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有些遗憾,“请安”这个金手指,对应剧情而生,只对扬州女学那些教导她的女先生,以及赵父、罗氏等人有用。
要是对其他人也同样有用,她刚才就立马给三公主“请安”了。
三公主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营帐,甫一入内,便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与屈辱。
她猛地一挥袖,将案几上的茶盏果盘尽数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帐内炸开,吓得一众宫人噤若寒蝉,齐齐跪伏在地。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三公主尖声喝道,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姣好的面容扭曲着,哪里还有半分平日刻意维持的端庄。
宫人们如蒙大赦,慌忙退了出去,唯有郭丽娘迟疑了一下,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帐门。
“徐竞行!他竟敢……他竟敢为了那个贱人如此对本宫!”三公主抓起一个引枕狠狠掷在地上,犹不解气,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混合着不甘与妒火,“本宫是为了谁?本宫一片好心,他竟……”
她想起徐竞行护在赵盈身前的样子,想起他冷冽的质问,更想起他拉着赵盈离开时,连看都未曾多看自己一眼。
明明自己那么喜欢他,也是为了他,才去找赵盈的茬。可结果,他却宁愿维护赵盈……
郭丽娘凑上前,柔声劝慰:“殿下息怒,为了那等贱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息怒?你叫本宫如何息怒!”三公主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郭丽娘。
“你没看见他是如何护着那个赵盈的?他拉着她的手,他把她藏在身后,他何曾对本宫有过半分那样的回护?!”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带了哭腔,“本宫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郭丽娘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凑得更近些,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谄媚与阴狠。
“殿下,赵盈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礼部郎中之女,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敢狐媚惑人,惹得殿下不悦,实在是罪该万死。
她仗着有徐世子一时心善维护,才躲过一劫。可徐世子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吧?”
三公主闻言,怒气稍缓,看向郭丽娘,“你什么意思?”
郭丽娘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凑得更近些。
“殿下,这上林苑地域广阔,某些地方还有未清理干净的野狼出没……若是有人不小心走错了路,或者被什么‘意外’引到了那危险之地,发生了点什么……那也只能怪她自己运气不好,不是吗?”
她没把话说尽,但其中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三公主先是一怔,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是啊,明着来不行,还不能来暗的吗?徐竞行能护她一次,还能次次都及时出现不成。
若是赵盈“意外”葬身狼腹,或者哪怕只是被狼所伤,毁了容貌,那岂不是一了百了。
既能解她心头之恨,又能绝了徐竞行对那贱人的念头!
这个想法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的心里,瞬间让她由怒转喜,仿佛已经看到了赵盈凄惨的下场。
“好主意。”三公主抚掌一笑,脸上阴霾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丽娘,还是你懂本宫的心意。”
她心情大好,随手从腕上褪下一只成色极佳的黄玉镯子,塞到郭丽娘手里。
“赏你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安排,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郭丽娘接过那沉甸甸的镯子,心中十分欣喜,连忙躬身道:“殿下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赵盈正思忖着要是三公主接下来继续刁难她,该如何应对。
有两名宫女来到她休憩的地方。
“赵小姐安好。”其中一位圆脸宫女微微屈膝,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长公主殿下有请,说是有事相询,请随奴婢来吧。”
赵盈并未怀疑,因为长公主时不时,就会让人突然把她喊过去陪同。
所以,这一次,她也只当长公主突发奇想,又让宫女叫她过去。
她道:“有劳带路。”
两名宫女一前一后,引着她往营地外围走去。
越走越是偏僻,帐篷稀疏,人声渐远,四周只剩下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
赵盈心头警铃大作,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为何会在如此僻静之处召见?”她试探着问道。
“殿下喜静,在前方别帐休憩。”前面的宫女头也不回地答道,脚步却更快了些。
赵盈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肩膀,和刻意回避的眼神,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窜上。
不对,这绝不仅仅是带路去见长公主那么简单。
她想起三公主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以及郭丽娘那谄媚而阴险的嘴脸。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需得立刻回去。烦请回禀长公主,赵盈改日再专程拜见。”她说着,果断转身,想要按原路返回。
