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长意有所指的话,加上那白衣公子的注视,蓝玉的心中敲起了大鼓,刚才的喜悦一扫而光,脸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他为何这样看她?难道院长的话让他又产生了怀疑?
白朗清看她面色不虞,未发一言,就把脑袋转了回去。
刚刚听这姓阮的说了那么一串话,他内心也打起了退堂鼓,达不到标准不准离开,这也未免太苛刻,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耗在这。更何况擅自离开就开除,开除了就终身不得参与科举,他虽巴不得如此,但要是被他爷爷知道了,肯定大发雷霆,届时不但小白、小玉遭殃,他也怕是自身难保。
他不由得发起了愁。想着想着,不知为何,思绪又偏到了白天那小傻子公子身上,不知道他会怎么选?
他把目光移到对方脸上,却见对方正笑得开心。白朗清心下骇然,这样严苛的条例,他居然笑得出来?
在谨慎地观察了他的表情之后,他断定这笑容是发自真心。他不由得开始同情起对方,心中涌现出了一丝痛心疾首。然而没过多久,他和那小公子对上了视线,然后瞧见他脸色一遍,露出了点担心、害怕,他偏过头,暗想:这小公子总算反应过来了,现在知道怕了吧?这反应真是够迟钝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操心别人的时候,他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蓝玉见这讨人厌的公子,又若无其事地把头转了过去,之后再也没回身瞧她。她不安的同时,又感觉莫名其妙。
她拼命在心中大声祈祷,老天爷,赶紧让这白衣公子也走了吧,不然这一惊一乍的,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盼啊盼,最终也没盼到他离开。
接着,剩下的几个人便按流程完成了入学礼。
院长见本应站满大厅的人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心中生出了一丝窃喜。当年皇帝老儿公报私仇,让他接手这烂摊子,也不怪他今天意有所指,把这些严苛的条例往他身上扯。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等一切结束后,蓝玉走出大厅,却不见徐昭萍的身影,她心知小姐肯定溜到其他地方玩耍了,只能先站着用目光四处搜寻。
白朗清紧跟其后,他一踏出屋子,他的书童白复川便迎了上来。其余几个书童无不如此。
一般人家的少爷外出求学,家中肯定挑个细致的下人来做陪读。白朗清见这傻公子的书童没来迎接,心下感慨:这小公子的家人也是个靠不住的,明知自家孩子情况特殊,怎么给找了个这么惫懒的书童?还是这书童前期装的好,到了这儿才原形毕露?
他在心中表达了同情,然后便带着书童离开了。
毕竟他现在郁闷的紧,想到未来的悲苦日子,他的眉心皱得都能夹死他养的小蛐蛐儿。
见那白衣公子离开,蓝玉松了口气,这个瘟神终于走了,他若是再待下去,她的心都要跳出胸口了。
她抬脚四处去找人,终于在回廊上看到了徐昭萍。她想起刚刚唯有她没有书童等候的尴尬,便开口商量:“公子,下次别跑那么远了,刚刚从大厅出来,其他公子都是书童等在外边儿,就我没有,时间久了,肯定会遭人怀疑……”
徐昭萍从小肆意惯了,现在又在兴头上,才不像蓝玉那般胆战心惊。
见蓝玉谨小慎微的模样,她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抚,随后嘴里蹦出她的歪理邪说:“别拉着张苦瓜脸,你忘了我和你说的了?做纨绔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做错任何事,都能用‘你是纨绔’这个借口搪塞过去的!你想想,若你什么都会,那还叫纨绔?再说了,你一个纨绔少爷,身边跟着个纨绔书童,也很合理呀!”
……
听了她的话,蓝玉垂下眼眸,再想想小姐在家时的所作所为,她知道,她是指望不了面前之人做出任何改变的。现在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她只能把‘纨绔’二字贯彻到底了。
主仆二人吃完晚饭后,一路回了三号屋。
走到门口时,发现屋里已经点了灯。
看来是那个叫白朗清的室友已经到了。
她推开门进去,定睛一瞧,只见一个白衣公子正悠闲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身旁的黑衣书童正端着一盆水过来。
再仔细一瞧,蓝玉顿觉眼前一黑,眼前之人,不就是今儿遇到的讨人厌公子吗?原来他就是白朗清?
