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替我安排这些,阿格莱雅,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的多管闲事不会获得我的任何感激,事已至此,我会以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闹剧。”
那刻夏夹枪带棒的话语令阿格莱雅的情绪也更差了几分:
压抑了几日的怒火到此刻早已阴燃成消磨理智的烈焰,而那刻夏这幅拒不配合的态度更是将她的火气助燃到无可控制——
“请冷静些,阿格莱雅女士……您知道的,那刻夏老师向来是这幅脾气,请您和他别生气。”
白厄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愤怒,默默拉紧金线的一端,阿格莱雅双眼倏然睁开,下一刻她听到救世主无奈的心声,滔天的怒火也消了大半,正如白厄所言,她的确是有些情绪化了,那刻夏秉性如此,她比谁都清楚。
于是阿格莱雅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金线逐渐松弛下来,白厄见状安心了些,既然阿格莱雅明白此刻她的怒火毫无用处,只会恶化他们二人的情绪,那么接下来——
“你未免太自信了,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可以在元老院的层层设计下全身而退?”
纵使知道那刻夏不会说出什么好话,纵使有白厄的劝阻,阿格莱雅的话语也不免更尖锐了些——那刻夏看了一眼一旁故作乖巧的救世主,心下了然。想必白厄和她说了什么悄悄话,否则以这女人的脾气,早该发火了。
不过那刻夏倒是并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攻击性,比起他们从前的争吵,这种话简直是不值一提。
那刻夏满不在乎理了理衣领,繁复而精致的衣物下,白厄眼尖地看到他腺体上淡淡的咬痕:
失控时舐咬的伤口早已恢复,只在他白皙的脖颈上落下浅褐色的疤痕——是那天他留下的,白厄舌尖仿佛又泛起馥郁的铃兰香,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仿佛能回味起那个吻:
两人生涩的唇舌交缠,白厄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温柔的铃兰香让他想起哀丽秘榭的春天,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于是他的手臂将老师本就纤细的腰身搂得更紧了些,澄蓝到发亮的眸子微微眯起,观察着那刻夏的反应:
只是这样亲吻就让他的喘息急促起来,白厄无师自通地攫取着他的呼吸,那刻夏的眼尾都似乎都为这过量的快感而泛红到含着泪。
不,似乎不能说是无师自通,白厄注视着那刻夏那双因情欲而满溢水汽的眼睛,有些混乱地想,他的拇指小心翼翼地蹭去老师眼角的水迹——毕竟现在在他怀里,正是他尊敬的,崇拜的那刻夏老师。
“接吻要闭眼,我不是……教过你。”
直至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畅,白厄才终于舍得放开自己的老师,他看到那刻夏的唇瓣被他亲的有些肿胀,而后者只是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怪话,想来思绪也是被发情搅成了一团乱麻:
什么啊。明明……那是他的初吻——显然当时白厄头脑也不算清醒,并没有仔细思考过那刻夏话中的含义,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仍以为那刻夏老师当时只是大脑缺氧才说了胡话。
直到下一刻,那刻夏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说过了,我的哨兵已经死了,至于白厄,我愿意拿我的名誉起誓,标记我的人,并不是他。他的信息素拟合度……只是意外。”
大概……那句话并不是什么胡话,那刻夏老师只是认错了人:白厄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曾经为无法将阳光牢牢握在掌心而焦躁不安。于是他看向那刻夏: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如同树庭在夜幕笼罩下脆弱的石像。
那刻夏发觉白厄灼烫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如同他本人一般,像是奥赫玛永远高悬的太阳,那刺目的光芒实在让他难以忽略:
于是那刻夏刻意避开白厄的目光,其一是因为他的的确确说了谎,可谁又说谎言不能是真实的——
他对学生心怀不轨是真,与“他”进行了永久标记是真,而他坦荡地对阿格莱雅做出回答,也是真。
诚如他所言,这世界遍地虚假,而他能给出的唯有真实:但对白厄,他是真的有愧于心。
其二则是他实在是没想到树庭那一次终于下定决心的永久标记会对后续与白厄的相处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想来第一次遇到“他”时的假性发情并非意外,自己和白厄的哨向匹配度确实很高,竟然到了永久标记后还能诱发两人发情期的地步。
不幸中的万幸,要感谢白厄那只不听话的精神体在主人不自觉咬上他的腺体后分开了两人,又压着他舔来舔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结果倒是有效,虽说这大猫像狗一样扑过来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不过经此一遭却缓解了两人发情期的状况,白厄的精神体紧紧扒在那刻夏的身上,任谁摆弄都不撒爪:
现在想来,还要感谢那只大猫咪,似乎正是精神体身上的哨兵气息安抚了他因发情而躁动的身体。
淡淡的向日葵香气似乎被日光焙烤得十分暖和,伴随着草地和泥土的清新气息,温柔地包裹着他,那刻夏有些恍惚,似乎能从扑面的风中想象出白厄口中的故乡:
哀丽秘榭,一个不为人知的边陲小镇,在刻法勒眸光的边际,在金色的向日葵绽放的季节,那里的天空会同他的眼睛一样清澈吗……?
