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离从来不知道，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额头相抵的动作，居然会让人呼吸急促，脑子发晕，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司辰很快放开了她，她下意识把医药箱抱在怀里，在沙发上愣了几秒钟后腾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向厨房，丢下一句话。
“我去做饭。”
紧接着，厨房传来“当”的一声，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趴在地上发呆的冻柿子一下子蹦起来，紧张地看看厨房，又看看沙发上的司辰。
司辰冲它挑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冻柿子看着自己这位被人开了瓢还不正经的男主人，歪了歪头。
阮离煮了两碗面，都煮好了才想起了没问司辰想吃什么，都是按她自己的口味来的。
算了，就当没想起来吧。
都被开瓢了，估计也没那么多要求。
司辰果然没说什么，埋头吃得挺开心。趁这机会，阮离把自己打碎碗的事情说了，老板大手一挥，用这顿面条抵消了赔偿，员工阮离感恩戴德，发誓日后继续努力工作，报答老板的大度宽容。
“还好没留那吃饭，要不然对着他们俩，什么好玩意儿也吃不出香味儿。”
“他们俩？”阮离抓住了重点，“还有谁？”
司辰妈妈不是去世了吗？
“你觉得呢？”司辰看着她。
阮离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冻柿子：“我哪知道，说不定，是狗呢。”
司辰笑了半天，差点把汤洒身上。
“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柳妈的事情。”司辰问。
阮离想了一下：“我记得你们家做饭很好吃的那个阿姨是赵妈啊。”
这柳妈又是从哪里来的？
“赵妈早就不干了，估计我出国之后没多久就让柳妈给撵走了，好不容易把我盼走了，可不得展现自己的贤惠能干，哪用得着其他保姆啊。”
“这样啊，”阮离觉得有点可惜，毕竟那位赵妈做饭真的是非常好吃。
虽然她只有幸吃过几顿，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还是能清楚地记得那个味道。
相比起来，外面饭店做的那都是垃圾。
“柳妈是司昌钧雇来照顾我妈的，那个时候她抑郁已经很严重了。这俩人也是够恶心的，表面上一个比一个能装，背地里搞在一起，要不是因为他们，我妈也不会跳楼。”
也许是因为时隔多年，也许是因为上次已经在阮离面前哭过一次，也许是因为刚回过老宅还被亲爹开了瓢，司辰的语气还算平静。
但阮离听在耳朵里却一阵心疼。
她有点后悔，今天大老板来的时候，应该关门放冻柿子。
这次没发挥好，下次一定。
“我小时候听我妈讲过一个真事儿。”阮离突然说，语气带着点神秘。
成功勾起了司辰的兴趣。
“什么真事儿？”
“从前有个人，嫁了个混蛋丈夫，她丈夫吃喝嫖赌，喝醉了还打她。周围邻居都知道这件事，劝她离婚，但她为了孩子一直忍着。有一次，她丈夫喝多了，在大街上飚摩托车，然后被车撞死了。”
司辰等了一会儿，然后问：“没了？”
“没了啊。”阮离说。
“这个故事是想表达什么？”司辰表情有些迷茫。
“你阅读理解能力怎么这么差！”阮离服了，“多么明显，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坏事做多了就会有报应啊。她丈夫就是因为坏事做多遭报应才被车撞死的。”
司辰思考片刻：“她丈夫明明是因为酒驾违反交通规则，说不定还闯了红绿灯，恰巧对方司机没反应过来及时刹车才撞死的吧。”
阮离看着他。
“我错了。”司辰举手投降，“你继续说，我听着。”
阮离不想说了。
司辰继续问：“那她丈夫死了，她又改嫁了吗？”
“没有。”阮离闷声闷气地说，“她独自把两个女儿抚养长大，小女儿长大后嫁了个公交车司机，又生了个女儿。”
“现在就坐在你面前。”
司辰本来还兴致勃勃听后续的表情顿时空白一瞬，再出声的时候嗓音都沙哑了。
“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
“为了安慰你啊，”阮离看着他，素白小脸上神情很淡，“你看，你并不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倒霉的人到处都有，倒霉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还活着，一切都会过去的。”
司辰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司辰给司昌钧打了一个电话。
“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了。如果我赢了，婚约取消，你再也别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对方冷笑一声：“你先赢了再说吧。”
电话挂断，司辰走到阳台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又想起阮离的那些话。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想和她在一起。
因为这世界上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能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他溃不成军。
脸彻底好了之后，阮离继续去补课班，认认真真地学了半个月，顺利完成了考试。
出了考场，司辰带她去庆祝。
“成绩一个月之后才出，现在庆祝是不是有点太早了？”考完试的阮离浑身松快，有一种身上的大石头被甩掉的感觉。
如果能够拿到□□，以后找工作的选择应该会多些。
妈妈也能彻底放心。
“放心，肯定能过。”司辰看了一眼导航，“之前你上班的那个地方，叫天临轩是吧。”
“对啊，”阮离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准考证，把它珍而重之地叠好，塞进了包里，“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吃过那里的菜吗？”
“我怎么可能吃过，那里的菜超贵的，吃一顿我一个月工资没了。”
“就去那吃。”司辰偏头，冲她扬了扬眉。
车子在天临轩门口停下。
司辰推开门下车，走了几步返回去，拉开副驾门把人拽下来。
“你怂什么？我们是来吃饭的，看你那样。”
阮离用自由的左手遮着脸，小声说：“万一遇到熟人怎么办？这太奇怪了，我们换家吃吧。”
“这是饭店又不是监狱，遇到熟人有什么可丢人的。”
司辰不由分说地把阮离带了进去。
一路埋头走，进了包间，阮离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还没彻底吐出去，门口鱼贯而入一队穿着制服的服务生。
为首的人笑容甜美，一抬头和阮离目光对上，要说出口的词儿卡在了嗓子眼儿。
“……阮离？！”
阮离表情平静：“莉莉，好久不见。”
莉莉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司辰，硬着头皮上前把菜单递到司辰面前，把之前没说完的词儿续上。
“欢迎光临天临轩，客人请点餐。”
“让她点。”司辰抬了抬下巴。
莉莉保持着难看的假笑，把菜单举到阮离面前。
阮离哪会点菜，一脸淡定地随便指了几个。
等菜期间，为了随时响应客人，服务生们都是站在包间里等待指令的。
于是阮离就感觉齐刷刷的几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桌面以上，她正襟危坐，神情淡定。
桌面以下，她的脚趾尴尬地抠出三室一厅。
菜终于上齐，司辰大发慈悲地发话：“都下去吧。”
莉莉转身就走，阮离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莉莉转过身，神情略微扭曲地开口：“客人还有什么需要？”
“余冰今天没上班？”阮离问。
莉莉愣了一下，看她一眼：“你不知道吗？余冰已经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