以前一直听人家说起“阴魂不散”这个词,她今天总算深刻了解这个词的含义。
她抚了抚胸口,让自己顺了顺气。果然,她不该对“白朗清”这个名字报有任何幻想。这三个字,只是和他的皮囊相配,和他的性格一点儿也不搭。
徐昭萍跟在身后,自然也是看到了屋内的二人。不过,她的关注点和蓝玉不一样,她压根没看那白朗清,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黑衣书童。
那书童居然在打水?她才不要干这粗活!
她点了点蓝玉的肩膀,给了个眼神,身手敏捷地转身便溜了。
蓝玉:“……”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猴。
她一边悲叹着自己的命运,一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蓝玉推门的时候,白朗清便发现了她。他自是知晓室友叫徐昭平,没想到就是白日所见的傻公子。
不过这样也好,他虽不学无术,但至少从不欺负弱小。若是这徐昭平遇到的是欺软怕硬的纨绔,日子怕是不好过。这样想来,这傻公子倒是傻人有傻福。
他暗下决定,以后多罩着他一点就是了。
蓝玉进了屋,打了声招呼,眼神便快速在屋内扫了一圈,她不想和白朗清坐一块儿,所以主桌不能去。又看向床铺,现在这个时辰上床,也过早了些。再往旁边望去,有两张并排的桌子,其中一张上摆着些书,书旁还有个黑棕色的精致木盒,另一张桌子还空着,这是她的书桌?
想着她径直走过去坐下了。
刚坐下,便听到后面传来了白朗清的声音:“徐公子,你的书童呢?”
蓝玉一边把领来的书放好,一边说道:“今日他也累了一天了,我让他休息去了。”
白朗清抬头看向她:“哦?可你刚回来,还没洗漱。”
她当然知道身为一个纨绔子弟,洗漱得由书童负责。可她能使唤得动小姐吗?想想也知道没戏。
那要怎么答呢?蓝玉突然想起在徐府时小姐给她讲过、看过的话本,里面好像确实有个公子哥是自个儿洗漱的。
蓝玉记性好,便照葫芦画瓢:“我不喜欢别人近身。”
这个回答,白朗清并不是太相信。
白天没有等候自家公子,晚上又不来伺候,怎么看都是个欺上的刁奴。等下次见到那不像话的书童,他就帮忙敲打一下。
蓝玉见白朗清不答话,自然也不主动去搭,以免聊得多了,露出马脚。于是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那看看了起来。
白朗清洗漱完后,便慢悠悠地走到了蓝玉的书桌前坐下。
看着那人逼近,蓝玉的心头又是一跳,这人走过来要干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把身体把旁边挪,想着离远一点是一点儿。
白朗清也没搭理她,只是在自己的书桌旁坐下,然后打开了上面的盒子,露出了笑容。
蓝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心下一松,不是朝自己来的就好。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白朗清这家伙还是拿着根竹签儿,在那不停地逗弄,蓝玉不由生出了点好奇心,这是在干嘛?她的目光移到那木盒中,只见盒子里是两只活物。
许是发现了蓝玉的注视,白朗清笑道:“来,过来瞧瞧,这是我养的两只蛐蛐,可壮实了。”
蓝玉:……
原来走过来只是要逗蛐蛐儿。
不愧是个纨绔。
看来她一整天的担惊受怕,完全是错付。
远处的一座假山旁,传来了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阿荃,今年新收的学子怎么样?有没有有趣的地方?”
被唤做阿荃的紫衣少年回道:“没什么特别的,就一点儿,今年混进来了三个女子。”
“三个?这倒是奇了!”
“嗯,一对是主仆,还有一个是跟着少爷来的。”
“那今年,可有好戏看了,不然这日子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