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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和教母(2)

    西彻有个重要的日子,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要独立完成一项交易,手把手地完成,他才算是卡拉尔合格的继任者。

    交易对象是外星的一位老主顾,在星海中游荡的野旅众,性子急,但手里东西也是独一无二 ,轻易得罪不得。

    紧张感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身体僵硬使不上力气,飞子在旁边给他扇风,越扇越烦。

    “别扇了。”

    飞子虽然也没参与过正经交易,还染着乱七八糟的红发,但胜在听话,做事麻利。

    “头儿你汗水都快进嘴了。”

    “那是鼻涕。”抽出纸擦干净,他看了看时间,人还没到。

    交易地点设在远离城中区的一处仓库,很偏僻,一般不会有人打扰。

    教母嘱咐过客户可以迟来但东家一定要提前到场。到地方要判断是否有偷摸藏的条子,进行基本清扫,理清地势并做好逃跑的万全之策。

    他确实做到了,但客户已经迟到一小时。

    他也记得教母说过不能太给客户面子,以免被对方轻视反而得不偿失。

    唉,这么一看,想做点名留青史的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时间飞快,或者心有灵犀,那位老板说来就来,总之——吱呀,门开了。

    新鲜空气涌入室内,绣暗纹的白色衣摆也跟着蹁跹飞舞。

    “!”

    他慌慌站起,深吸气,向进门的那人挤出笑容:“您——”

    *

    “我没想到特别行动小组会接□□的委托。”西彻坐在车里侧头看窗外,飞子抛弃了自己心爱的五彩炫光小白马,含泪开起四轮豪车,“是阿姐托你搅局,我都知道了。”

    刚才两人握手后,西彻说要请他们去一个地方,许答应得痛快,南汀也没意见。鬼火车队团团围困时,还以为会是刀光剑影,没想到四个人能平和地坐在一辆车里。

    南汀坐在副驾,西彻和许坐在后座,这也是方便两人谈话。

    正经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少爷慢里斯条地拿下嘴里的烟,然后,一手死死揪住了许的衣领。

    “托你的福,这次交易虽然名义上完成了,但我回到卡拉尔,可是被那些小老头骂了个狗血喷头!本来我就不被看好,这下更被人诟病了!你说你怎么赔我,怎么赔我啊呜呜呜!”

    “不客气。但真正的货现在也还是不在我手里哦。”

    他是怎么得出眼前人在感谢的结论的……

    特行组的据点设在郊外,夜色暗浓,南汀也看不清楚到底是在往哪去,只觉得这路颠簸,大概还在往郊外开。

    郊外的郊外。

    “虽然教母很喜欢我,以前她和别人谈生意,我都坐在一边听,但第一次生意就出这么大岔子,喜欢也不顶用啊,我还想当卡拉尔的老大呢!阿姐也嫌我蠢呜呜呜呜。”

    他大声斥责着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时不时哽咽两下,刚才树立良好的酷哥形象破成一地碎片,拼都拼不起来。

    南汀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挑那个红毛当下属了。

    西彻拿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才道:“阿姐不像我从小被家族保护,她是作为卡拉尔家族的另一半,被送去当局抚养的。虽然我们是黑手党,但还没到能无视簇火协议的地步,所以我很清楚,她是人质,是扼住卡拉尔咽喉的手,失去的珍宝能回来,教母很高兴。”

    喜极而泣。

    他常跟在教母身边,自然对她的情绪了如指掌,总是温和带笑的女人挑不出一丝破绽,同手底下的人也以笑容相待,比起卡拉尔家族的Don,更像是什么教堂的圣女。

    阿姐继承了她的聪慧和人心,他却一点都不像,家族里的小老头暗地里都说他和阿姐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阿姐八百零一个个,他负一个。

    “有人说,阿姐就是回来专门继承教母的。”

    经典□□头目争夺赛。

    许道:“哦哦,是晚间剧场狗血八点档么!”

