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他明知故问道。
里德尔轻轻的吐息，像是毒液顺着尖牙滴落。
不仅是耳廓，莱斯莉觉得被他贴近的侧脸都传来灼热的腐蚀感。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里德尔，急促地喘.息着，即便是他俯身投下的阴影也没法遮掩住她瞳孔中闪烁的恐惧。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将那段记忆强硬拽了出来，在恶念的渲染下，愈演愈烈，莱斯莉觉得已经愈合的伤疤再次被扯开，疼痛又从骨缝中钻出，顺着她的血管爬遍全身。
她不由浑身紧绷，胃里一阵翻腾，疼痛和呕吐欲交在在一起，莱斯莉没能遏制住，忍不住痛呼出声，也可能是干呕。
“你……你……”莱斯莉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声音里虚浮的颤音太过明显，现在的她没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又是……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遭受钻心咒折磨后绵长的疼痛，和她脑海里的恶念一般无二，都是没有尽头的噩梦。
莱斯莉轻轻嘶着气，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她不愿自己在他面前露怯。
冷静，莱斯莉，冷静下来。
但是她还被里德尔掐着脸，面对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红眸。
莱斯莉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浓烈的杀意在胸腔里酝酿，她捏着魔杖的手太过用力，都发出了轻微的疑似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不捎仔细去听，便能够听到莱斯莉如擂鼓的心跳声，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冒出。
莱斯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即便她拼命想要扼制住。
里德尔满意自己所看到的，他期望看到这个女孩畏惧着他。
他松开了莱斯莉，但恶念依旧牢牢将她束缚住。
“噢，真有意思，”里德尔步调从容地围着莱斯莉转悠，它们在避开他，不像是畏惧他的接触，只是不愿阻挡他，“你在教波特大脑封闭术，这是邓布利多的命令？”
被他松开后，莱斯莉无力垂下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使不上力气，像是被抽取了骨头，现在几乎被那些恶念拽着直起身子。
莱斯莉张了张嘴，却没能任何声音来，她垂眸紧紧盯着如触手般蠕动着的阴影，瞳孔颤抖着，他知道怎么掌控这些玩意了，明明上次的时候它们对他的敌意还清晰可见。
不……不！冷静下来——！
现在的重点是不是这个，哈利怎么样了，如果里德尔出现在她的大脑里，哈利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莱斯莉之前不止一次吓唬哈利，说这次训练有可能把他脑袋弄坏，但是她可不希望哈利真的出什么状况。
莱斯莉猛得抬起头，想要去确认哈利的安危，但是又对上了那双出现在自己噩梦里与镜子里的猩红红眸。
“吓——”莱斯莉短促地吸了口气，脑袋后仰，下意识地想要离他远一点。
里德尔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你在害怕我吗，害怕自己亲爱的父亲？”
莱斯莉猛得深呼吸，眼里的光晃了晃，不知道是被哪个词刺到了，她的眼神不再畏怯。
莱斯莉恶狠狠地瞪着里德尔，恨不得从他身上撕咬下来一块肉，实际上莱斯莉还真的扑上前去，只是她被恶念死死桎梏住了，没能得逞，咬空时上下牙床碰撞时发出令人不适的咔哒声。
“我怎么可能害怕你？！”莱斯莉愤怒咆哮道，如同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她嘶吼着，“我绝对不可能害怕你！”
“是吗？”里德尔的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他拖长了声音，存着故意逗弄的心思，“那么在这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的是谁？”
简直——简直胡说八道！
莱斯莉咬着牙，牙齿咬的咔咔作响她瞪着里德尔。
哭泣？
除非用于伪装，莱斯莉才不会在敌人面前哭泣，她不至于软弱于此！
“少扯这些没用的了！”莱斯莉嗤道，她现在脸上完全是疯狂而肆意的笑，完全看不出刚刚无力颤抖的样子，“你来这里……”
