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48

    肖一筱气喘吁吁冲出巷子外,正要跑去门卫搬救兵,迎头撞上陈知屿和宋青阳两人挎肩,从马路对面的网吧里出来,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掉眼泪。

    “宋青阳!陈知屿!”

    肖一筱跌跌撞撞冲到两人面前,两人都是一怔。

    “笑一笑?”宋青阳挪开嘴里的AD钙,一脸震惊,确认真的是她,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草!谁他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

    “出什么事儿了?”不同于宋青阳的暴躁,陈知屿则仍旧一副淡定模样,沉眉看着她,只是说这话时他喉咙下意识发紧,尾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意。

    肖一筱吸了下鼻子,强忍着哭腔,捋直舌头说:“是夏夏,她被巷子里的那群人带走了。”

    话落,陈知屿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下颚线绷紧,整个人像支射出去的箭,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快得让人捉不住影子。

    陈知屿摸到巷子口的时候,里面的人早已不见,只剩地面上剧烈打斗过的痕迹。他呼吸急促,转身对上跑着跟来的宋青阳和肖一筱,眉目低敛,紧抿着唇,一脸戾气,然后大步往外面走,步履生风。

    侧身的时候,手腕被宋青阳一把攥住:“去哪儿?”

    “找蒋昆。”

    “那我和你一起去。”宋青阳扯唇笑了下,笑意却不见眼底,“我姑娘也受气了。”

    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陈知屿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神色更加阴戾,蹙眉,按了接听。

    蒋昆笑了下:“怎么,这回肯接了?”

    陈知屿喉咙发紧:“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林听夏。”

    “行啊,那你一个人来找我,不然你知道的。”

    说完,蒋昆直接挂了电话,身子往前倾,用手机重重拍了拍林听夏的左脸。她蹙眉偏头,身后的风呼啸着,像刀子一样刮到脸上,她却麻木得感受不到疼。

    她看着地面上成堆的尖锐的废弃物,忍不住想:如果摔下去,会死得很惨吧?

    但应该不会很痛。因为利器刺穿心脏的那一秒,她也许就已经死了,但神经末梢可能还会抽搐一段时间。

    那样的话,岂不是看起来很吓人?老林看到了肯定会吓死吧,肖一筱也是,她胆子那么小……

    蒋昆见林听夏不搭理他,皱眉,一把攥住她领口,将人拽向自己,冷眼盯着她的眼睛,忽而弯唇,一字一句道:“你说,陈知屿会来吗?”

    听到陈知屿的名字,她心下一惊,眼底闪过一瞬惊愕。

    她这副在意陈知屿的样子真让人心生厌恶,唇角裂开一抹更大的弧度,蒋昆看着她,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上回,是你和我做游戏,那这回,换我了。”

    蒋昆一把扯开封在她嘴上的胶带,同时松开攥着她领口的那只手。凳腿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重心不稳,在地面上剧烈晃动,就在她感觉自己就要摔下去时,蒋昆突然又揪住她的领口。

    耳边是一阵爆笑,她不悦地蹙了下眉。

    悬空的心脏有了支点,额头惊出一层冷汗,月光把她的脸映得惨白,她目光死死盯着他。

    蒋昆看着她这副样子,继续捧腹大笑:“你不是很能说吗?这回怎么不说了?但你别害怕,你现在还不能死,得让陈知屿,亲眼看着你死才行。”

    没有什么,比让亲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更让人心生痛快了。

    蒋昆捞起手机,正准备把她这副出丑的样子拍照纪念,这时楼下响起一阵脚步声。

    急促、没有章法。

    那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陈知屿。

    整个人可以说是一团糟。领口乱着、头发乱着、呼吸乱着、就连神情都是凌乱的,他像是一叶漂泊不定的扁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终于有了落脚点。

    林听夏被死死绑在椅子上,她整个人像是从土里滚出来,衣服脏得没有一块干净处,暗红色的血迹混着干涸的泥脚印牢牢裹在她身上,她头发乱糟糟糊着脸,左脸鼓起来一着,只剩一双还剩清明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看。

    似是真的惊愕他会来。

    “蒋昆,放了她。”陈知屿移开目光,正面直视对面的人,喉咙发紧,紧绷的下颚线似锋利的刃,能割破一切,“有什么事我和你解决。”

    “放了她?可她还没陪我玩完游戏呢。”蒋昆抬手一边压着她的肩,指节收紧,用力攥住她的肩骨,边看着对面的陈知屿,目光带笑,“她好像还挺喜欢画画的?我记得上一个喜欢你的女生为你可是断了双腿,不过,你肯定不记得。”

    “你想要什么。”陈知屿不再是贯有的清冷疏离模样,眼尾猩红,甚至透出几分戾气。

    “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总是高高在上,怜悯人的姿态!陈知屿,你不过就是运气比我好罢了,装什么清高。”蒋昆彻底被他这句话激怒,“当初是谁他妈从混子手下救的你,又是谁他妈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哥?”