    西彻低下头,他从怀里摸出烟,没点火,只叼在嘴上,不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大少爷的气质。

    车速有降下来的趋势,南汀抬头,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挡风玻璃前,也有一处亮光。

    微弱似烛光,在四周黝黑的天幕下,好像随时都能熄灭。

    “头儿,我们到了。”

    车速放缓,最终熄火停下。

    四周寂静,风吹过树枝的声音温柔,适合人睡觉。

    “飞子,没你事做了,拿着这笔钱修修你那个老古董吧,你不知道我坐以前在后座的时候,屁股颠得有多疼。”

    西彻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星际点卡随手甩给红毛,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

    “啊?”

    “里面有几百万星际币,够你用一辈子了。”

    “唔,头儿,我不跟你一起去吗?”

    不太妙,不太妙,这种离别氛围是怎么回事,飞子捧着卡,还没理清头绪,西彻却已经开始朝山顶走了,他只好把卡往怀里一揣,跟上头儿,问:“什么意思啊?”

    “不够意思哦。”

    谁啊!

    许努嘴,略带委屈道:“为什么他有我们没有,我们其实也有一台车等着修。”

    西彻大笑:“会烧给你们的,还是亿起步。”

    诶,诶?烧这个词是不是用得不对,飞子懵逼,他只记得头儿是说过这次要打一场架,但是这么难打的架吗?

    比他在社会混的那几年架还难打吗?

    “你那帮兄弟,还是小心点,”他还懵着,他的头儿却以交代后事的口吻继续道,“我看着不像你那么省心,都是拿了钱就走,从来没好好干过我说的事,都是你做的。”

    诶——!飞子挂着笑僵在原地:“头儿……”

    他认真道:“反正你也只是我随手捡的,也没有父母,别和他们来往了,迟早坑了你自己。跟以前一样拿着钱去哪都好过和他们分享。”

    “呃,不是吧,明明是头儿流浪街头和狗抢吃的的时候被我……”

    “啊啊啊啊啊什么什么?别开玩笑了,哈哈哈哈哈我什么时候缺过钱——闭嘴闭嘴啊,总、总之永别了!”他手忙脚乱地推搡飞子,拆台的人都早点下线好了!

    “头儿……”

    西彻没再出声,三人静静地路过唯一飘摇的光亮,沿着阶梯向山顶走去。飞子被遗留在最初的阶梯。

    踏上一个一个梯子,南汀脚步一顿,停下:“我和你不熟。我暂时没有和不熟的人死在一起的安排。”

    “……这么一说,你可以走小姐。”他没强留,揣在兜里的手伸出指了下许,“只有那个白毛,不准跑。”

    许状况外地举起手对着自己:“?”

    “那批货的事,还是死人好,永远不会开口。”

    *

    “货带来了吗?”

    虽然面前这个老板和教母给他的照片有出入,但对方说是临时更改,也给出了证明——卡拉尔家族身份认证的印章,所以应该是突发情况,没来得及和他共享信息。

    是故意的吧,家族是故意不及时和他更新的吧!

    新老板笑着扬起黑色手提箱:“在这在这。”

    交易的是一批宇宙间大受欢迎的吸食粉末,蓝星目前还没流通,抢先占个市场必定能榨出不少油水。

    “去尝尝。”

    验货是理所当然。

    “没问题。”

    他松了口气,手指轻划,也是两个手提箱摆在脚边。

    “交货。”

    全程没有什么问题。

    那个白毛也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以至于让他忽略一个人前来交易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

    “对了,呃、您、您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按照原本流程,西彻应该直接离开,而不是问些不相干的事,但或许是过于想证明自己什么,他急于和任何一个主顾建立起良好关系,增进交流。

    新老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路上送老婆婆过马路,所以来晚了。”

    这不是很好说话吗,野旅众。

    飞子小声道:“他长得挺面善的。”

    确实,弯着的眼睛和唇角很能给人以亲切感,说话也不急不缓——不仅不显沧桑,还给人以看破红尘之感。

    他谨慎道:“老太太会感谢您的,您真是有一副好心肠。”

    新老板也笑道:“谢谢你,哎呀我送那个老婆婆的时候,她都没和我道谢呢。”

    世风日下啊。

    世风日下!