“抱歉啊,那刻夏老师……我现在也有点控制不住它了。”
白厄努力想要将自己的老师从这大猫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奈何他的精神体似乎执意要和他作对,怎么也不肯离开那刻夏的怀抱:
这情况怎么看,都好像是他这个学生觊觎老师已久,终于得手一般——
意料之外的亲吻,意料之外的临时标记,意料之外地被他的精神体缠上:白厄已经没精力去想这一系列意外是否是扎格列斯在刻意戏弄他,只希望那刻夏老师不要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他才好。
白厄的话打断了那刻夏的出神,于是他随口回道:“……无妨。就当锻炼身体了。”那刻夏将大猫抱在怀里,有点重,但不影响——
还好这猫咪还算自觉,并不太重,否则他定要把他扔在路边,让他和他那不懂得察言观色,正在努力寻找话题的主人一起在悬锋城流浪:插一句,在他们两个因为生理原因贴在一起之前,那位拿回了纷争权柄的半神就因为受不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而先走一步了,好在他没看到什么,那刻夏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如他所想,这场意外的另一位主人公正在那刻夏耳边自顾自地说着话,无端地让那刻夏想起树庭里的那几只小雀,叽叽喳喳的样子倒不像是其他人口中那位沉稳的救世主,反而更像是一个开朗的青年:可惜下一刻他的这点万幸也被白厄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得烟消云散——那刻夏眉心抽动,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只为了看看他失态的样子:当然,这话并不是特指阿格莱雅。
“能像这样被那刻夏老师抱着,想必是无数树庭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吧,哈哈,我都有点羡慕他了——”白厄的头脑似乎真的发情期被影响的厉害,这句调情似的话语好像没经过他太多思考便蹦了出来,以至于直到那刻夏停下了脚步,他才瞥见那刻夏泛红的指尖,发觉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话。
“呃,不对,那刻夏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解释未免也太苍白无力,倒有些明知故犯的坏心眼:那刻夏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他精神紧绷,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倒是没注意到白厄泛红的耳垂,下一刻他清了清嗓子,”白厄,你还是保持沉默吧。”似乎是察觉到他冷淡的态度,白厄垂头丧气地应了声,一路上两人倒是没再说过什么话。
总而言之,这次危机也算是起源于他的误判,当然,他愿意为之付出等价的代价:灵魂也好,□□也好,所谓的生命也好,只要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第一,什么叫信息素拟合度只是意外。阿那克萨戈拉斯,好心提醒你,质疑我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金线在阿格莱雅的指尖缠绕交织,这位高贵的女士眼眸微阖,指了指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金丝,似是结果不言而喻:他们的标记关系十分明确,她似乎在说,无论那刻夏决定如何抵赖,这永久标记都是板上钉钉,确凿无疑的事实。
“其次,你的名誉?恕我直言,不论是在我这里,还是在黄金裔之中,甚至在整个翁法罗斯——”
下一刻阿格莱雅抬眸,眼中满是不满与质疑:这位女士其实很少将私人情感带入到工作中,尽管见识过几次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此刻白厄也实在是有些愕然。
当然,那刻夏对于她的态度也谈不上尊敬:那张嘴仿佛淬了毒,一字一句都犀利至极,年轻的救世主倏地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想开口打断,却看到这位平日里淡漠而优雅的女士笑了笑,她嘴唇轻启:
“试问,你有何名誉可言?渎神的阿那克萨戈拉斯,你的名誉恐怕在塔兰顿的天平上也是一文不值。”
