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晚上八点钟,正是上自习课的时间。

    教室里鸦雀无声,每张课桌上都摆着一摞书,其间还夹杂着几张胡乱对折的试卷,从旁边横生出来。后面是一颗颗埋头苦学的的脑袋,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写作业,早点写完就能早点睡觉。

    只要在学校,祝听白都会把手机关机,后来嫌开机麻烦,设置了静音,许绰给所有人都发了消息,让他们来竞赛教室一趟,等半天,祝听白还没来,就打发罗琛跑一趟。

    罗琛在二班门口东张西望一番,见一个注意到他的人都没有,全在低头学习,心说重点班就是不一样,煞气太重。

    罗琛贴着后门的窗玻璃,使劲朝里看,不小心一用力,“吱呀”一声,后门被推开了,在本就安静的教室里声音异常大,二班同学像提前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同一时间朝后看。

    罗琛就这么尴尬地站在所有人目光里,恨不得原地消失。

    “嗨,”尬笑着打了声招呼,罗琛敏捷的闪到肖遥旁边,对祝听白飞快地说了一句:“跟我走,许绰找你。”就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小心翼翼地把后门关上,发誓不弄出一点声响。

    祝听白猜到可能与海清中学有关,简单跟肖遥交代了几句,也出了教室门。

    一出来就看见靠在墙上抚着胸口顺气的罗琛,笑问:“怎么了?”

    “我靠,你们班也太吓人了,一群人怎么凶巴巴的。”罗琛回想他们一齐扭头盯视他的画面,还是觉得诡异。

    “没吧,他们可能太专注了,进入心流了。”祝听白扯着罗琛,“走了,不是说许老师找吗?”

    “我猜是海清那边有动静了。”罗琛想了想说,“果果他们在竞赛教室等着呢!”

    自从严肃的微信昵称被大家群嘲之后,罗琛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严果果,严肃刚开始很抗拒,一直骂罗琛滚蛋,后来大家叫的频率高了,严肃每天都骂的口干舌燥,进而改成了无声抗议。其他人哪怕被骂也喊的不亦乐乎,一有事就呼唤“果果”。

    到了竞赛教室,祝听白才发现在场的不止数学组,物化生,甚至信息组都来了,显然大家还不太熟,座位也坐的泾渭分明。

    第一排坐着邱一杰他们,其他老师还没来,许绰就抢占了祝听白的座位,和学生们挤在一起。

    一走过去,罗琛就发愁的挠挠头,一排只能坐五个人,许绰占了一个,还有个空位是罗琛给自己留的。

    许绰一点都不害臊,起身推罗琛进去坐,对祝听白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外聘的,没我说话的地,你们总不能看着弱小可怜无助的我孤零零的坐后面吧,孤立老师是犯法的!“说完可怜巴巴的给身旁四人挤挤眼睛,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

    邱一杰三人一个捂眼睛,一个捂脸,一个捂耳朵。

    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

    顾宸轲倒头睡得正香,他今天还差一个小时就完成kpi了。

    祝听白没理表演欲旺盛的许绰,径直走向后面,靠前的座位基本上都被其他学生占满了,只有祈年旁边还有一个座位,在独自坐到最后一排和坐到祈年旁边之间,祝听白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她都坐下了,许绰还在前面“哭天抹泪”,只要人一多他就犯病,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似的。

    祝听白看着面前许绰扭来扭去,恨不得贴到罗琛身上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

    祈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和周围叽叽喳喳的的氛围格格不入,就像古代勾栏瓦舍旁边种竹林,怎么看怎么不搭。

    倒是肖垚凑过来,和祝听白打了个招呼。

    余光中,祝听白瞥见对所有事情都显得很淡漠的祈年,心中萌生了一点邪恶的想法,故意对肖垚大声说:“老师把大家都叫来是要做什么?这里好像还有高年级的。”

    周围太吵,肖垚似乎听不太清,又凑近了一点:“好像是因为海清附中竞赛队要来,把我们叫来提前安排一下。”

    祈年被周围吵得有些不耐烦,睁眼看见凑在他胸前的两颗脑袋就更烦了,妈的,还凑那么近。

    压下一脚把肖要踢出去的冲动,祈年淡淡道:“你不知道?消息还是罗琛这个大嘴巴放出来的。”说完瞥了祝听白一眼。

    闻言,祝听白下意识扭头,一下子就掉进了祈年深深暗暗的眸子里。

    他……怎么没戴眼镜。

    在时间仿佛凝滞的几秒钟里,祝听白盯着祈年的眼睛,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都说戴眼镜的人眼睛往往会失去神采,可祈年不是,戴眼镜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瞳孔漆黑一片,眼底带着冷意,那副目空一切,看透一切的眼神,祝听白刚开始并不喜欢,尤其他祈年望向自己的时候,总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很复杂的感觉。生平第一次,祝听白遇到了自己看不懂的人和事,祈年就像一道没解出来的数学题,始终横亘在她心头,时不时冒出来扰动那颗平静的心。

