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时间仿佛停止了。
姜栗欲哭无泪，手点在屏幕上都有点抖。
群里的消息结束在她放声大哭的表情上，她不死心的又往上滑了几次，然后马上摁灭屏幕。
动作有点大，引得夏奕昭抬头：“怎么了？”
“没事，”姜栗强装镇定，有点了点夏奕昭的书，“学习。”
昭昭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就低头看书。可姜栗仍心神不宁的，在听见手机又传出一连串震动时又拿了起来。
群里面又发了很多条消息，她向上滑了几次才看见自己发的表情。
糖炒栗子：【[[表情]]】
邢泽：【@糖炒栗子周末也没时间？】
邢泽：【其他人呢】
亚比X战神：【想在家睡觉】
宋子青：【你来上课睡得更香】
xwl：【我周末也不去了】
邢泽：【啊？】
宋子青：【啊？】
亚比X战神：【啊？】
xwl：【周末去听阳光讲座】
邢泽：【啥子[疑问]】
……
后面，跟着班级里其他人一连串的问号。
没有人再注意到她发的信息。姜栗锁上屏幕，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书上。
过了七点的天像是一下子黑下去的，姜栗合上窗户，却听夏奕昭的肚子传来“咕噜”一声。
“饿了？”
听到姜栗这么问，夏奕昭从漫画书后冒出来，委屈地点点头。
“那回家。”姜栗合上书。
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书包，经过教室门口时冲着正在上课的小吴教练比了个逃跑的手势，之后两人便出了道馆、坐上去姜栗家的车。
两人在家吃完饭，姜栗去书房学习，夏奕昭则霸占她的屋子打游戏。
等姜栗再次回到卧室，夏奕昭已经睡着了。但或许是她关灯的动作大了些，吵醒了夏奕昭。
昭昭睡眼朦胧，迷糊中看见湿毛栗子，出声提醒：“你记得吹头发。”
“……等会儿吹。”
“……”夏奕昭再一次睡去。
姜栗没有困意，留了一盏床头灯在旁边，点开手机。锁屏刚开，上面就显示“电量不足”的字样。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充电器，余光却瞥见的时候却看见里面的书。
——《自由的世界（合订版）》。
姜栗愣住。
这是本以漫画方式讲法律的杂志，她从小看到大。去年年底，杂志效益不好，每月一刊改成季度的合订版，姜栗每次都要跑回小学门口买。
上次和母亲吵架后，她很难在卧室里静下心学习，之后便搬到书房，手机也不再拿到卧室充电了。
抽屉，也没再打开过。
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推着抽屉将它合上。
可抽屉上晃动的把手却不甘心——即使她已经将手机充上电了，那把手还在晃着，像一个使不上力气的钳子，固执却胆小的、只敢在黑夜里去拧已经锈住的螺母。
算时间，距离她转班已经过去三周了。
姜栗不敢多想，尤其是在深夜里，她脑海里各种各样的想法总会失去理智、打成一团。于是，她把仅剩的精力投射到手机上。
班里群里没什么新消息，姜栗看了几眼便退回了，而后又点开订阅号。
上面显示的第一条就是“磐石制药”，上面标题醒目：《强强联合，磐石基金会启动与DCCE医药俱乐部合作》。
她顿了顿，还是点开了。
文章里充斥着很多让人看不懂的专业名词，总体看来像是在一个新兴领域上的合作通稿。但再看照片，举办的更像是一个酒会而非签合同的严肃场合。
姜栗不太理解这种在非正式场合商量正式工作的行为。
点进照片，她一个接着一个往下翻，最后在一个集体照中一眼便看见母亲。
曲女士穿着深蓝色礼服，端庄又贵气。在她身边，依次站着秦石和秦声。
照片放大后模糊，姜栗手指在触碰上母亲的脸的一瞬间，照片退回，文章跳到开头。
如果……
如果她期中考的好的话，母亲会开心吧。
姜栗响起母亲对她强硬的态度，尝试问自己——
如果不能学法律了，那让妈妈开心，她总能做到吧。
她试图让脸颊的肉扯着嘴角向上拉，牙齿却颤抖着将肉揪在一起。
牙齿……多少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姜栗熄灭手机，蜷缩在被子里。
她好像睁开了眼睛，可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和闭着眼睛一样。
--
第二天，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
姜栗感觉自己像做了个去天上当神仙的梦，醒来时身上也是飘飘然的。