然而,刚才还跟在身后的那名宫女猛地侧步,与另一人形成合围之势,堵住了她的退路。
两人脸上那伪装的恭敬瞬间褪去,露出冰冷而凶狠的神色。
“赵小姐,这可由不得你了。”
赵盈心下一沉,知道自己果然中了算计。
她强自镇定,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之女,若在此处出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两个宫女却不再答话,眼神一厉,同时伸手狠狠推向赵盈。
她们显然是有备而来,都会点拳脚功夫,而且力气大得惊人。
赵盈猝不及防,被那股大力推得踉跄向后,脚下陡然一空——身后竟是一处陡峭的斜坡。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沿着长满杂草和碎石的山坡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间,她只能下意识地护住头部,尖锐的石块和枯枝不断撞击着她的身体,带来阵阵剧痛。
坡上,两名宫女冷漠地俯瞰了一眼,见赵盈的身影消失在坡下的灌木丛中,互相对视一眼,迅速转身离去,身影很快隐没在林地之间。
山坡下,赵盈滚落之势终于被一丛茂密的灌木挡住。
她浑身疼痛不堪,衣衫被划破多处,露出的肌肤上满是擦伤和血痕。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只见林木幽深,早已不知身在何处,而远处,似乎隐隐传来几声令人心悸的狼嚎。
赵盈忍着浑身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试图攀上那陡峭的坡壁。
然而,坡面布满松散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她每次奋力向上爬几步,都会在碎石滚动中狼狈地滑落下来。徒劳地耗尽了力气,只在掌心添了几道新的擦伤。
“救命——!有人吗?救命啊!”她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
一声接着一声,她不知疲倦地喊着,期盼着能有路过的宫人、巡守的侍卫,只要是任何一个能听到她声音的人。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林海的呜咽,以及林间的鸟兽声。
喉咙渐渐变得干涩刺痛,声音也嘶哑不堪,每一次发声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希望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一点点黯淡下去。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林间的光线变得斑驳而阴森。
远处,那几声若有若无的狼嚎似乎更清晰了些,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不能坐以待毙!
她靠在冰冷的坡壁上,喘着粗气,准备放弃呼喊,保存体力,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祈祷能熬过这个夜晚。
“赵盈——!”
一个清晰而急促的呼喊声,如同利剑般劈开了山林间的寂静,从上方的坡顶传来。
那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在此刻的赵盈听来,宛如天籁。
是徐竞行!
赵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抬头,心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攫住,激动得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哭腔。
“徐竞行!我在这里,在下面。徐竞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拼命挥手,嘶哑地回应。
徐竞行骑在马上,焦灼的目光扫过愈发幽深的林地。
就在他准备策马转向另一条小径时,风中似乎裹挟了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回应。
他猛地勒紧缰绳,大声呼问:“赵盈——是你吗?”
“徐竞行,是我,我在这里,我在下面——”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虽然嘶哑,却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激动,正是从右侧那处陡峭的山坡下传来。
徐竞行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甚至来不及寻找稳妥的路径,直接顺着那陡坡滑了下去。
泥土与碎石在他身后簌簌滚落,衣袍被荆棘划破,他也浑然不顾。
几乎是瞬息之间,他便滑到了坡底,脚步踉跄地站稳,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昏暗的林地。
只见赵盈正倚靠在一丛灌木旁,发髻散乱,衣衫破损,脸上、手臂上满是泥土和血痕。
那双平日里清亮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水光,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依赖。
“徐竞行!”她见他真的出现在眼前,声音里的哽咽更重了。
徐竞行几个大步冲到她面前,情急之下,双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赵盈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他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些许,目光飞快地在她身上扫过,仔细检查。
见她除了些皮肉擦伤,似乎并无伤筋动骨的大碍,一直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才重重落回了原处,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后怕的呼气。
“你……”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也有些发紧,“怎么回事?怎么会滚到这下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