    可现在,摘了眼镜,祝听白觉得祈年就像一个在交手中脱掉盔甲的士兵,手无寸铁,一览无余,她能清晰地看见玻璃瞳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祝听白有一瞬间的不确定,她突然也想丢掉自己的盔甲,放下手中的尖刀,抛弃一切尘世喧嚣,余下自己一人,与他相对而立。

    心脏在胸腔里发出剧烈的鸣响,每跳动一次,一种难言的颤动就从心房蔓延到指尖,可祝听白控制不了自己,不去看祈年的眼睛,她试图深呼吸,让心跳平缓下来。

    目睹两人眼神交流的肖垚此刻非常焦急,他觉得祝听白和祈年一直不对付,都暗暗憋着一股劲消灭掉对方。

    祝听白一来就抢了祈年保持三年的物理第一名,之前祈年一直想让祝听白加入物理竞赛组,不就是为了报复吗,那天在楼道里,他可眼睁睁看见了!

    还有今天,祝听白那么多空位不坐,也不理学数学那帮人,专门坐到祈年这边,不就是为了近距离挑衅吗?

    还有还有,要是没记错,祈年还在祝听白问问题的时候开了句嘲讽……

    我靠!细思极恐,这都是活生生的证据啊!

    肖垚吞了吞口水,暗暗感叹:刺激!

    又仔细观察这两人,面无表情、死盯着对方不放,这是在干什么?

    ——下战书!绝对的下战书!

    不会马上要打起来了吧,肖·三好青年·和平使者·垚自认要维护同学之间团结友爱,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定要阻止这场世纪大战!

    阻止的手段,就是:用力咳嗽,然后大喊:“老师来啦!都别吵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肖垚身上,众人愣了两秒,几乎同一时间都把一句“傻逼”送给这个神经病,区别是有人讲了出来,有人留在心里。

    坐在第一排的五人循着声源率先回头,此时肖垚的嘴还没闭上,许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好几眼,眼里的嫌弃越来越重,他敲了敲太阳穴,无声问罗琛:“这人脑子有问题?”

    罗琛和肖垚对视,然后重重点头,含蓄地表示有点,点完头又摇头,意思是应该没救了。

    邱一杰就是那个骂傻逼骂出声的,声音虽不大,但足以让肖垚听见。

    顾宸轲被一阵惊雷吵醒,根本没听清他在喊什么,跟着众人的目光扭头一望,是个下巴脱臼半天还张着嘴的脑残,于是不再理会,继续睡觉,今天还有37分钟完成kpi,加油!

    祝听白和祈年不约而同地看向别处,表情都不太自然,祝听白看着第一排的五人花样百出地对肖垚翻白眼。

    而祈年则又闭上了眼睛,默默把椅子往祝听白那边挪,无他,不想跟着丢人而已。

    肖垚手动把下巴合上,咽了咽口水,指着教室门口,结结巴巴:“刚来了,又、又走了。”

    众人默契的翻了翻白眼,同时骂了一句傻逼。

    如果不是肖垚的两声假到不能再假的咳嗽,祝听白觉得她能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一直思考下去,仿佛掉进一个漫长又没有尽头的隧道。

    “吵什么呢,让你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讲小话吗?”领头的是个矮个子女士,方形后镜片背后是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睛,她急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三个老师。

    “谁啊?”邱一杰探头探脑地问,还推了推旁边的的顾宸轲:“起了,起了,睡睡,再睡脑袋都要被削掉了。”

    罗琛哪里知道,转头看向许绰。

    许绰摸摸耳钉,正严肃地盯着讲台上那个拧着眉头的严厉女人,指着她问罗琛:“她啊,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不知道?那你刚刚装什么严肃认真啊!

    “你不是老师吗?”罗琛无语地问。

    这几天大家都摸清了许绰的脾气,这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儿,别看担着数学竞赛教练这个正儿八经的名号,实际上就是个混世大魔王,还及其怕麻烦,除了数学题基本一问三不知。

    “当时你们校长直接跟我谈的,我上完课就走,别的老师我一个也不认识。”许绰摊摊手:“你们不也不认识吗?”