    那段本应该淡化在时光里的记忆却始终清晰地印在陈知屿的脑海中。那是他为数不多,不敢回首又不能轻易放下的过去。

    他攥紧手心,目光死死盯着蒋昆。

    “你现在跪下,磕头叫声哥,我就不动她。”蒋昆语调忽然又变得轻松起来,笑着说完,而后冷眼睨着他。

    他最知道,陈知屿在乎的是什么。

    一个从深沼中攥着荆棘爬出来的人,不怕折辱,却最忍受不了向背叛者低头。

    林听夏看着陈知屿一寸寸弯下的膝盖,意识到什么,又气又急。她不想看到他对人卑躬屈膝的样子,他要被欺负,也只能是被她欺负,她扯着嗓子喊:“陈知屿!他就是个疯子!你别信他的话!”

    蒋昆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整个人都要仰过去,他摸出手机点开视频,开始拍陈知屿给他下跪的样子。

    林听夏在身后攥紧拳头,眼眶通红。

    恍惚间,她漠然想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老林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为了应付酒局,还要照顾她,不得已,那次把她也带到了酒局上。

    那些人也像蒋昆现在这样,得意地看着老林一遍遍卑躬屈膝地敬酒陪笑,他们的笑声是那样的充满讥讽,而老林却也像陈知屿现在这般,隐忍着,什么都没说。

    甚至后面还和她道歉,说让他的宝贝受委屈了。

    那一刻,林听夏就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快快长大,一定要保护老林,保护她爱的人。

    她偏头狠狠瞪了眼身侧的蒋昆。

    去死吧!

    她晃着凳子,整个人用力砸向他。

    ……

    视线模糊前,她看见一个人逆光朝她奔来,步伐凌乱,带着炽热的气息裹住她,空旷的四周环绕着,响起警车鸣笛的声响。

    她在心底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

    这一觉睡得极沉,她甚至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来到了一处并没有来过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还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槐树树叶翠绿繁密,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红色绸带和木牌,而树下站着一个半人高的小男孩,他面无表情,甚至眼底带着几分恹恹。

    她莫名想起了陈知屿。

    她想跑过去找他,但围在周围的人一下变得多了起来,簇拥着她,像是卷在浪花里,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使劲,也跑不过去。

    最后,她挣扎着从床上醒来,大汗淋漓。

    入目的是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和周围厚重的窗帘。随着干燥的消毒水气息卷入鼻腔,她皱了下眉,额头传来隐隐刺痛,比上次在超市磕到货物架时还要疼。

    她眨了下眼,张嘴,干涸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肖一筱端着果盘推门而入,瞧见她醒了,整个人激动得要跳起来,眼眶一点点变红,跑着凑近,问她还难不难受,然后立马喊了医生过来。

    乌泱泱的人群褪去,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林听夏被扶着坐起身,她看着肖一筱的样子,没忍住“噗嗤”笑了声,伸手戳了戳自己的眼睛,示意她眼镜框里的那片眼镜片哪儿去了,她刚刚就想问。

    当时战况太混乱,肖一筱的眼镜不小心被人打飞了出去,等再捡到的时候镜片碎了一个,之后也没时间修,就这么一直戴着,她自己都忘了这事,经林听夏这么一点,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然后叉了块果盘里的草莓递给她。

    “你头还疼不疼?”肖一筱抿唇问。

    她摇了摇头,低头,一口咬掉她手里的草莓,嚼了嚼,抬眸说:“笑一笑也是出师了,那一棍子下去,威武!”她笑着,顺势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仍旧一副欢脱模样。

    肖一筱却唇一扁,突然哭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往下掉,她没有林听夏那么坚强。林听夏被抓走后,她整个人内疚的要死,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跑,而是和她一起被抓走,或许林听夏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尤其是当年她也这样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那样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死气沉沉,像是一朵随时会凋零的花。这给肖一筱当时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创伤,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所以当时肖一筱就在心里暗暗下誓,她一定要对林听夏好。

    可是,她又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对不起……夏夏,我对不起你……”肖一筱哭成了个泪人,她从来没有这么冒失过。

    “哎呀,你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她见肖一筱哭,心里也不好受,抬手给她抹眼泪,然后装样子凶她,“你都把我头哭痛了,本来不痛的。”

