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都知道海清要来人的消息了吧?”一堂课上完,许绰背抵着讲桌,两只手臂的肘关节搭在讲桌上,手上沾满了白色粉笔灰,垂在腰侧。

    第一排的五个人正忙着记笔记,没空理他。

    许绰也不在意,知道这帮小兔崽子早就暗中竖起耳朵听了,“来的主要是高二的,高一的也有,但不多,这种交流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在开幕式上当好吉祥物就行。你们也能提前见见别的竞赛强校水平如何,也不亏。”

    “那他们的老师会给我们讲课吗?”邱一杰举手。

    “讲什么讲,你们才哪到哪,要将也是给高二那帮人讲。”许绰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满不在乎道。

    “那我们能去旁听吗?”严肃看了看旁边邱一杰明显失望的表情,举手补充道。

    “倒也没说不行,你们想听就去听吧,等议程确定下来,我发到群里。”许绰摊摊手,一副你们爱怎样怎样,有事别找我的神态。

    【五个搞数学的】群里

    明显大家还是很谨慎,为了防止有人认不出自己,全部把备注名改成了自己本名。

    罗琛:咱们真要去?去了也听不懂啊!

    严肃:只是找个借口逃课罢了。

    邱一杰:我早就想好了,跟班主任请假说要去交流,咱们直接出去踢球。

    顾宸轲:你们想好了告诉我就行,我先睡会,好不容易熬到下课。

    顾宸轲:困。

    罗琛:【无语表情】

    罗琛:别理他,咱们先说。

    严肃:去!我好久没踢球了,我要找回我的球王风姿!

    邱一杰:单纯想玩。

    罗琛:不想上课+1。

    罗琛:@顾宸轲,决定好了,到时候听我指挥。

    第一排五个人统一姿势,右手握着笔摆在桌上,一动不动,左手伸在桌面以下,几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一水的冷漠严肃认真。

    许绰盯着看了好一会,这帮人上课还不忘贫两句,见缝插针就想着偷懒,做题时花样百出,怎么舒服怎么来,什么时候这么认真过?肯定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他微微乍舌,拿起讲台上的资料,卷成一个筒,准备撤,走之前再抬头,祝听白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对他轻轻摇摇手。

    许绰下了一大跳差点没摔出去,失算了,除了那四个不长心眼的,还有一位从恐怖片里魂穿过来的,对上祝听白,稍有不慎冷汗就下来了。

    只想礼貌地和老师说再见的祝听白看见许绰身形一晃,踉跄几步,眼睛里充满问号。

    不停振动的手机提醒她,五人群里还在热火朝天地商量如何骗过几位班主任的鹰眼,暗中偷渡一颗足球,从不同地点汇合到操场,大踢特踢。

    祝听白不由得失笑,这帮搞数学的真是……童心未泯,一直想为低迷的中国足球事业添砖加瓦。

    祝听白瞧着身边四人还保持着之前僵硬的姿势,眼睛使劲向下瞟,仅仅依靠大拇指发力扭曲地打字,无奈叹息一声,虚握空拳在桌面上敲了敲,又指了指讲台,示意许绰早就溜了。

    几人一抬头,看着空空如也的讲台,尴尬地咳嗽三声,统一把手机拿上台面,又想了想,直接真人开聊。

    严肃注意到一直静音的祝听白,在心里嘀咕:忘了,咱们队还有个女生,看着文文静静的,应该对踢球没什么兴趣,但就他们四个人行动就明显缺少团魂。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不圆满的事情发生的。

    正犹豫要不要问,身边的罗琛开口了:“听白,你来不来,我们踢着玩,你在旁边观战啊?”

    祝听白没想到这四个大男生心思这么细腻,诧异道:“咱们只有四个人,踢球施展不开吧?”

    “没事儿,我和睡睡认识祈年他们,去物理组就叫几个人就行,说不定还能凑齐一个队。”罗琛拍了拍旁边顾宸轲宽厚的肩膀,后者动了动身子,却没醒。

    “那行,我也去活动活动,要是你们和别的组一起踢,我就在旁边给咱们喊加油。”祝听白欣然应允。

    祝听白也不是死脑筋,更不是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在学习的书呆子,更何况瞌睡遇到枕头,连借口都是现成的。

    “那我们赢定了!之前我和顾宸轲专门打听过,除了咱们搞数学的,剩下物理、信息没有一个女生啊,惨绝人寰,生物和化学倒是有,但他们肯定不来踢球。也就是说,能在场外加油助威的只有听白了。”罗琛挥挥拳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也是,按照历年统计,最爱踢足球的竞赛生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学数学的,大概是这项运动和数学思想冥冥之中有许多契合吧。