    罗琛看着他,emmmm怎么说,就挺恨的。

    “这位,王萍啊,女魔头,我们班主任兼物理组组长。”肖垚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对这种讨论异常积极,还想再给这群人科普几句,就感觉一阵晃动,差点没保持住平衡。

    祈年踹了一下他椅子,压低声音提醒道:“王萍看过来了。”

    肖遥身形一晃,立马正襟危坐,两手规规矩矩地摆在桌面上,背挺得笔直,像小学生上课似的。

    “很好,你又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祈年扶额。

    王萍听见动静,瞥了一眼这边,简单警告了一下,接着讲起了以后几天的安排。

    “你们应该知道了,海清附中竞赛队要来咱们学校,既是两所学校相互交流,也是摸底,看看各学校办学水平,因为这也是第一次,主要围绕的就是你们这些尖子生。明天上午九点是开幕式,开幕式结束后是为期一周的校内集训,高一高二都要参加,你们和海清附中的学生一块上课,两所学校的老师轮流给你们讲课。我就一句话,好好表现,别给学校丢人。”

    王萍讲完,其他老师又交代了几则注意事项,就散会了,学生自行回去上晚自习。

    “先走一步,兄弟们!”许绰根本待不住,跟在那几个老师屁股后面麻溜就走了。

    罗琛几人早已习惯他的下班速度,因此见怪不怪,眼皮都没抬。

    顾宸轲的手表“滴滴”响了两声,意思是他的睡眠时长足够了,整理了一下被压塌的发型,伸了个懒腰,问旁边低头刷题的严肃:“咱们真要回去上自习啊?”

    “不然呢?老师都说了。”严肃写完最后一句“得证”,把笔盖合上,收拾东西就打算走。

    “别呀,那多没意思,我都醒了。”顾宸轲拦住严肃。

    有几个人已经回班了,严肃望着他们的背影:“那…你想干嘛?”

    “踢球不?”睡足了十个小时,顾宸轲此刻精神百倍,继续发泄一下旺盛的精力。

    罗琛和邱一杰对视一眼,一拍即合,蠢蠢欲动。

    严肃还在犹豫:“可……”

    祝听白笑了一下,用手肘碰了碰祈年,轻声说:“踢球的话,我们四个人不好玩,你去吗?”

    陌生的触碰让祈年罕见的感到无所适从,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停留在手臂处,被浅蓝色校服包裹的身体隐约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这是他们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啊,祈年想。

    “去吗?”祝听白又问。

    “我……”

    “去吧?”

    “嗯。”

    偷听完全程的肖垚,内心有一万个问号飞过。

    你俩不是对头吗?

    怎么女孩邀请你就去啊???

    不是,大哥,你会踢吗就去,去什么去啊?????

    问题太多,肖垚的大脑直接死机。

    他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祈年,使劲扯了扯他袖子。

    理智,理智啊,兄弟!

    祈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肖垚松口气,觉得他懂了。

    就听见祈年指着自己,向祝听白热情推销:“还有他,他也去。”

    操!

    “好啊!”祝听白的眸子亮了亮,邱一杰四人也很兴奋。

    大佬都去,别人不去,天理难容!于是邱一杰、严肃、罗琛、顾宸轲互相对视一眼,整齐划一地冲对方点点头,几人分头行动,邀请别人来参加。

    话术是如此的一致:“祈年,你知道吧,那是神、大神、佬、巨佬,他都去,你可就别装根正苗红好青年了,还不如向大佬看齐,新城一中职业足球联赛冠军队诚邀您的加入。”

    于是,由高一年级数学竞赛组率先发起的,紧接着高一高二竞赛生纷纷响应的逃课踢球小分队人数日益壮大,走廊上出现了呼啦呼啦浩浩荡荡一群人。

    罗琛和顾宸轲勾肩搭背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严肃假装自己手里挥舞着一面旗帜,双手左摇右摆,邱一杰手里还卷着一本题,没有别的武器,他就用那本题从背后敲严肃肩膀,让他别发神经。

    祝听白注意到祈年和肖垚落在后面,想了想,就故意放慢了脚步。

    毕竟是自己邀请他们来玩的,还是要照顾下。

    祈年和肖垚似乎在查找什么,不停地用手指点点屏幕,手机发出的亮光照亮了他们半张脸,两个人就像研究物理题似的,有时还交流几句。

    “干什么呢,其他人都走远了。”祝听白指着前方招摇过市的大部队,笑着问。

    “百度足球比赛规则。”肖垚还在用搜索引擎。

    “你们……不会踢吗?”不怪祝听白惊讶,实在是她从小学数竞,接触的数学竞赛生都是个顶个的狂热球迷,午休不睡也要踢两脚过瘾,所以她想当然的认为祈年他们也会踢。

    甚至连邱一杰他们也这么认为,那可是祈神啊,物理都能考满分的神仙啊,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那必然没有!

    祝听白眉尾轻挑:“大家娱乐为主,没那么严肃。”

    “嗯,我知道。”祈年抿唇。

    肖垚实在忍不住了,偷偷翻了个白眼,暗骂:“我拖你去打篮球你都懒得去,人女孩问一句你就巴巴地跑去踢什么破足球,你会吗你,就去!关键还拉我下水,我会吗我,就拉我下水!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呸!”

    骂归骂,肖垚一狠心,还是决定舍命陪君子。

    他是真好奇啊,祝听白何许人也,一张口祈年就像丢了魂似的,就跟人家走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肖半仙眼睛眯成一条缝,抬手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

    祈年啊祈年,别怪老夫没提醒你,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你一辈子都赔进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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