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人也在状况外，几秒后，他高声道:“开枪！”
？！机枪！
西彻没来得及回头，就整个人被甩进了不远处的草丛，翻滚几圈，压成了草坪。
受到阻力才堪堪停止，他扶着肩膀，咬牙起身时，和藏在草丛的银发少女来了个对视。
她拦住的自己，单手。
“……”
南汀没理他，只将他拖到一处树后。
“你怎么……”
“闭嘴。”
不绝于耳的枪声，子弹不停掉落在地，男人却提着看不清具体模样的武器闲庭阔步——光芒胜过其形，比月光甚，却无月下影。
他拿的是剑吗？没有影子的剑。
看不清。厄米尔说，为了和混沌对战，研究院改造了兵器让精神力得以依附，所以普通人担忧的热武器与冷兵器间的差距在许面前并不存在。
结局很好猜。
但他是怎么作战的？
“那个……小姐，我建议你快点离开。”一边的青年人先是轻声试探，没听到闭嘴，才把话说完。
“理由？”
“我要炸了。”
他掏出个按钮装置，面不改色道:“不走的话，你要和我们死在一起了。”
半山腰一片平坦，偏偏有栋小房子碍眼，里面干净，只有一盏灯。
马上，这盏灯要熄灭，变成巨大爆炸中的小小一部分，被气浪扬起、飞舞，坠落在地，破碎成碎片。
“你不走？”
少年摇摇头。
南汀盯了他几秒，想要杀了破坏交易的许能够理解，但何必把自己也赔上去？
西彻歪头看她，很意外般抬起眉毛:“我以为小姐你不会关心这些，所以是隐藏属性，其实小姐你是傲娇系？”
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汀:“……你觉得我这是关心吗？”
“确实不像，”他笑了一声，“我说过，他是我阿姐请的人，下一任卡拉尔的教母，当然不能有会被人抓住的污点。万一有人借这次事件攻击她可怎么办呢。”
“这次战书也是，反正是下到我这边了，干脆就由我收拾。”
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塑料按钮交合的线条。
“你在保护你姐姐。”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的形象很高大？有没有有没有？”
他眼睛发亮，十足骄傲，看上去已经完完全全从刚才的凝滞氛围中脱身。
“总之，小姐，不想死就快点走吧，时间不多了。”
就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长袍人脚边已经只余尸首。
许的手上的光芒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架轻机枪，拿在手上玩似的乱转，这戳戳那戳戳，长袍人举着双手哀嚎，能不能不要对着他。
“我真的要按了。”
少年的手和声音都在发抖，是因为肩上的伤，还是不敢痛下杀手呢，他看上去不过刚成年，参与进打打杀杀，观览这遍地血水，多少还是有些反胃和惧意。
连这句话都像是在鼓励自己。
“你……”
“头儿！”
“西彻！”
动静突然，在场的人都下意识看过去，攀上楼梯的是一男一女。
飞子和……谁？
机关枪也随主人转身的动作一扫，二人声音被迫中断。
啊，忘记把枪放下了。
许后知后觉抛开作案工具，先一脚踹得长袍人在地，厉声道:“叫你别开枪！”
飞子可怜兮兮地捂住差点被射中的心口，愤愤道:“明明是你开的吧！是你拿着枪！！”
“……没啊。我没拿哦，小友你看错了。”
“就是你吧！”
飞子身后是浩浩荡荡一堆人，闻言，不约而同气势汹汹地跳向许，又被另一个人拦下，女孩金黄的卷发柔软，月光如同白纱，圣洁的，美丽的。
她站在原地，不安地寻找着这一切的源头。
“阿姐。”
声音微弱。
诶，他什么时候跑前面去的。刚才还蹲在一边进行人生抉择。
南汀粗略比划了一下，看着像连滚带爬会出现的距离。
“西彻——！”
莉莉希尔满脸是泪地飞奔过去，哭道:“你、你是要做什么蠢事吗？！飞子来找我，说你要带着人自尽，去地狱见撒旦，我还想他是不是在骗我，我弟弟那么一个积极向上的普通民众，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恐怖主义的事！”
“阿姐我……”
“结果我一来，这么多人都已经下黄泉了，我……我，我要怎么和教母交代啊！这些人都是因为你死的，是不是？”
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的确如此，西彻闷声道:“是。”
女孩深吸一口气，西彻慌张地拉住她的手，语无伦次道:“阿姐，我、我只是……”
“戈若非！”她打断他，唤了个壮汉出来，目光严肃道，“你知道怎么处理，把这群尸体拖去埋了，埋远点，最好埋到混沌域。”
严峻目光审视现场，还有三个活的。
莉莉希尔:“那几个也一起埋了。”
绝对，绝对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
