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被白祈融压了回去:

    怎么可能。苏阙是狡猾的狐狸,是藏起爪子的猛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忠诚的小狗联系起来。

    正这么想着,白祈融突然感觉掌心一阵湿漉,苏阙不知何时捉过她的手腕,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她指尖那一点血迹。

    白祈融沉默地看着苏阙的行为,眸色越来越暗沉。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还是出于本能呢?即使在两人最亲密的那段时光,苏阙也从未做出如此伏低的姿态。

    “明天去给你找个医生看看脑子吧。”白祈融嘀咕着,一阵疲惫涌上心头,突如其来的困意让她昏昏欲睡。与苏阙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耗费着她的精力,所以才会累得那么快。

    “嗷嗷!”

    一阵真正小狗的嚎叫从衣柜中传来,白祈融终于想起被遗忘已久的小狗提米。自从下午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后,胆小的柯基犬就躲在柜子里不肯出来,直到此时终于从衣柜里冲出来,冲着这个不知好歹的陌生男人叫。

    “嗷呜嗷呜!”如果小狗能说话,提米此刻已经骂骂咧咧了。

    这个奇怪的男人离我的主人远一点!

    小柯基龇牙咧组,尾巴竖起,随时保持着要扑人的姿态。

    “别闹了提米。”白祈融一个头两个大,光来一个失忆的大人还不够,小狗也出来添麻烦,她可不能同时应付这一人一狗。

    提起小狗的后颈,毫不留情地将提米关进卧室里,无视身后小狗的又抓又挠嗷叫,白祈融面无表情地回到客厅。苏阙正眼巴巴抬头看她,眼神比之前更无辜了,仿佛在说:我很听话,不要抛下我。

    真伤脑筋……白祈融揉了揉太阳穴,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个更大的麻烦。

    现在已经是深夜,就这么把人丢在街上也不是办法,直接送去警局又怕被附近暗藏的眼线看到。白祈融不清楚苏阙究竟惹到了什么人,但对方绝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否则也不会下此狠手。

    最好的办法是联系到在N市认识苏阙的人,悄悄把人送回去,既不会大张旗鼓引来仇家,也能将麻烦摆脱。只是这么晚了,就算想联络人脉也得等明天。

    白祈融叹了口气:看来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要在她家里过夜了。

    抱着不能让人在自己家里冻发烧的责任感,白祈融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壁橱深处找到第二套被子枕头,一股脑全丢在苏阙怀中。看着被砸懵的男人,白祈融简单下达指令:“你晚上睡沙发上,哪里都不准去。如果你走出大门一步,我不会再管你。”

    说完,不等苏阙反应,白祈融径直转身回了卧室,关门反锁。提米在她的脚边兴奋打转,一个劲嗷嗷叫。

    白祈融直接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被子清新的香气安抚了她紧绷一天的神经。白祈融蹭蹭了枕头,露出满足的笑,很快进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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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又是熟悉的校外小面馆,走出餐厅门外时空气格外清冷。

    饭后苏阙主动提出加微信,白祈融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同门师兄的联络方式都没有,脸红着赶忙把人添加好友。

    “如果对研究课题有疑惑,或需要其他帮助,随时都能找我。”苏阙温和地笑着,冲她晃了晃好友界面:“如果我在校外开会,可能无法及时回复发来的消息,但事后肯定会联系你。”

    白祈融嗯了一声,默默点头。她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更何况李教授这学期忙得没空理会他们这些小研究生,一直替教授出席各种商务学术会议的苏学长又怎会有时间呢?也许白祈融所有的问题在他看来都和中学生一样,天真但很好解决。

    从面馆走回学校经过一条小巷子,皎洁月亮在云层后缓缓运行,晚风拂动凋零的树枝,路灯光影在地上摇曳。

    白祈融盯着地面上跳跃的光斑,突然问道:“苏学长,你会后悔走科研这条路吗?”