她的眼珠转向了簇拥着里德尔的恶念，其实不必刻意看过去，它们到处都是，几乎占据了莱斯莉全部的视野。
“它们……它们是怎么回事？”莱斯莉迟缓地说道，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恶念不会对里德尔起作用似的。
她故意如此，想从里德尔那里套点情报，再不济，也可以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它们是我给你的祝福，我自然能够掌控它们。”里德尔浅笑着说道，只是的笑意不达眼底，透着冰冷的狠戾，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笑容很相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没有它们——莱斯莉，你真的确定你能够在黑魔法上天赋异禀吗？”
“哈——”莱斯莉噗嗤笑出了声，她阴阳怪气道，“well～能够得到伏地魔大人的夸奖还真是我的荣幸呀，可是……”
她眼眸微眯，但是这阻挡不住恶意从她的眼中流出：“我们不该极其相像吗，父亲？相同的血脉，还有近乎一模一样的灵魂——如果我要依靠它们才在黑魔法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那你呢，我的父·亲？”
恶念收拢，莱斯莉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她却觉得畅意，显然是自己的话让里德尔不快了，他才会让它们教训自己，她轻快地说道：“怎么，生气了？”
“可笑，”里德尔冷笑着说道，“你真的觉得你能够算是‘人’吗，你不过是我创造的黑魔法物品。”
“我再清楚不过了……”莱斯莉扯了扯嘴角。
若是过去，还在孤儿院的她或许会被里德尔的话蛊惑动摇，从而怀疑自身，但是现在绝对不会，邓布利多带她去过放着准入之书的塔楼，那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同其他小巫师写在同一本书上，她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倒是你，”莱斯莉抿嘴笑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轻声嘶嘶说道，只有气音，里德尔几乎是靠她的口型判断他在说些什么，“你呢，你这个将灵魂撕裂成数份的怪物，你真的能够算是‘人’吗，汤姆？”
恶念攥得更紧了，像是要将她碾碎，即便痛得想要缩成一团，埋下头去，莱斯莉还是坚持抬起头，冲里德尔露出挑衅的笑。
“没礼貌的蠢姑娘。”里德尔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眼眸微眯，恶念的束缚稍微松了些，至少让她不那么痛苦，“看来，你不愿意承认你害怕我？所以欺骗自己，逃避自己的恐惧，假装自己不畏死神……”
“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莱斯莉急迫地想要否认，说完后她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否认得太快，语速太过急切，显得她的话不那么可信。
她瞪着他：“你难道以为自己就是死神吗？”
“我远比死神更强大，”里德尔抬手，红眸里跃动着疯狂，他大笑着说道，“伟大的伏地魔大人战胜了死亡！”
莱斯莉此时却平静地看着他，耐心得到他说完笑完，她才说道：“没有。”
“什么？”里德尔皱眉，冷冷说道。
莱斯莉盯着里德尔，缓缓说道：“你害怕死亡，也害怕爱，你畏惧你所不了解的未知的事物，却傲慢地觉得自己已经战胜了它们，若真是如此……你为什么还需要我呢？”
里德尔骤然掐住了莱斯莉的脸，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比之前更加用力，他咬牙切齿道：“蠢姑娘，难道你期盼着我杀掉你吗？”
莱斯莉紧抿着嘴没有说话，红眸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好，非常好，我还以为那次便让你学乖了，但是没关系。”里德尔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是蛇在吐信子，“我会让你看清楚的。”
不安涌了上来，莱斯莉问道：“什么？”
莱斯莉这才捕捉到里德尔眼底对猎物势在必得的自信，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副平静的面具也出现了裂纹。
太愚蠢太傲慢了。
尖牙即将咬住她的咽喉，莱斯莉才察觉到，里德尔真的不是冲着哈利而来的，哈利顶多算是桥梁。
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她。
