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摇摇晃晃,西彻摇摇欲倒。
摩托车以曲折轨迹,歪歪扭扭地过来了,扭曲得让人毫不怀疑它会下一秒与建筑物同归于尽。
西彻一手持枪,先朝斗笠男射了几发子弹,另一只手伸向南汀:“我拉你上来!”
“……”
真的没问题吗。
双手离车把,亲人泪纵横。
南汀握住伸过来的手,蹬地稳稳落到后座。
斗笠男没有跟上,也没有再像之前死缠烂打问些旁枝末节的问题,黑袍站在原地,孤身而立。
声势浩大的一场突袭,定格于车后尾气。
……
“现在时速多少?”
“放心吧,我们现在正以每小时25千米的速度高速前进!”
*
是以,南汀和西彻骑着摩托车一颠一颠到城中区时,太阳已经升起了。
“我们具体要去哪?”晃晃悠悠的,西彻问。
“能和许联系吗?”
“我拿手机搜怎么开车,已经没电了。南汀小姐身上的呢?”
她眉头都不皱一下道:“没有手机。”
西彻也透过后视镜看她:“那怎么和家人朋友联系?”
“不需要。”
大概是这个硬核回答震撼了对社会认知不够深的西彻,他半晌没说话。
“渡上知道你停车的习惯,还立刻找到了你。”
“……如果有心,这种细节随便观察观察也能知道吧,至于位置,要、要是他们一直在监视我呢,这样获取我的行动就轻易多了。”
如果真的派人随时报告他的动向,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他独处的时间不少。
南汀望向后视镜,太阳正烈,所以他额上有层汗。
“是吗?”南汀轻喃般反问,西彻以为她要继续说些戳破他的话,可可最终她什么别的也没说。
“去中心城一组的地方吧,你知道吗?”
中心城下共有十组,一般坐落在好几条街的交叉带或靠近人流量大的广场。
一组特殊,迁移过一次基地,第二次的环境较其他组相比要偏僻安静得多。
似乎风评也一直不太好,成员行事莽撞粗暴、缺乏同理心的评价众口如一,抓小偷能把居民房糟蹋成危房,看人也没个好脸色,也不是说没有说话好听的,但话好听了笑起来实在是后背发凉——
如此,没人找一组办事,也就混沌域的差事还落在一组肩上,但日常生活在中心城,免不了被群众避着走。
西彻停在一幢别墅前,示意到了地方。
南汀以为会和警察事务所一般严肃,至少也要有类似的建筑和正经条牌,没想到直接是一整套别墅,不仅用于居住,还适宜办公。
“南汀大——小姐,”他们刚下车,安焕正巧推门而入,“您有什么事?”她已不是特别行动小组成员,即将返航的未来也剥夺了常人对所谓联盟之人的敬意。
“可以进去说吗?”
步入别墅,印入眼帘的首先是宽敞明亮的大厅,桌子、椅子、角角落落,摆满了绿植和花,手工编织的华丽地毯被卷起来屈尊靠在一盆极大的花盆旁,一眼不知道是来了植物园还是保护城市的“警察局”。
复古式旋转楼梯通向二楼,应该是各自的房间。
仰靠在法式绿色实木沙发的人和服松垮,指尖把着旱烟管,吞云吐雾,眉眼颓然昳丽。
安焕揉揉眉间:“呔久,我说过不要在室内吸烟,对花子不好。”
南汀想起来这是之前迎接她时被安焕枪击露过面的人。
那人挥了挥空中弥散不去的烟味,啧了一声,擦干净银质烟嘴换烟管拿在手里把玩,安焕这才满意,又叮嘱:“有客人。”
漆黑的眼瞳有了焦距,视线越过安焕,到了南汀这边。
西彻:“叨扰了。”
他不感兴趣地挪眼,声音沙哑:“你办事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安焕脱下外套,挂在衣物架:“这不是你趁我出门时在室内偷偷吸烟的理由。”
怎么有种亲妈去而复返抓儿子干坏事的感觉。
“你们有什么事?呔久是自己人,请说吧。”
西彻把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当然,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们想在贵地住一段时间,房租和生活杂费不是问题,请问方便吗?”
南汀是这样想的,渡上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公然于警察局闹事,她和西彻在这里小住几晚,等莉莉希尔把卡拉尔的人揪出来取消渡上袭击西彻的命令,两人再做打算。
安焕手指捏着下巴认真思考,一旁的呔久:“呵。”
表示反对?西彻求助般朝安焕挤眉溜眼,她看起来好说话些。
“联盟果然是废物集团么,光鲜亮丽地来灰溜溜地回去,这样的人不会被集团内部耻笑?”