    “叫我苏阙。”

    男人淡淡笑着,听见她的问题后思考了一阵,然后道:“一开始会后悔吧。当我整日闷头在实验室,数据却不如人意,或是等待三个月的文章却被退回,我的研究方向被指出没有发展前景,每一次都会后悔,为什么不选更容易的专业。”

    白祈融抬起头,看着苏阙的侧脸。月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层洁白纯净的光晕,将男人的五官勾勒得格外柔和。细碎的刘海垂下,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苏阙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力量,轻轻敲打在白祈融心上:

    “只是时间一长就习惯了,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麻木,只是心里不会再那么难受。自从想开之后,我再也没有整夜整夜失眠,面对别人质疑时也能反驳几句。你才刚入这个专业,不适应很正常,但总有一天也会想通的。”

    我不想变得麻木。白祈融内心小声反驳,但她没有说出来。

    “苏学长……苏阙,你为什么要更改研究方向?”白祈融忍不住问。自认识苏阙这个人后,她一直都在困惑着:明明有能力有才华,已经发表过多篇一作,拿过奖做过演讲,为什么学长最终还是选择了商业方向?为什么放弃他曾经呕心沥血的研究,投身工业领域?

    研究生刚入学那几周,白祈融就把她的专业近年学术期刊文章看了一遍,有几篇发表在国外顶级期刊上的文章让她深有启发,而作者竟然都是同门师兄苏阙。这个发现当时让白祈融很吃惊,也连改变了她对苏阙不务正业的刻板印象。

    这个人明明很有能力!

    只是这位传说中的苏学长从未在实验室里干过活,几次在校内的匆匆一见,对方都打扮得西装革履,大步流星走出教学楼。他手上往往还拿着一个正在通话的手机,显然只是回学校快速取文件。见到打招呼的同门师弟师妹,苏阙也只是笑着挥挥手,快速擦肩而过。

    几番下来,白祈融怀疑苏阙连实验室中有几号人都数不清,更别提记住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学妹了。

    很难想象苏阙曾经也会在实验室里熬过一个又一个通宵,调数据,写报告。这些文章的发表时间集中在四五年前,那时白祈融只是一个读着本科、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甚至可能还在上高中,而苏阙已在科研这条路上走了很久。

    想象着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也曾活跃在深夜的教学楼,在电脑和实验台前来来回回奔波,会为了几个数据异常而通宵,白祈融就感到非常奇妙——人可以改变那么多吗?

    苏阙听到学妹的问题后却良久沉默了,久到白祈融以为他没有听清自己问了什么。

    晚风卷起枝头残叶,窸窸窣窣地落下,周围一片寂静。突然,苏阙轻轻笑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他的笑声低沉,隐隐带着一丝苦涩:

    “因为这是我选择的路。”

    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白祈融撅起嘴,觉得身边这个男人实在狡猾,总是在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点真实内心时轻描淡写地避开,仿佛警惕的猫咪躲避人类的触摸。

    越是防备,越不真实。

    当然,白祈融此时对苏阙的过去并没有太多好奇。苏阙依然是远在天边的学长,她是志得意满的后辈。就算师出同门,也终究会选择不一样的路,更何况白祈融和苏阙毫无相似之处。

    那天晚上两人走走停停聊了很久,直到熄灯前才走回白祈融的寝室。

    “学长,你现在回宿舍还来得及吗?”白祈融忍不住问,她记得博士生的宿舍在校园另一端,步行过去至少二十分钟。

    然而苏阙笑着摇摇头:“我的住处在校外,所以没有关系的。”

    是啊,苏阙这样的大忙人怎么可能还住在学校里,就算博士宿舍环境再好,肯定也不如校外租的公寓方便。白祈融被自己没头脑的问题逗笑了,把脸埋在竖起的羽绒服衣领里,试图掩盖那抹窘迫的红晕。

    苏阙仿佛没有看见女孩的尴尬,表情自然地说:“我送你到宿舍门口,快回去休息,你明早还有课是吗?”

    “嗯。”白祈融点点头,小小声道:“今天谢谢学长,如果下次有机会,就让我请客吧。”

    她没有抬头,只听到对方低低地笑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把白祈融的承诺放在心上。

    “行了,快上去吧,我在后面看见你进大门了再走。”苏阙简短地说。

    白祈融推开寝室大门,宿管阿姨已在小躺椅上睡得昏天黑地,楼里其他人也都回了房间,整个一楼空荡荡的。

    在进门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苏阙依然站在原地,黑色风衣在晚风中扬起。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修长的双腿格外笔直。漆黑夜色中她看不清苏阙脸上的表情,但白祈融知道对方依然在注视着自己。他举起右手简单地做了告别手势,白祈融也连忙挥挥手。

    看见苏阙的手势变成了催促她快些进宿舍,白祈融也不再耽搁,将大门重重合上,身后的视线也随之被隔绝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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