等夏奕昭晨跑回来，姜栗才觉得回到凡间。
两人吃过早饭后便兵分两路——夏奕昭去道馆练习，姜栗则去学校。
在去教室的路上时，她碰见了同班同学。
“姜栗，竞赛班那边都开始抢位置了，你别回班上了，和我们一起去。”
叫住她的是李柯，是班上最早和她打招呼的女生。姜栗刚看看见她时，目光总被她粉色窄边眼镜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所吸引。
而总在李柯身边的，是不苟言笑的张迎迎。
姜栗莫名发怵，尤其是当自己想到她已经和张迎迎说过自己不报名参加竞赛的事。
“我……”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现在不去，等下在竞赛班门口更尴尬。
“走吧。”李柯想上前拉住姜栗，可一旁的张迎迎却先将李柯拉住。
“我们给你占个位置，你放下书包快点过来。”
张迎迎的目光看起来不太友好，语气也硬硬的，撂下句话不等她回答便拉着李柯离开。
姜栗看着两人匆匆的背影，脑海里不禁构造出竞赛班门口人山人海的样子——同学们从走廊一头排到另一头，老师每说一句话，这话就由大家往下传。
话经过大家理解了再说出来，等传到最后，肯定是最好懂的一个版本。
时间充裕，姜栗打算先回教室里做几道题再去。
但教室里，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姜栗透过后门玻璃，看见后排围了一圈人，站在最外边的，是努力踮脚向里看的宋子青。
她推开门，听见他们在吵着什么，意见不合。
“再看看前年的录取率，明明录取名额多了，怎么录取率降低了……”
“那不是因为报的人多了，分母变大了，你别说话了！”
“还是应该看前年的，不是说一年简单一年难吗？”
“那是题！”
“题对我来说哪年不难……”
姜栗悄悄地溜进来，在合上教室门时却还是引起大家的注意。
几人同时回头。
随着他们散开，姜栗这才看见被围在中间的邢泽、他们桌子上摊开的几本书。
还有在他们身后，露出来的身影……
“我过来放书包。”
姜栗打消做题的想法，顶着落在身上的目光快速从他们身边走过，终于看清几人身后的人。
当她过来时，许蔚凌正好在翻页。
姜栗走到自己桌前，打开书包，慢悠悠地拿出书又慢悠悠地摆在桌上。
“你真不去参加竞赛了？”邢泽从几人中间冒出了个头来，见姜栗没反应，又喊了她的名字。
“我吗？”姜栗犹豫地回答，“去吧……”
余光中，她看见许蔚凌又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宋子青紧接着问：“物理还是化学？”
姜栗一顿——
选物理还是化学，对于她都差不多吧。
她略带迟疑，小声说了个“化学”。
“……真的？”
“啊？”
几人同时问出了声。
姜栗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做了决定。
“物理虽然难，但年年报的人都少，今年又加了实践类，进省赛的概率大多了。”
“……哦。”姜栗心里波澜不惊。
两者的难度对她来说根本没差。
她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便打算去竞赛班。
“我和你一起去。”一直没有说话的许蔚凌突然叫住她。
“你去化学？！”比姜栗先反应过来的是邢泽。
他一下子推开挡在前边的宋子青，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
一旁徐亚的表情也如遭雷劈。
“真正的勇士……”
邢泽一边感慨，一边冲他举大拇指。可姜栗总感觉拇指偏向到自己身上了。
好像在对他俩扫射。
难不成化学竞赛另有隐情……哥哥考的三十二分其实是凤毛麟角。
姜栗的猜测绕来绕去没个答案，匆忙下的决定在讨论声中愈发凸显为差解。
她云里雾里的出了教室，等走到走廊尽头才敢出声。
“我……”她朝向许蔚凌，“我真的打算去化学竞赛班。”
姜栗不敢看向对方的眼睛，目光板正地落在他的衣领处，顿了顿又补充：“不去阳光讲座了。”
“嗯，”许蔚凌的声音发沉，“我也去听化学。”
“……”
见他确切，姜栗虽然疑惑，但也没问什么。
但当两人即将穿过连廊时——
此处向前便是举办阳光讲座的阶梯教室，向左拐弯绕过大厅就是举办竞赛的阅览室。
姜栗在中间点停下，落后她半步的许蔚凌也跟着停下。
她踌躇不定，还是打算出声提醒：“竞赛班人很多，估计会没有座位，我们要站在后面的话……”
你就不能睡觉了。
姜栗没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