    祝听白笑着点点头。

    其余四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聊,期间夹杂着翻动书页的声音,顾宸轲的额头抵在坚硬的桌面上,两只手自然垂落,旁边罗琛看见了笑骂一句,踹了他椅子一脚,叫醒迷迷糊糊脑门上印着几道红痕的顾宸轲,熟练地拍了几张照片。

    “嗡——”祝听白的手机也震动一声,提示五人群里【罗琛】发送了一张图片,并不辞辛苦地@严肃、邱一杰、听白、顾宸轲前来观看。

    正要嘻嘻哈哈讲两句,罗琛不小心点开了严肃的主页,想着正好相互加一下。

    他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开始肩膀抽搐,身体抖动,还闷闷地笑个不停。

    众人闻风赶来。

    罗琛捂着嘴,一边笑一边大声说:“一颗苹果、一颗苹果哈哈哈哈哈哈严肃你这名儿起的。”

    严肃推他一把:“咋啦,平平安安不好吗?”

    邱一杰也忙不迭点开严肃的微信主页:“你搞笑呢,谁能想到你会起这么个破名儿,还以为是哪个小姑娘。我刚还以为是听白呢!”

    祝听白:……倒是逻辑正确。

    严肃已经被众人当众处刑了一通,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在群里用了自己昵称。

    【一颗苹果】听白,你变了,和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嘤嘤嘤。

    众人眼睁睁看着严肃这个一米八三的大个子,打出“嘤嘤嘤”,罗琛下意识地爆了句“我靠,不是吧哥们儿。”一旁邱一杰则捂脸,表示实在没眼看,刚睡醒还在懵逼状态的顾宸轲划了划手机,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摩挲着额头上隐隐作痛的红痕,一边捂着肚子大笑:“啊啊啊啊啊啊啊苹果,你居然叫一颗苹果!”

    众人纷纷摇头,不想搭理这个还停留在上一个笑点上的人。

    大家似乎全都忘了罗琛刚拍的顾宸轲的丑照,集中活力攻击苹果兄。

    严肃大叫着解释:“爱吃苹果,我爱吃苹果才起的网名。”

    其余四人: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哈哈哈哈哈哈。

    有了严肃开头,几人也都不见外了,直接改回了原本的昵称。罗琛叫【超级无敌大帅逼】,邱一杰叫【杰·富力士】,顾宸轲的昵称就很贴切了,叫做【瞌睡至死】,祝听白没什么好改的,昵称也叫【听白】。

    混乱中,祝听白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观察严肃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截白白嫩嫩的手臂,光滑纤细,连汗毛都少得可怜,丝毫不像男孩子的皮肤。

    另一边,得知著名的竞赛强校——海清大学附属中学的竞赛队,要来新城一种参观交流后,整层楼竞赛生都沸腾了,新城一中出了新城这个地界,一直都排不上名次,尤其这几年更为没落,相反,海清附中是整个东南片区的超级中学,专门生产考试机器,每年的竞赛成绩和高考成绩都是那种能上当地社会新闻的亮眼。

    也许是一家独大太久,就在去年,为平衡教育资源,省里出台了帮扶政策,海清附中就与新城一中结成了对子。

    虽然,被帮扶对象这个名号有点难堪,但真心盼着新城一中好的老师和校领导也都能接受,名头难听点无所谓,要是再这么走下坡路,一年的生源就更不如一年,出不来成绩学校也就更没有话语权,没话语权就相当于没钱,一路恶性循环下去,恐怕再想出头就更难了。好歹建校至今也有一百年历史,也不是没有辉煌过,老师学生肯定都是不甘心的。

    之前网上还有个段子引起了不小风波——新城一中在原址上建个学校博物馆,有没有人买门票?

    赤裸裸地唱衰,还把校长气够呛。

    所以,海清中学此举也算帮了新城一中一把,学校管理层倒也谈不上感激,就是上上下下都憋了一股劲,不论采取什么手段,都想让这个矗立了一百多年的学校重振雄风。

    “海清要来人?”肖垚在写题间隙问了一嘴,“我记得,你初中就在海清附中来着,初二才转来的。”

    “嗯,初一待过一年。”祈年放下笔,往后一靠,眼睛看着纸面上的题目,若有所思。

    “那现在还在学竞赛的,你也认识几个?”肖垚写了半天,还是觉得思路有问题,往后翻了翻答案,准备对着答案再做一遍。

    “应该?”祈年模棱两可地给出一个答案,其实他心思早就不在教室里了,他比其他人都更早知道这个消息,听说后,他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个人,也算他的半个校友。