＊
从眼含热泪到冷漠下令，整个转变过程那叫一个丝滑。
西彻拉住心急火燎的姐姐，犹豫道:“那位小姐跟这件事没关系。”
“弟弟，不论她有没有关系，某些事一旦看到，就不能留活口了。”
万一哪天说漏了，又要花费更多精力来堵嘴，这是个定时炸弹，既然知道某天必定会爆炸，那何必现在还要留着？
她温柔道:“我会摆平这一切的，好吗？我找了心理医生，你乖乖的，和他聊一聊。”
西彻懵圈说了句啊。
“你呢，回去之后，把你组织的和你一起自尽的人选名单列一份，我会向这些人的家人道歉。逝者已逝，但我们要尽可能补偿，你也准备好上门下跪的准备，键盘和榴莲我会尽量找好跪一点的。”
“等等……”
“放心吧头儿！”飞子也哭得满脸鼻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就算你想劝我和你一起自尽，我也不会抛弃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们不是自尽的，是——！”
西彻猛地住嘴，他如果说出真实身份，也就暴露了姐姐雇人动手脚的事实，现在做的一切，也就毫无意义了。
告诉她，这是你的仇家，因为你调了弟弟的客户却忘记派人迎接野旅众，现在找上门来了。
他说不出口。
那么体贴入微现在拉着他的手温声宽慰自己的姐姐，也许只是一时冲动呢？少年十八岁的脑袋逐渐迟钝不能运转。
“什么？”
莉莉希尔温柔笑着。
“是、是——是劝我别自杀时，被我杀……杀的？”
从心理变态上升为杀人狂魔了啊！
南汀闭了闭眼。
真是好烂一个谎，差一点就被逗笑了。
“好了，多说无益，动手吧。”
话音刚落，子弹如雨。
“大小姐！”戈若非目光一凛，拎起莉莉希尔的领子，一手夹起西彻，飞身跳至一边，在原本几人站立的地方，弹孔明显，丝丝白烟在空中消弭。
有人比他们先动手，戈若非放下两人，闪身至那人身前，手臂青筋浮现，一拳到头。
如果是普通人，此刻头骨已经碎成粉末。
“是你们说的动手。”
接这一拳的手虽然比他小，但气力是实打实的，南汀正面承接了这一拳，脚底下的石板断裂，生出一个小坑，岩石从脚心处四散，纹路碎如蛛网。
而她本人完好无损。
“劝你还是早点救你家首领。”南汀翻身侧踢，借着被弹开的力后退至十米远，“毕竟现在我也要炸了。”
“什么？”
一声轻响。
南汀按下了按钮。山腰处的响动一路蔓延至山顶众人的脚下，像匍匐巨兽开始蠢蠢欲动，不远处的西彻茫然一瞬，手足无措地翻兜——
不见踪影。他咬牙道:“你偷我东西——”
“我说过了，我没有和陌生人死在一起的打算，”她把东西高高地抛回他，“喏，还给你。”
她刚刚没和许、西彻一起上山，是为了找找除了那梯子，还有没有其他小路。
修建具有苦修意义的阶梯，此山曾经必然多受人来访，人多的地方路就多，找到一处直通山底的捷径不是问题。尽管长满杂草，但还有些许痕迹可供利用。
那女人带的人多，指挥下山需要时间，南汀趁这个机会往捷径走去。
“诶，南汀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却有人措不及防揪住了她的袖子，“特别行动小组手册第一条，不能抛下同伴，苟且偷生。”
南汀:“……你是没长腿吗，健全人没有抛下一说。”
她忘记自己有同事了。
“你刚刚私自行动，没和我商量，突然就炸，现在吓得我腿打颤使不上力了。”
南汀转移话题:“这次的事都因你而起，那两个人之间明显有误会，如果不说清楚，你的脑袋迟早被开瓢。”
按照西彻的意思，许是他姐请来捣乱的，目的是让他落选家族首领，自己成为教母；但刚刚他姐的关心又实在不像虚情假意。
只能是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让两人互生嫌隙。
许松开她，自顾自跟在她身后，边劈开伸展的灌木枝丫，自言自语似地低声哀叹:“唉，我也有些不懂了。”
南汀皱眉:“什么。”
“谁知道呢。”
“？”
南汀再不理他，只专心下山，她本来以为蓝星首要是对抗混沌——导致这个世界衰弱的根源，按照和其他星球一样的规矩尽早除去灾祸。
但是本地人貌似挺乐在其中。
一个黑手党混得风生水起，和宇宙著名野人集团野旅众都做上交易了。
特别行动小组，乍听名号，还以为是个什么极具隐秘性专做特殊事件的组织，结果——她一脚踩碎倒在路上的断木，踢飞石子——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给的一个闲职而已。
重要的是，她认为蓝星不需要她。联盟说好听点，叫提供些微帮助，实际上，联盟到的地方都是没有自救能力，甘愿向别人俯首帖耳的软弱星球——父神是这么评价的。
可目前来看，这星球不像，有骨头的人还有很多，没有把她当成救命稻草死死抓在手里。
走下山时，南汀已经平静很多了，长夜漫漫，她抬头呼出口气。
今天她就坐星舰，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