    一个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人居然会做出换货这种不入流的事,还骗过了验货员。

    面善善个屁,他看是被扇少了!

    教母虽然没大发雷霆,但失望之意明显,自阿姐回来,她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多,这么冷脸对人的情况屈指可数。

    “你之后,还是去学画画吧,那更适合你。”

    卡拉尔不应该有你这么废物的人,你滚吧。西彻是这么理解的。

    飞子安慰他,说等过一阵子等教母气消撒个娇就算过去了。

    撒娇?

    他从不撒娇。作为极有可能担任下一任卡拉尔Don的苗子,他绝不会让自己留有这种软弱的情绪,他顶多,顶多偷偷躲起来扎那些使绊子的小人。

    “我看头儿你画儿童画时的语气就挺合适的。”

    “……”

    “不过,很难相信这件事会是莉莉希尔大人做的呢。”

    阿姐作为人质被当局抚养,性格比他要沉稳果断得多,家族内部大部分人都默认下一任带领卡拉尔发展的会是莉莉希尔。

    他和阿姐关系其实很好。笑话,电子时代诶,网络通讯超级发达的好不好,见不了面,他也能网上联系。

    但他想不到满脸笑容叫他西彻的阿姐会悄无声息地设局,为了登上教母的位置。

    不过……她派白毛顶了老主顾的位置和他交易,却没派人和正版野游众接洽导致失约,对方觉得颜面尽失,战书都下到他这边了。

    *

    “所以你是要拉我当垫背?”

    “你不能成为阿姐的罪证。”

    大晚上爬山,困意和累意交杂,许只想睡觉,西彻却精神饱满,大步流星地走向死亡。

    年轻就是好啊。

    南汀没跟他们一起,她话没说错,第一面就赴死实在是过于无趣。

    “来了来了!”

    “准备——一枝花呢?”

    “说吃坏肚子,正蹲着。”

    “算了不管他了,事成之后的酬金给他五星际币够买卫生纸就行,带薪上厕所这种好事还没普及呢!”

    话音未落,一盏白灯突兀亮起,照亮西彻和许,也照出交谈人的身影。

    数十个人半圆散开,呈包围之势,均带着斗笠,面容难辨。

    带头的全身隐匿在黑袍下,神秘不可捉摸。

    “卡拉尔家族,”长袍人冷声道,“别以为自己能变白,黑就是黑,切割只会让自己残缺,成为白是痴心妄想。”

    似乎是把这次交易失约看成了卡拉尔金盆洗手的第一步。

    “我们没那个想法。”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逼近的太刀,刀身纯白如雪,让人不敢怀疑须臾间的愣神项上人头便会被如削泥般削去。

    西彻滚地而过,顺手掏枪射出两发子弹,均被长袍人凭刀弹开,未伤分毫。

    “上!”

    站立背后的人蜂拥而至,刀剑铺天盖地地扑来,在近身战中枪实在是很不好用,将子弹全部送给那伙人,硬生生挤出个缺口,他钻出包围圈,代价是左肩被刺了一剑。

    肾上腺素飙升,疼痛感知不强。

    许站在不远处,观赏似的,西彻也没抱他会帮忙的想法,毕竟可是要拽住他的脚踝一起进坟墓。

    “要逃了吗?才过去两分钟哦?”

    西彻直奔那位欺骗自己的假老板,身后扔出的刀子也如影随形破风而来,伸手毫无阻力地抱住对方、翻身、箍紧,男人以盾的形式对外。

    后背毫无遮挡,小朋友确实是真心实意要他死,虽然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实际很有男子汉气概嘛。

    新来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珍惜同事,藏在草丛眼巴巴地望。

    南汀躲在一处草丛后面。

    黑手党你来我往的火并打斗她不感兴趣,许的实力才值得关注。

    西彻被推开和刀剑折断,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动作很快,许笑着掷出什么,身后锋利的追兵就尽数破烂了。

    刚才削铁如泥的兵器,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南汀看不清他扔出的具体是什么。

    暗器吗?刀吗?炸药吗?

    在月光下,万物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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