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颂和岑雁一人一辆共享单车，赶去见岑雁口中的新朋友。冷风呼呼刮过，将柯颂的神情越刮越冷。待到两人锁车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可以掉冰渣子了。
他打量恒温游泳馆的招牌，忍不住发问：“你的新朋友是游泳教练？”
“进去你就知道了！”岑雁努嘴。
岑雁和前台打了声招呼，将柯颂带进馆内，自顾自地拎包换衣服去了，留下柯颂一个人在恒温泳池边晃荡。
正值冬季，哪怕是恒温泳池，游泳馆里的人也并不多。柯颂伸手试了一下水温，估摸着大概有30度，虽说下水后的实际温度会比用手触碰的低许多，但整体来说应该不至于感到寒冷。
岸边的几个穿着泳衣的小鬼头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声音还挺大，吵得柯颂多看了他们几眼。
水里游的看不清面貌，但环顾岸上，柯颂并没发现值得他防备的男性。身材好的倒不是没有，就是身材和样貌综合起来，别说超过他，超过岑雁那个男神的都没有。
难道岑雁的新朋友其实是女生？所以才这么大方地要带他认识？
柯颂越想越觉得这一猜测合理，认真揣摩起到底哪一位才是岑雁的朋友来。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问他：“你喜欢那样的啊？”
柯颂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换上连体竞速泳衣的岑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旁。
平心而论，岑雁身上亮闪闪的紫蟒泳衣的露肤度只能算中规中矩，但大概是她个高腿长还皮肤白，他竟然耳根发烫，有些不敢多看她。
“什么？”
“我说，你喜欢那样的啊？”岑雁微抬下巴，示意他之前看的方向——那里站着个细支结硕果的成熟女性。
柯颂这会儿心情还没平复，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我没有，随便看看。再说，你管别人喜欢什么样的，反正你就只是你。”
“切，你就是喜欢，我也不可能有。”岑雁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话题太过危险，柯颂连忙往回扯：“不是说带我认识你的新朋友吗？”
“对呀！”岑雁扭身朝另一个方向挥手，“陶陶！陶克！过来！”
柯颂顺着岑雁的视线望去——回应岑雁的竟然是柯颂刚刚嫌吵的一群小朋友里最高的那一个？！
“雁子姐姐！”穿着泳裤裹着浴巾的小朋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我妈给我带了新的能量棒，等下可以分一根给你。”
“好，谢谢你。”岑雁笑眼眯眯地蹲下，为两人引荐，“这是柯颂……叔叔，他今天陪姐姐来游泳。”
岑雁仰头看向柯颂：“这是陶陶，我的新朋友，也是我在游泳班的同期同学。”
柯颂的脸色像是打翻调色盘一样精彩，他勉强绷住表情，点头致意：“你好，陶陶！”
陶克小朋友顺着岑雁的视线，抬头看向高大的柯颂，发出惊呼：“哇，叔叔你好高！怪不得能当雁子姐姐的男朋友！”他疑惑地眨眨眼，“不过，雁子姐姐，为什么让我叫你的男朋友叔叔，而不是哥哥啊？他比你大很多吗？”
“嗯，是大蛮多的，所以你叫他叔叔就好。”零星的笑意在岑雁的眼里跳跃，她煞有介事地点头。
“好哦！”但陶克小朋友此时有了新的烦恼，“你不是我的手表好友，我不知道你带叔叔来，我没有新的能量棒匀给叔叔了，怎么办？”
柯颂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他严重怀疑自己刚刚走神了，才漏听了岑雁纠正小孩，他不是她男朋友的内容。
陶克小朋友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啊，我忘了，你们关系这么要好，一起分一根也没关系。”
岑雁摸摸他的脑袋：“陶陶真聪明！不过，他又不游泳，我自己吃就好！”
“哔——”集合的哨声响起，岑雁站起身来，准备和陶克一起往教练方向走去。
柯颂终于从漫长的不敢置信中反应过来，拽住了她的手腕。
四目相交，擦出剧烈的火花，两双眼睛都衬得更灼热些。
“你刚刚说……”柯颂的语气仍然带有一丝犹疑，可见此事带给他的冲击力。
岑雁撇嘴：“你都听见了，还要别人复述，有点太无赖了吧？”她挣脱他的束缚，戴上泳镜，头也不回地和陶克离开，只留下一句，“等我下课啊，男朋友！”
整节游泳课，炙热的视线像是影子一样跟着岑雁，这导致她四肢僵硬，做错了好多动作，被教练骂了好几次不如小学生。
因此，岑雁下课和小同学们告别后，见到柯颂的第一句话就是颁布禁令：“以后你别跟着我来上课了！”
眼前人刚从泳池上岸不久，浑身湿漉漉的，一双眼睛也荡着盈盈碎光，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沉醉。
“为什么不能跟着？你男朋友我游泳游得很好，完全可以当你的私人教练！”虽然不太服气，但并不影响柯颂满面春风。
岑雁不客气地瞪他：“就凭你这张嘴，教我没两天我们就得反目成仇，提刀互砍。”
“我看你教练嘴也没比我善良到哪去……”
想起教练那句不如小学生的评价，岑雁本就泛粉的脸直接涨红，她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我之前都发挥得挺好的！今天泳池的水有点冷，我不太适应而已！”
柯颂恍然大悟，笑意更深：“是吗？我怎么觉得比较像是今天我在旁边看着，你紧张了？”
“切，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岑雁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把柯颂甩脱在女更衣室门前。
