带了点试探。

    苏瑶沉默了两秒，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她在想，要不要告诉沈烬严沈明宇的事。按乔野的说法，沈明宇是沈氏的人，还是技术部副总监，沈烬严未必会信她这个“外人”。

    但她又想起上午在会议室，沈烬严让技术部按她说的做时，那毫不犹豫的语气。还有他盯着她屏幕时，眼里的那种锐利——不是怀疑，是在找“同类”的眼神。

    “沈总，”凌汐突然说，“你信我吗？”

    听筒那头静了几秒，然后传来沈烬严的声音，很肯定：“信。”

    “那我告诉你两件事。”凌汐坐直了身子，指尖重新放在键盘上，“第一，陈默背后的人，抽的烟是‘红塔山’，跟老K当年抽的一样。第二，你技术部的沈明宇，上周跟魏坤的人见过面，谈的是你那台备用服务器的事。”

    沈烬严没说话，凌汐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很稳，不像在生气，更像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知道了。你在哪？我派车接你，我们见面谈。”

    “不用了。”凌汐笑了笑，酒窝陷下去，“我已经把反追踪陷阱设好了，陈默要是敢碰，我就能扒出他的真实IP。不过……”她顿了顿，“你得帮我个忙——查一下沈明宇，从他进沈氏那天开始查，特别是他跟你爷爷沈振宇的关系。”

    沈烬严的呼吸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爷爷？”

    “猜的。”凌汐舔了舔嘴唇，“沈氏是你爷爷打下来的江山，沈明宇能当副总监，肯定跟你爷爷有关系。而且……”她想起乔野说的“沈氏内部有人搞事”，“你爷爷手里，说不定有十年前并购案的线索——就是我爸妈当年被坑的那个案子。”

    听筒那头又静了几秒，然后沈烬严说：“好。我查沈明宇，你盯陈默。明天上午十点，陆氏顶楼见。”

    “行。”凌汐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绿色的“尾巴”还在闪，旁边的反向追踪提示也还在，但速度慢了下来，显然陈默被她的陷阱缠住了。

    她拿起桌上的棒棒糖，撕开糖纸，含在嘴里——柠檬味的，有点酸，像三年前老K消失那天，她在暗网找他时的心情。

    窗外的天全黑了，只有出租屋的灯亮着，像暗巷里的一点光。凌汐知道，从明天开始，她就不能只当“暗网的老鼠”了——她得跟沈烬严一起，闯进资本的暴风雪里，抓住那只藏在背后的“老狐狸”。

    至于老K……她摸了摸键盘上的划痕，指尖轻轻敲了敲，像是在跟三年前的老K对话。

    “老师，这次我不会再信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