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耳边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沈墨立刻感觉到冻死个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好听。
这个人……哦不这个鬼……
算了，声音这么好听，但是没准面目狰狞，满脸全是血呢。
不敢看不敢看。
沈墨决定继续装死。
他用野外碰到野熊的应急方法，原地装死当听不见，让自己脱力想坠下去，躺在地上装死装得彻底一点。但对面勒得很紧，愣是让他怎么也摔不下去。
想干啥？？？我真死还不行吗？？？
“起来，沈墨。”
沈墨不情不愿地借这位“鬼”的力站起来，但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只要他一刻不睁眼，身前这位“鬼”就没有那么恐怖……
等等。
他叫我……
沈墨？！！！
完蛋了被开户了。
沈墨此时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咋知道我的名字的？？？
完了完了完了被盯上了！！！
沈墨更加死死地闭死了他的眼睛，用手默默的推开了旁边那位“鬼”……
等等，这是不是鬼？不会是阎王爷来收我了吧？
那这样的话……
沈墨悄悄地睁开了眼睛一条缝。
两条缝。
他最终选择了把眼睛都睁开，直面这位阎王爷。
阎王爷可没有他想象中的面目狰狞，满脸是血，相反，眉清目秀，像个小白脸书生，长得又秀气，又透露着一股大气。身上也没有他想象得穿的破破烂烂，一件黑色的修身风衣显得他身材颀长，秀色可餐。
总之，很漂亮。
“哇……”沈默情不自禁地“哇”出了声。
啪！他在心里默默打了自己一下。
没出息。刚刚不是还在心里骂人家长得面目狰狞来着？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引渡人，黎书白，来带你去黄泉。”
帅哥惜字如金地开了口。
“引渡人？这是什么呀？类似于黑白无常吗？”沈墨确实很疑惑。
“差不多。”黎书白答道。
“那你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还是说……你是牛头马面？！那你现在算是变身了吗？”沈墨把两手团成团抱在胸前，往前凑了凑，瞪大了眼睛，盯着黎书白。
黎书白：……
“嗯……所以我死了？”又小心翼翼开口。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沈墨还是惊了一下。虽说他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但他的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没做。也许是因为之前听老人们所说的未来还有很长，你还年轻，要慢慢享受自己的人生，然后寿终正寝。但总感觉不是因为这个，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那就姑且先不管了吧。
“所以那场车祸我确实死了……”
“对。”
*
车祸发生时。
沈墨所在的小轿车在这条道上正常行驶，刚出了一条隧道，和所有出隧道的车一样，太阳光晃了一下所有人的眼，司机打了右转车灯。
拐过去是一条单行道，他们要从这条路拐上另外一条大路。车上并不安静，女人在打电话，嚷嚷得很大声，似乎在同电话对面的人争辩什么。小姑娘在低着头玩玩具，沈墨安静地看着窗外，放空。很快，他们就驶到了单行道的尽头。
“哔————！”
忽然，司机按了急促的喇叭声，“我去，这是单行道！”司机猛打方向盘，小姑娘的玩具被晃飞出去，女人贴着手机的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窗玻璃，沈墨的脸贴上了司机师傅的皮质驾驶座椅后背——“艹！！！”司机又啐了一口。
沈墨被撞得晕晕乎乎的，在恍惚中，他勉强抬起头看见十字路口对面的大卡车正以一种非常诡异的速度向他们冲过来。司机想强制打死方向盘，企图避开对面的失控撞击，但是对面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重量还重，惯性大，距离太近了，避开是不可能了……
在碰撞的前一秒钟，沈墨伸手护住了小女孩，用怀抱把小女孩圈在了椅子边的死角上，死死用手臂抵住她。
感觉到什么东西飞过来，撞过来，穿过来，有感觉到自己突然脱力的身体，他却死死撑住。
当年爷爷就是这么把他救下来的，他也要这么把她救下来呀……
再后来，他的头沉沉地砸在了小女孩的肩膀上，不省人事。
他只知道自己留了很多很多的血，身上很疼很疼。
他还知道小女孩受的只是轻伤，没有大碍。
再后来，他好像能看到自己了。他看见车子已经完全变形，从车底盘冒出滚滚黑烟，好像是要爆炸的前兆，一根车的窗框金属条直直地插入他的心脏，顿时间血流成河。
他还看见小女孩哭红的眼睛，拼命地叫着妈妈，又伸手试图帮他捂住喷涌出来的血液……无济于事。
他还看见女人的手机甩飞出去，她脸朝下趴在安全气囊上，好像被砸晕了过去。
他还看见司机被安全气囊压在座位上，头垂在碎掉的玻璃边，大口喘着气，但似乎动不了，正在小幅度挣扎，向外呼救。
一时间，路人的惊慌，尖叫，报警声，嘈杂一片。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前后脚赶着“呜哩呜哩”地过来了。他们把小女孩抱出来，把女人抬出来，把司机救出来，唯独在他面前摇了摇头，留了几个人，把他拆下来。
原来，这就是死亡。
*
“我接到通知来接你，你算是冤死的鬼，需要我们来引渡……”