啊,保镖果然还是得承担起自己那份责任,想直接借警察局免了保护那份劳苦的想法果然不是轻易能实现的。
南汀也有颗摸鱼心。
正想着还有没有法子能说服安焕,肩膀处却被撞了一下,她回过神,拿着烟管的男人已经踱步到了自己面前,神色蔑视。
紫黑的瞳孔倒着个面色寡淡的少女,银发遮住眉毛,更难看出真实表情。
被挑衅了,被狠狠不加掩饰地挑、衅、了。
她歪歪脑袋,略过眼前闹腾的男人,探看安焕表情,这个人又没她的官大。
?
呔久眼睁睁看着南汀忽略他,面无表情地示意安焕:“能住吗?就当没礼貌下属的补偿好了。”
西彻:这个人绝对是天然黑吧?什么傲娇系,根本就是天然黑啊!
西彻忐忑不安地在后面当背景板,手紧张揣兜时摸到了已成板砖的手机,才小屁孩上课回答问题似的举手:“不能住的话,我借贵地给我手机充个电,可以吗?”
这个请求被同意了,西彻肉眼可见地开心,蹦着步子跟在安焕身后,而呔久这个男人还在努力进行大眼瞪小眼游戏。
他皱眉道:“联盟其实产的是仿生人?你的受击反馈机制没完善?”
看来他也清楚自己那番话存心不良。
“……你期望我有什么反应?希望自己的言行举止会对另一方造成强烈冲击的心理是出于什么创伤吗?渴求注视、寻求目光,你已经——”一直未曾和男人对视的眼睛终于和他目光相交,“孤独到需要人怜悯回应的地步了吗?”
“……这不是很牙尖嘴利?”
呔久脸上的阴沉褪去,垂眼看她时敌意稍缓:“我改变主意了,你们可以住。”
南汀:“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一个小组成员想干什么,不把副长放在眼里还没被炒只能是副长人好。别误以为自己有多大能力能摆架子。
“南汀!”西彻突然惨叫起来,嗓音尖锐且颤抖,几乎是瞬间,她就移到了他的身边。
头脑掠过数种猜测,是渡上改变了作战方式,不从正面进攻,改为阴暗手段了?是吹了毒针还是趁她不注意在什么地方下的毒发作了,难不成这个安焕是易容,就等着借两人相处之机对他下手,还是……
“这朵花,长得像串起来的丸子!”
……她顺着西彻的手看过去,四五个花骨朵被一根绿茎托着,外表五颜六色,质感如同橡胶。
没事就好,老板出事保镖错,她不想背锅。
下一秒,西彻结实地打了个喷嚏。
裸露在外的脖颈冒出一片红,喷嚏过后又开始流鼻涕,抬头时双眼红肿,他下意识揉了下眼睛,红得和兔子没什么区别,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明显是受了什么刺激。
“呃,对不起,我好像忘记我……对……花粉……过——”话音未落,人已咚地落地成盒。
*
西彻同学舍身求宿的行为值得称赞,安焕拨了两个房间,勉强答应看完医生等过敏转好再离开。
过敏,一款应急精灵。
“还有手机。”已经充满了,安焕给她时正响个不停,“电话,你要接吗?”
“我去外面。”
安焕替她接了电话,南汀走出房间,找了个阴暗角落。
“西彻?”
“我是南汀。”
莉莉希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出了什么事?”
“过敏。”
“这小子……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们找到私下和野旅众接头的人了,雇主已经取消下令,渡上不会再对你们出手,现在,你们安全了。”
是好事。
“很快啊。”只过去了一天一夜。
“对,我也没想到,原本是希望西彻来和我见个面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看样子还得过一段时间。”
南汀突然道:“你们要换首领了。”
“是啊,这种时刻可不能在节骨眼上出错。”
“已经出错了吧。”
“……如果你是指类似拉票私下贿赂的事,完全不需要。戈若非的人气都比他高,”电话里的莉莉希尔散漫得多,“你大可放心,在卡拉尔里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还不至于让我做小动作。再说,我真有心,也不会诚心诚意地请你保护他。”
“把西彻送过来,星际胶囊我会安排人转交给你,卡拉尔安全了,他可以回家了。”
言外之意,还没有两天的保镖服务结束,她即将拿到报酬,远走高飞。
电话被挂断,陷入忙音。
外头太阳已经暗下去,天上密布层层浓云。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