完蛋了。白厄有些无奈地看向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不仅源自于两人的争吵,更源于眼下的困境本身——
阿格莱雅所言不假,如今的形势对黄金裔而言称得上内忧外患,如果那刻夏因为标记问题而被弹劾,甚至与元老院指定的哨兵结合——白厄的手指收紧了些,这种可能实在是令他心下不快,他本就十分反感元老院装腔作势的做派,更何况这次审判事关那刻夏老师的情况,不论是对那刻夏老师本人,还是对于逐火之旅来说,必定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目前的情况下,唯有承认他们两人的结合关系,才能够保下这位身负火种的黄金裔。白厄关切地看了一眼那刻夏,看到对方正垂眸思索着:
就像在树庭求学时那样,白厄总坐在慈爱之庭的石阶上,他还记得,从那里向上看去,可以看到那刻夏老师眼睫低垂,认真思索的侧脸,银白的月光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浅芒,他总是蹙着眉,像是世界的意义都停于其间,却精美得宛如一尊永不停止思考的石像。
“呵,果然你最擅长的还是咄咄逼人。”那刻夏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端坐的女士,无奈地摆了摆手:阿格莱雅对他的挖苦和讽刺于他而言或可当作一种赞美,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好心态,他的笑容里带着些似有若无的讽刺,只偏头回复道:
“既如此,那就拿我的灵魂,我的知识,或者别的你能想到的一切。总之——我和他并没有除师生之外的其他任何关系。”
阿格莱雅笑了笑,倒是没有反驳别的话,只是白厄看起来倒是很焦虑,事实上,那刻夏看得出来,白厄对于他们师生感情很在意,若非如此,在对黄金裔的教导结束后,他也不会常常收到他从奥赫玛的来信:
归根结底,是他逾越了。他对白厄的感情从来不止于老师对优秀学生的偏爱,他爱上了这个纯真而热烈的灵魂,也正是如此,他无可否认自己的罪行,只能通过这些低级的语言游戏来维持白厄心中这段岌岌可危的师生关系。
“那刻夏老师,阿格莱雅女士,容我打断一下——”
白厄一时情急,上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指尖扼住了那刻夏的手腕,下一刻他的老师那白皙的手腕上浮现出淡红色的痕迹,白厄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转而松了松手指,拢住了他的手。
“闭嘴,我说过,不要打断我。”
那刻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白厄拉着他的手上,他突然涌上一股疲惫的感觉:
白厄似乎对他的感情毫无察觉,这件事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只是现下的情况让他觉得别扭不已,在发情期的意外过后,那刻夏更想知道,他究竟是处于对老师的尊敬,还是别的什么情感在对他进行一系列身体接触的:
不幸的是,他实在是问心有愧,这话他问不出口。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如果你还想继续你自由的单身生活,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现在听从我的意见一言不发。”
于是他干脆选择忽略白厄不明的意图,装傻充愣这一招他倒是很少使用,因而倒也是百试百灵。只是阿格莱雅和白厄似乎都不愿听到这个回答,两人同时开口,倒让那刻夏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那刻夏老师——”
白厄不解地望向那刻夏,他的老师似乎有着自己的一套计划,按照他原来对那刻夏老师的了解,他本该对他的计划抱有百分百的信心,但或许是由于哨向结合导致的精神链接,白厄此刻更希望能听到他的计划,哪怕是表达对他的信任也好:
激素的力量确实很可怕,白厄将这些杂乱的思绪归结为哨向结合的“副反应”,又或者他察觉到了什么不妙的苗头,而想要在其无可控制前将其熄灭,谁又能说清楚呢。
“阿那克萨戈拉斯,别把矛头指向无辜者。事已至此,不妨听听白厄的想法。”
想法,那刻夏垂下眼,细细咀嚼着两个字,他能有什么想法,伟大的救世主,能够为了世界的未来付出一切,感情这种多余的东西,也是他所需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