    肖一筱咬着唇,一下不哭了,只是忍不住抽噎。

    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林听夏没忍住又笑起来,指着她的脸说:“好大一颗鼻涕泡哈哈哈哈哈——”

    肖一筱抬手擦了下鼻子,反应过来林听夏是在骗她,瞬间涨红了脸,却没忍住跟着破涕而笑,囫囵摸了把眼泪,又羞又恼又不敢发作的样子,特别乖,像只萌萌的垂耳兔。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的我?”林听夏没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

    川市那么大,他们来得那么及时。

    “是陈知屿,他最先找到的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鼓棒,彻底敲响了她心底沉寂的钟。

    肖一筱看着她,一点点回忆当时的场景:“夏夏,你不知道,陈知屿当时看起来好凶。我都有点害怕他,他攥着蒋昆的领子,就要把他推下去,要他给你赔命。”

    那一幕太过震惊,肖一筱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后续发生的太多事,林听夏都不太记得,她只知道自己砸向蒋昆后,脑袋磕到地上,疼得她要晕厥,没想到蒋昆后面居然要拿棒球棍对她动手。

    是陈知屿冲上来,护住了她。

    垂在被子上的指尖一点点蜷起,她抿着唇,思绪很乱,一时找不到出口,无助地望向面前的肖一筱。

    “夏夏,陈知屿肯定喜欢你。”肖一筱目光坚定道,“那次在食堂,是他刷卡主动要给你带饭,你知道他和食堂阿姨说什么吗?说,不要香菜。”

    如果一个人真的讨厌你,不喜欢你,甚至不在意你,那他为什么会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又为什么每次总会在关键时刻出场,保护你?

    林听夏垂下眼,眼底一点点闪起星光。

    陈知屿喜欢她,她没有失恋。

    可他为什么总是和她作对?还诚心气她?

    “那他怎么不来看我?”她问的时候嗓音发涩,带着一点点委屈。

    肖一筱一瞬哽住,眼睛又湿了起来:“他还没醒。”

    *

    陈知屿伤得比她重。

    身上的打斗伤倒是小事,主要是脑袋,替她捱了蒋昆那一击。他静静躺在床上,脸上插着呼吸机,睫毛垂着,看起来孱弱得像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林听夏站在他病床旁,甚至都不敢伸手碰他,嘴一扁,没忍住哭了出来。

    医生说他这副样子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可能一两周,也可能是几个月,或者几年都这样……

    未知的数字像是一把残忍的钝刀,它不会让你立刻见血死去,而是让你看着自己体内的血液,一点一点耗尽而死。

    “陈知屿……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就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

    那之后林听夏每天都会来病房里看他,甚至把0716也带了过来,就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她还会给他讲她每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大到她这次月考又进步了,座位已经挪到了班级前五排,小到连下午吃饭,吃了几根菜叶都要报给他听。

    她既期盼陈知屿能早早醒过来,但又害怕他醒过来。

    ——怕他失忆,怕他彻底忘了她。

    她在网上,看了好多这方面相关的帖子,都说脑袋受了重创,最容易失忆,最容易忘记和自己纠葛最深的那个人。

    她厚脸皮,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肯定特别重要,所以她每天都要和他讲话,让他一刻都不能忘记她,哪怕是做梦,都要梦到她。

    *

    时光匆匆,一整个夏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入秋后的天气开始渐渐变凉,林听夏拿了新的换洗衣物给他,他还在睡着,一动不动,跟个睡美人一样。

    林听夏拉着凳子坐在他床边,单手撑着床沿,凑过去盯着他看,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捏他的指骨,笑嘻嘻道:“你不醒来,是不是等着我亲你呢?”

    “不过,你想得美,你不醒来,我就只能去找别人了。你也知道,你这人有多无趣,脸有多臭。现在和你说话,更是高冷得干脆理都不理,不过你现在要是回应我一下,我还能大人有大量,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再陪你几天。”

    她说完,看着躺在床上仍旧一动不动的少年,忽然有些泄气。

    他生病这段期间,肖一筱、宋青阳、苏棠月甚至老林都来看过他,但他的家人却一次都没出面过,甚至连那个漂亮女人都没来过。

    难道是知道了陈知屿现在这副不能成器的样子,把他抛弃了?

    这还是人吗?她撇撇嘴,为他心里鸣不平,又重新看向他,叹了口气:“看来,以后你只能和我过了。”

    说罢,凳子上有人离开,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下手指。

新书推荐: 灵宠求生指南 虐文系统解绑后崽崽追到了出生前 执棋起舞 神经病的自我修养 【鬼灭同人】我妻善子今天也想嫁给狯岳师兄 豪门—蛇年开荤礼物 柔情【悬疑HE】 天时地利人也和 致爱 荆花路里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