莱斯莉轻微打了个颤，她忍着情绪质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放心，我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女儿呢？”里德尔脸上挂着虚假的温和笑容，他喜欢偶尔在她面前这样惺惺作态，好像这是什么很有趣的游戏般，“我只是想要你直面自己的恐惧。”
里德尔手上却然骤然用力，里德尔按住莱斯莉的脑袋，将她往记忆深处压去。
这里是莱斯莉的大脑，是她的内心世界，她的记忆都被她小心翼翼隐藏了起来，尤其是那些她不愿被人知晓的，只是现在一切却无处遁形。
那些恶念最擅长助纣为虐了，它们亲自撕开了她的防御。
莱斯莉想要挣扎，但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将她吞噬，水漫了上来，窒息的痛苦和刺骨的寒意侵袭着她……
“不……”她抽泣着说道。
……
哈利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他刚刚伤疤疼得厉害，像是有人直接将烧红的烙铁贴在了他的脑门上，哈利被迫捂着伤疤蹲在原地，期间他也试探求助莱斯莉，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什、什么情况？！
哈利不确定这是不是出自莱斯莉的恶作剧，但他很快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虽然她有时候有些坏心眼地喜欢捉弄他，但莱斯莉还是知道些分寸的。
一定是出什么状况了！
哈利艰难地爬了起来，想要去和莱斯莉汇合，他忍着剧烈的疼痛，踉跄地走了几步，抬头间忽然发现周围的场景忽然变了。
一条漫长而昏暗的走廊，周围都是紧锁的房门，看着专业又气派，是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走廊，但是当哈利试图看得更清楚些的时候，它们变了，重叠的虚影晃动着。
虚影逐渐凝聚成型。
他还是站在走廊上，只是换了个地方，这里像是个破旧的老房子。
哈利现在站着的走廊纯粹是个很普通的旧房子，斑斓的白墙上还有着儿童蜡笔画的涂鸦，房角有着斑斑点点的霉菌和几缕蜘蛛网，这里的隔音很差，隐约还能够听到楼下亦或是屋外孩子们叫喊跑动、嬉戏打闹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
哈利茫然地看了一圈。
是莱斯莉的记忆吗？
现在应该时间还比较早，明亮温柔的光线穿过玻璃落在走廊上，窗户没有关严，漏进来的风带着丝丝的寒气，不算很冷，哈利猜测可能是十月份左右吧。
哈利走到走廊尽头，去看窗外，外面雾蒙蒙的，但还是能够看到满地的枯黄落叶，被拴在树上的秋千吱呀吱呀的摇晃着，那些孩童玩乐的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但是院子里空无一人。
虽然这个记忆整体有种朦胧清醒的感觉，不算黑暗诡异，走廊仿佛笼罩着乳白色的光线，但哈利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他试探着出声喊道：“莱斯莉？莱斯莉——你在哪里？”
没有得到回应。
“嘎吱——”门轴转动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声响让哈利下意识攥紧了魔杖。
但是看到从门里探出的小脑袋时，哈利松了一口气，是莱斯莉，那双闪动着灵动光芒的红眸可不会是伏地魔的，虽然莱斯莉有时候神情和他很像。
“莱……”哈利正准备喊她，但是却顿住了，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诶？”
这只莱斯莉也太小了吧？
哈利怀疑她只有踮起脚才能够到门把手。
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的小莱斯莉鬼鬼祟祟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手里还费力地抱着什么东西，即便那东西对于她来说抱起来很吃力，现在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但是她还是不肯松手。
直到小莱斯莉怀里的东西哼哼唧唧的哭出了声，哈利才发现那是个婴儿。
小莱斯莉自己都只是个小孩子，抱个婴儿当然很吃力了，婴儿的脑袋都磕到了地上，他小脸皱成一团，可能是因为刚刚还在睡觉，现在还有些迷糊，才没有第一时间嚎啕大哭。
哈利想要帮忙，手穿过了婴儿的身体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只是记忆，就像他在冥想盆里看到的一样。
“莱斯莉？”哈利再次喊道，他不理解莱斯莉为什么要给他看这段记忆，当然不是问面前的这个小莱斯莉。
