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冰半个月前就辞职了，这半个月阮离一直专心复习，没怎么联系她。
打电话问了才知道她如今在一家甜品店工作。
阮离站在甜品店门口，莫名觉得这里十分眼熟。
她看向粉嫩的牌匾。
甜蜜少女心。
她好像来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算了，不重要。
她推开玻璃门，门上风铃撞响，一股奶香混杂着热烤蛋糕的甜味儿扑面而来。
收银台后站着一个戴着深棕色工作帽的女孩儿，微笑着说：“欢迎光临。”
阮离扫了一眼，没看见余冰。
走到收银台前正准备开口问，那女孩儿身后的黑色帘子被撩起来，余冰端着一盘新烤好的小面包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啦？”余冰表情惊喜，手脚利索地把小面包摆好，“你先找地方坐，等我一会儿。”
阮离顺手点了几样甜点，看到甜点单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里是她和黎洋洋交易那双高跟鞋的地方。
阮离选了几样黎洋洋上次点过的甜点，看样子她是熟客，点的东西肯定不会难吃。
然后就到一边坐着等余冰。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司辰问她在哪。
她把店铺名字发了过去，让他放心。
十一点半的时候，她们上午的活儿干完了，柜台前那女孩儿出去吃饭。
余冰走过来坐到阮离身边，“哎哟可累死我了。”
阮离把一块榴莲千层推到她面前：“你以前不总说你的梦想就是在甜品店工作吗，闻着香甜的蛋糕香味儿就觉得很幸福，你现在已经实现了你的梦想，不幸福吗？”
“工作就没有幸福的。”余冰感叹一声，“我以前还是天真了，其实我真正的梦想，应该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些甜品，就像那位大小姐一样。”
风铃声响起，阮离顺着余冰的目光看过去。来人斜挎着玫粉色的运动包，梳着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
在她身后，跟着个年轻男人，紧随身后推门而入。
年轻男人留着斜长刘海，气质鲜明，忧郁中带着些非主流。
阮离眉毛一动，这么巧。
屋里没有其他客人，对方也一眼就看到了阮离。
“缪斯女神，这么巧！”
黎洋洋像只兔子蹦过来，语气很兴奋，回身招呼身后的男人。
“虫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缪斯女神，阮离。我毕设画的就是她！”
“怎么样，好看吧？”
虫虫？
好别致的称呼。
看来这位虫虫，就是司辰花大功夫招揽进辰光画廊的艺术家柳崇光了。
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阮离暗自打量对方的时候，柳崇光也在看她。
但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像是在看一尊雕塑，或是画幅。
柳崇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阮离面前比划了一下，“脸型对称，五官对称，不错，很少有人长得这么标准了。”
“是吧是吧。”黎洋洋语气赞同。
阮离额头缓缓滑下黑线。
艺术家居然是这种画风吗？
对称什么的？是在夸她么？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等一下。”柳崇光从黎洋洋包里掏出一根炭笔和一个小本子，刷刷刷几笔画完，然后递给阮离。
阮离愣怔着接过来，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副半身小像，上面的人有点像她，但神态雍容睥睨，又好像不太一样。
“这是……？”阮离看向柳崇光。
“阿芙洛狄忒。”柳崇光说，“你长得有点像她，但气质和神态完全不同，不过也很有特点。”
黎洋洋拿起那副小像看了一眼，恍然：“我就说总觉得你眼熟，原来是阿芙洛狄忒。”
阮离和余冰对视一眼，在对方眼底同样看到了茫然。
阿芙，什么忒？狄，狄什么？
余冰适时出声：“二位先坐吧，要什么甜点？我去给你们拿。”
黎洋洋跟着余冰去选甜点了，独留阮离一人面对柳崇光。
柳崇光一直看着她，依旧是那种审视艺术品的目光，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阮离开口问：“你刚才说的那个，阿芙……忒，是什么？”
柳崇光转着手里的炭笔：“阿芙洛狄忒，古希腊爱与美女神，也是情欲之神，曾和多名神祇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她……”