    说实话,那一年,祈年在海清附中也不是很愉快,那所学校信奉高压管理,初中的晚自习就安排到了十点半,作业更是堆得像小山一般高,学生之间也时常暗流涌动。他不喜欢这样沉重压抑的氛围,有时,看着一群人这么小就开始头悬梁锥刺股,每天顶着两个比眼睛还大的黑眼圈坐在教室里,还考倒数第一,祈年心里就无端升起一股讽刺。但没办法,适应环境要比改变环境容易太多。

    况且,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试图改变不合理的现状,提出过种种质疑,还曾经在办公室里和老师据理力争,作业太多写不完,要求少布置一点。

    当时,祈年抱着全班五十多个人的练习册正要进门,一下子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冷静又坚定,笔直的站着,像一块碑。旁边的女老师压下眉宇间的不耐,正要犹豫怎么开口反对的功夫,祈年走进来,把全班人的作业稳稳放在办公桌上,不大的漆木桌立刻变得拥挤起来。祈年故意和老师寒暄几句,老师正好也想摆脱某个难缠的家伙,俩人随便扯了点闲话。等到祈年有功夫注意周围时,看到女孩默默离开的背影,哪怕遭受无视,脊背也挺得直直的,这一幕像极了电视剧里企图劝谏昏君不成,愤然离开的那些直臣。

    唯一不同的是,祈年从来没有在那个人身上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愤怒,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会有怎样的和后果。

    祈年认识她,甚至很面熟。学校每月一考都安排个荣誉墙,她出镜率很高,标志性的齐刘海和短发,却丝毫不显得呆板,反而透着一股冷酷,那双漆黑淡漠的眼睛一直能看进别人心里。

    知道排名后,祈年对浮夸的荣誉墙并不感兴趣,平时经过也懒得多分一眼给它,偏偏有一个人,自从看过一眼,便再也忘不掉,甚至在无人时,自己还会跑去静静欣赏一番。

    暗淡的天色衬得那双眸子越发锐利,宛若一弯孤月。

    肖垚见祈年半天不搭理自己,盯着一道空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以为碰见了千年一遇的大难题,让素来稳若泰山的祈神都长跪不起了,凑过去一看居然是一道角动量守恒问题。

    怎么说……就还挺简单的吧,祈年不至于不会啊,他可比自己牛,转念一想,难道是有什么陷阱?

    沉思之际,肖垚还想通过后面的答案验证一下,一伸手,就被祈年握住了手腕。

    “你干嘛?”

    “你没写出来的这题好像挺难的,我翻翻答案。”

    祈年扫了一眼:“你失忆了?老白第一堂课讲过原题。”

    老白就是他们的物理竞赛教练,操着一口南方塑料普通话,肖垚一上他的课就犯困。

    肖垚:“……”

    那你发呆这么久?都快看出花来了。

    肖垚刚想出答案,还是选择去翻答案,一边看一边说:“这也不难啊,我看你想了得有大半天,怎么着,想姑娘呢?”

    真就在想姑娘的祈年:“……”滚吧你。

    “唉,教室里的都是苦命人啊,没保送之前连早恋都不敢,生怕没考上大学,耽误人姑娘前途。”肖垚仰天长叹,从兜里摸出根香蕉,含泪剥皮吃了。

    祈年见不得他贱嗖嗖的,伸脚踹他凳子:“才高一,说什么丧气话。”

    “祈神,你是祈神,刚开学几天,老白就把你当宝宠着,”肖垚苦笑,,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一凡人,眼巴巴求着那几所大学给我降几十分,我就谢天谢地了,别说进集训队了,联赛都是去给你们当炮灰的。”

    “现在,你都还没进集训队,就老踹我凳子,连口香蕉都吃不好,还有没有天理啊!”肖垚掩面“痛哭”。

    祈年:“……”我就多余一担心。

    “行了,别嚎了,”祈年扯过肖垚正在啃的那本书,从头到尾翻了翻:“哥给你画重点。”

    肖垚看着祈年漫不经心地翻着书,两条长腿一条伸直,一条曲起,把眼镜摘了,随随便便丢在桌上,让人更能看清他又长又翘的睫毛,没了镜片的封印,眼尾的弧度恰到好处,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独特气质,看着你的时候,总是认真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之前的冷淡、散漫都是错觉。

    肖垚眨眨眼,暗骂:“妖孽,不给凡人留活路。”

    竞赛大佬就算了,还长的帅。

    草!

    越想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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