等岑雁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柯颂正支着长腿，双手插兜倚在墙边装酷，只是他今天心情很好，唇角翘得厉害，居然看起来还有点儿平易近人。
无处安放的视线捕捉到她的身影，顿时定住了。柯颂站直身体朝她走来，主动接过她手上的背包。
“等人是不是很无聊？”岑雁刻意落后两步，去瞟柯颂的身后。
大概是刚上任，正处于新奇阶段，柯颂展露出极大的耐心，言辞也善良许多：“等你的话，不无聊。”
不过，这并没有激发岑雁的同情心，她乐不可支地提醒他：“柯颂，你的衣服背后都是白灰！”
柯颂匆忙扭过头确认，确认确实沾染上大面积墙灰之后，面上难得流露出一抹窘迫，一边拍灰一边吐槽：“这家游泳馆的墙壁质量不行。”
“对，质量不行！”岑雁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帮忙拍干净大衣的灰，调侃道，“你下次等人的时候不要为了姿态好看，一个劲地支着腿往墙上靠了！又不是在拍模特照！”
她隐去笑意，板起脸，一本正经道，“我跟你说，我们地球上公共场合绝大部分墙的质量都不行，都会掉灰。”
“……”
岑雁帮柯颂拍干净大衣上的灰，极其顺手地搂住了他的腰，推着他往前：“吃饭去，饿死了……”
柯颂没想到岑雁这么快就进入身份，旋即反应很快地将臂弯挎着的包换了个方向，搂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吃什么？”
“不要钱的盒饭啊！还是说，你要请我吃点好吃的？”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柯颂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一袋温热的百利袋牛奶交给岑雁。
手机里是他等待期间筛选出的几个餐厅选项，就等着她做决断。
“哇！谢谢！你咋知道我头晕眼花正需要这个！”岑雁咬开牛奶，咕咚咕咚灌下小半袋，才叼着牛奶袋认真打量起手机来。
她略微扫了几眼就果断摇头，“不行，我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等去到餐厅再上菜，我估计都要饿扁了。我们还是回去拿微波炉热一下盒饭，将就着吃比较快。”
交往后的第一顿饭就吃公司的免费盒饭，未免太磕碜了些……
柯颂有些犹豫：“你确定吗？要不我给你再买点别的，你先垫垫，我们再去餐厅？”
岑雁奇怪地看他一眼：“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挺讲究仪式感？”
“我没有，我只是怕你觉得我敷衍……”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回选的都是人均四位数的餐厅，我哪敢说你敷衍？”岑雁笑着揶揄道，“好啦！我是真饿了，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觉得不够重视的话，我再拿微波炉热两根肠，这总可以了吧？”
“……”
五脏六腑庙被抚慰后，岑雁盘腿坐在柯颂家的沙发上，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柯颂手剥的橙子，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柯颂坐在她的身旁，触手可及的距离。她拒绝公私混为一谈的办公室恋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导致他至今仍然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但就像传说中的近乡情怯，他此刻竟然有些不敢问，到底是什么促使她改变了主意。
岑雁将果盘递到他的面前：“喏。”
“不用，你吃。”
“不想吃橙子？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这样盯着人，会引起消化不良好不好？”岑雁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离柯颂远了些。
“我的女朋友，我想看就看。难不成你还要收费？”
“嗯，收费！”岑雁懒洋洋地晃了晃果盘，玩笑道，“你要定期上供些好吃好喝的，才能哄好我。”
“所以，你突然答应我，就只是为了找个人帮你手剥橙子吗？”柯颂小心翼翼地用玩笑的语气试探岑雁。
柯颂表现得实在太明显，岑雁很难不猜出他的真实意图。
她把最后一瓣橙子吃完，才不紧不慢地戏谑道：“是啊，要是别人剥的橙子比你的干净好看，搞不好我就……”
“你敢？”没等岑雁把话说完，柯颂就弗然色变，动作迅猛地单手撑着沙发，覆在她的上方，阴恻恻地盯着她。
因为生气，柯颂脸色微微泛红，连带着右鼻上的美人痣都染色变得更加生动些许。
岑雁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缓缓扬眉笑了起来。
她伸手抚上那颗不大的痣，笑得得意：“你没发现吗？办公室下午茶我从不点果切。除了我妈，我从小就不吃别人剥的水果，尤其是橘子橙子之类的，总觉得别人剥的上面有‘手气’。但是……”
柯颂眼底的寒冰微融，面色渐缓，语气疑惑：“我现在和你妈一个地位了？”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说出来未免太奇怪了些吧？不知道还以为她有恋母情节，把他当男妈妈了呢？
岑雁恨恨地咬牙，凑近在他的唇上印上轻柔的一吻：“谁会和妈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