哈利还觉得莱斯莉可能躲在暗处，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唔～”小莱斯莉抿嘴笑了起来，她自言自语道，“妈妈现在应该在厨房准备早餐，这是个好机会，但是……但是……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妈妈？”哈利诧异地重复道，他记得莱斯莉曾经说过，她没有母亲，她是由伏地魔一个人创造的。
而且……
哈利奇怪地看了看四周，还往房间里看了看，他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那么……莱斯莉是在和谁说话？
小莱斯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婴儿，她眨了眨眼，然后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哭出声来：“唔，好吧……”
她费力地抱着，或者该说拖拽着婴儿？
能够看出来小莱斯莉刚刚开始是想要好好抱着婴儿的，但是她的力气实在不够。
看得哈利好几次都想要伸手帮忙。
哈利跟着小莱斯莉走到了隔壁的房间，这里是浴室，看着很是破旧，连洗手台上的镜子都只剩下半面，这会不仅是墙角了，瓷砖脱落的地方几乎都长着霉菌。哈利闻到了一股阴暗潮湿的腐败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墙面太脏了，也可能是这里的窗户比较窄下，浴室比外面要昏暗许多，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靠墙摆着的浴缸还算干净，只是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有点裂纹。
“莱斯莉，你在哪里？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哈利左右四顾，还是没看到莱斯莉的身影，他心底涌起一丝不安。
小莱斯莉心情似乎觉得不错，她哼起了歌，似乎在哼唱安眠曲。
她将婴儿放在了浴缸里，关上门后，他的哭声传不出去太远。
“喂……”哈利想要抓住小莱斯莉的肩膀阻止她，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或许她只是想要给婴儿换个摇篮？
这个猜测虽然有点牵强，但是现在小莱斯莉只是扒在浴缸边看着婴儿哭闹，她缓缓眨着眼，好像在为什么感觉到困惑，眉头微皱着，还时不时地轻微点点头。
“真的吗？”小莱斯莉忽然抬起头，看向哈利的方向。
“啊？”哈利愣了一下，才发觉这可能是凑巧，她好像真的在同他看不见听不到的什么东西说话。
可是现在哈利能够听到那个东西说话了。
它嘶嘶地说：“只要杀了他，劳伦夫人就会重新爱你。”
“哇……”小莱斯莉脸上绽放出笑容，她激动地长吁了一口气，脸蛋也红扑扑的，她期盼地说道，红宝石般的眼睛也比刚刚璀璨，“只要杀了他，妈妈就会爱我吗？”
哈利立刻说道：“不是的！他骗你！伤害其他人不会让你得到爱的，莱斯莉，快住手！”
但是小莱斯莉听不到哈利的声音。
那个声音回答她：“是的……”
随后重重叠叠的声音传来，像是有数个人同时怂恿着她杀人：“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哈利有些想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让他觉得胸闷难受。
小莱斯莉也不喜欢这样的声音，她嘟囔着抱怨了句：“你好吵呀，我知道啦，不用说那么多遍。”
但那些声音还是吵吵嚷嚷的。
哈利紧抿着嘴，心脏砰砰直跳，睁大着眼睛看着小莱斯莉，绿眼睛颤抖着。
是啊，这只是记忆，他没法改变已经笃定的结果。
“好了，我都说了我会杀了他的。”小莱斯莉撅着嘴，小手胡乱挥了两下，像是赶走烦人的苍蝇，可能因为她的附和，那些声音果然小了点，但还是在催促着她杀人，她皱着眉，骤然冷下了脸，“闭嘴。”
恶念停滞了一瞬，但也仅有一瞬，它们继续叫喊着，甚至还叫夹着激动的尖叫声。
“好吧好吧，”小莱斯莉故作深沉地叹息了声，她踮起脚尖，伸长胳膊手搭在水龙头的把手上，但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她垂眸看着那个还在嚎啕大哭的婴儿说道，红眸还是亮晶晶的，带着种孩童的天真无邪，“……抱歉。”
她觉得还是得说声对不起，不过小莱斯莉觉得它们说的有道理，她解释道：“虽然我说了抱歉，但是我没有错，你抢走了我的东西，妈妈是我的，她的爱也是我的。所以……唔，所以你是个坏家伙！坏家伙就应该被消灭！”
“不！”虽然知道没法阻止，哈利还是大叫着出声。
小莱斯莉打开了水龙头，冷水哗啦啦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