阮离一口气没吐出来，呛进气管，咳了半天：“……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了。”
太恐怖了。
艺术家都这么语出惊人吗？
余冰和黎洋洋怎么还不回来。
救命啊！她想回家。
“你上次当模特，收了多少钱？”柳崇光突然问。
阮离抬起头，“没收钱，随手帮忙而已。”
“那你有没有兴趣来给我当模特？价钱随你开。”柳崇光看她一脸震惊，继续说，“你考虑一下。”
说完好像想起什么，“如果有顾虑，我可以帮你和司辰解释。”
“啊？”阮离更迷惑了。
“你不是司辰女朋友吗？怕他误会？不过司辰这个人脾气确实很差，你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柳崇光说着说着，就看到面前神似阿芙女神的人脸色变冷。
更像阿芙洛狄忒了。
“不用考虑，我不同意。”阮离说，“还有，司辰他很好，才不是你说得那样。”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伴随着风铃声大门被推开，司辰迈步走进来。
看到阮离后眸光柔和下来，等看到她对面的人之后眉头拧起来。
“柳崇光？”
正巧黎洋洋端着甜点回来了，看了一眼司辰，问自家男朋友。
“虫虫，你认识这位帅哥？”
“我老板。”柳崇光说。
“你老板长这么帅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是大腹便便地中海呢。”
司辰走过来，仔细地看着阮离的脸，语气放轻：“怎么了？”
阮离摇了摇头。
余冰走过来，看到司辰后愣了一下。
想起上次背后蛐蛐被抓包，她后退几步转进甜点区，开始低头检查玻璃柜上的价签。
一副很忙的样子。
“司老板，你来得正好。”柳崇光颇有股唯恐天下不乱的没眼力见劲儿。
“能不能借你女朋友给我当回模特，这也算是为了咱们画廊着想，这阵子我想主题想得笔杆子都磨秃了。”
司辰握着阮离的手腕，向柳崇光投去一个冷冽的目光。
“你想都别想。”
说完，他拉着阮离转身离开。
路上，阮离觑着司辰的神色，没敢说话。
“看什么？”等红绿灯的间隙，司辰看她一眼。
“你生气了？”阮离小声问。
司辰哼了一声，“你怎么会和柳崇光坐在一起？”
还面对面坐着，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吧。
“我去找余冰，在店里碰巧遇见了，他女朋友是黎洋洋，就是上次买了我那双高跟鞋的女孩儿。”
“这么巧。”司辰皮笑肉不笑，“那你们坐在一起都说什么了？”
阮离眨了眨眼，微微挺起腰板，语调骄傲：“柳崇光说我长得很对称。”
司辰挑了挑眉：“对称？”
阮离继续说：“还夸我长得像阿芙……罗蒂……呸？”
叫什么来着？
司辰：“谁？这是三个人吧，他这是夸你吗，这是讽刺你大众脸吧。”
“哎呀你等我查查。”阮离掏出手机，输入——爱与美女神。
出来了。
“阿芙洛狄忒，对，就是这个。”阮离给他科普，“古希腊爱与美女神，她……呃”
阮离往下翻，这位女神除了复杂的情史就没有别的了吗？
算了，反正司辰也不知道，糊弄过去得了。
“总之，是一位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女神。”
司辰握着方向盘，笑了一下：“智慧与美貌并存？那是雅典娜。”
“你知道啊。”阮离看着他。
“柳崇光这人脑子有病，你以后见到他离远点。”司辰脸上带着不爽，“都和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我下次不骂死他。”
阮离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我像那个爱与美女神吗？”
“不像。”司辰说，“你是阮离，不像任何人。”
阮离看着他的侧脸，半晌没说话。
铃声在手心里炸响，阮离下意识点开屏幕，她心思不在这，也不知道点到哪里，余冰的大嗓门在车里响起。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就这么被野男人拐跑了！哼！我要代表小蛋糕谴责你！】
阮离都快听完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要降低音量，但已经来不及了。
余冰的下一条语音已经自动播放。
【对了，记得做好措施，我还不想那么早当干妈。】
话音落下，狭小的空间一片死寂，沉默，还是沉默。
空气似乎凝固成炽热的岩浆，滋啦滋啦的火花在耳边炸响，烫得阮离血液一阵阵地上涌。
而余冰的虎狼之词仿佛一首洗脑神曲，在她的脑子里一遍遍的单曲循环。
阮离浑身僵硬，这句话宛如一个魔咒，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座石雕。
只需要吹一口气，就会寸寸龟裂，消散在风中。
屏幕上余冰的消息跳出来。
【人呢？】
阮离伸出颤抖的手指，打字——
【啊啊啊啊啊！我要跟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