黎书白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对呀，他已经死了，这已经不是现实世界了，他需要做的，是跟眼前这个叫黎书白的引渡人去投下一胎。
下一辈子……
沈墨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向黎书白。
“走吧。”
语气坚决，态度诚恳，但是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迟疑……
“怎么啦？”难不成还有什么流程走不了？？？
“得先出去……”黎书白脸色不太好地张嘴……
“你……你是阎王爷派过来接我的人，你出不去？？？！”沈墨酝酿了半天的情绪，一下子破功。
“我们得先出去……”黎书白说完，就把嘴闭上了，眼观口口观鼻自闭了三秒钟。
沈墨呆在原地花了足足五分钟消化了阎王派来的接他的黑白无常没有办法把他带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事实。
他叹了一口气，开口，“那这样的话，你有什么门道可以出去吗？”
“找烟，点燃。”
“那就找啊！”
“很难找到的。”
“为什么很难找到？”
“因为你是冤鬼，你的冤气形成了这一座鬼打墙，而鬼打墙的出路一般都是点烟，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拿到烟的，鬼打墙里面一些东西就会把烟这种破局的东西藏起来，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找烟。”黎书白一口气说了他到现在字最多的一段话。
“是我看见的那些纸人吗？”
“每个人死后形成的鬼打墙都不一样。你这里看到的是纸人，别人那边看到的可能就是别的东西。”
“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问。”
问？沈墨脑袋上有一堆问号在排队。
问什么？问纸人？
啊这不不不他可不敢。
沈墨往黎书白身后缩了缩。一只手悄悄的掐住了他风衣的衣角。
黎书白：………………
“你不是那什么……引渡人吗？你肯定有什么武器什么的，一下子就找出来了对吧！”沈墨又往后缩了缩，但嘴上很有气势。
“没法用，只能找。”
“啊？阎王爷派你下来干活都不给你点特权的呀？”
“没有。”
沈墨，算是知道了这纯属是压榨员工。
那么只能……
沈墨绕到黎书白身后，轻轻地把他往最近的一家店门口推了一下，“嗯……那那里肯定有纸人，你要不进去问一下？快去吧，你不是来接我的吗！”说完，他又轻轻的推了一下。
黎书白：……
打工不易，但为了完成任务，黎书白还是选择走向那家店，但他反手就扯上了沈墨，大步流星朝着那家店走去。
沈墨被他一拉差点摔一跤，又急忙地调整步伐，跟上了他，幸好腿不短，要不然就该小碎步追着他跑了。
腿真长。腿长也不是这么用的呀……
沈墨暗暗腹诽。
“吱呀——”黎书白推开了门，脚步在门槛上顿了顿。
“欢迎光临！门口响起了老旧的感应式录音机的声音。这是一家便利店，店铺门口看着很新的样子，蓝白色的牌匾挂着，整家店看上去也是蓝白色主题装修，门口陈着露天桌椅和大的遮阳伞，看着很正常的样子。
推门进去……这店门像是搞诈骗的。
里面一点也不新，白炽灯泡上蒙了一层黑黑的钨粉，窗户外面的光好像照不进来似的，室内昏暗蒙灰，像是废弃了很久。门外的电视剧还在持续播报那条新闻。
门口拐弯处收银台后，一个画着大红胭脂的纸人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不同的是，这个纸人没有嘴，显得更加诡异，手攥的紧紧的，像是在拼命抓住什么东西。
“不对劲……之前见到的纸人都有嘴，你看你看，她没有！”沈墨压低声音在黎书白耳边说。
黎书白偏了偏头，伸手拂了拂刚被沈墨吹过的耳朵，皱了皱眉。刚想和旁边的人说小心行事，就看见那人已经狗狗祟祟猫到收银台边上，卡着视角，伸手企图掏纸人的拳头。
这哪是之前那个胆小鬼，分明就是有人撑腰了胆大放肆，开始胡乱作为了。
“别动！”黎书白低声喝了一句。
沈墨一吓，手一抖，“咔嚓”一下，掰断了纸人的一根手指。
纸人“沙沙”地转过头来。
沈墨呆呆抬起头来。
一人一纸，深情对视。
*
“啊啊啊啊！！！你说不就是一根手指嘛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啊啊啊！！！还叫了一堆！！！”沈墨死命抡腿，扭头朝黎书白吼。
黎书白面无表情：“都让你不要动了！……”
他们在十字路口乱窜，躲开身后愤怒的纸人大军，追到他们体力透支，被堵在了鬼打墙的一条死口前。
“怎么办！”沈墨喘着气，偏头问黎书白，“我们会不会被撕成灵魂渣渣……”
“难说，没碰到过。”黎书白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咋办，你个无常牛马面不会飞吗！！！起飞啊！！！”沈墨急得跳脚，杵在黎书白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角，“说话啊！”
黎书白真没碰见过这种情况。
每次执勤都是上面给他扔进某个人的鬼打墙里，那人见了他一般会畏畏缩缩不敢造次，他一个人小心解决问题就行了。也不是不能用什么特殊的能力，是鬼打墙里不能用，会惊动那些不好的东西，暴动起来就不好收拾了。
碰见这么皮的甲方，头一次。
没有用能力和剑就让那些东西暴动的，头一次。
让他带自己飞的，头一个。
纸人大军追得不快不慢，但还是在向他们慢慢逼近，发出“沙沙”“唔哩唔哩”的声音。
黎书白眼神一动，拽着沈墨就闪入一边的空店里，店里本来的纸人之前出去追他们了。
纸人暂时失去了目标，又挪着步伐去隔壁街找人去了。
“呼哈——”沈墨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