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入夜的星子逐渐拉起帷幕,宫人匆匆抬起白布裹着的担架自偏门走去,一旁的公公不住皱着眉大声催促着,便嫌恶的捂了鼻子。

    那是一股浓浓的,厚着怨恨与无奈的血腥之气。

    祁念安在树后看的直了眼。

    那架子上的尸体在外裸露着的手臂不住的晃动 ,甚而有未干的血迹顺着指尖蜿蜒而下,格外刺目。

    她沉沉的叹了气。

    很快便有一批又一批的宫女前来拿了水桶和草木灰掩盖着痕迹。

    有几个胆子大的沿着路的尽头往前望啊望,踮着脚尖格外好奇,知道被同行的伴拉了一把,小声提示着。

    “你不要命了,快些扫,待会叫姑姑看着小心撞枪口上!”

    那眺望的宫女浑身一激灵,赶紧低下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长安门的血一直一直到宫内,洗也洗不净,我听说往外抬尸体的公公都累的翻白眼,这是死了多少人啊!”

    “不知道。”

    祁念安浑身发寒,飘也似的魂魄简直要出窍。

    要不是今天往灵太妃住处的路上听到惨叫声和击打声,她都忘了,自己是细作,一经发现,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娘娘,该走了!”

    南栀小声的焦急催促,她一遍遍扯祁念安的袖子,这要是被发现……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发现!

    “令嫔怎么样了?”

    她轻声问,声音闷闷的。

    南栀猛的一愣,她小心的抬起头观察着祁念安的深情,见她没什么戾气,方才开口:“听说……她还活着。”

    说罢,有所不放心似的,快也补充道:“娘娘不必此刻乘胜追击,令嫔被夺了位分,已是将死之身被打入冷宫,此事若是死去,陛下更是疑心宫中细作未清,娘娘您又成了众矢之的,处境会危险的。”

    祁念安有点恶心,但不知道为何。

    她讨厌现在的局面。

    在这里,攻略一定要意味着竞争,挤掉竞争者,黑暗丛林一般的环境,尽管她并不想害死令嫔。

    要不要读档?

    “娘娘,陛下今夜来您宫里。”

    南栀见她不说话,小声提醒道。

    邵斯志是因着那日的事才青睐有加,若是回去,她无法再面对嘉妃的绝望处境,那种窒息感毒蛇一般。

    戏剧罢了,何必认真呢?

    她走到了冷宫前,那里诡异的没有什么人,诡异的平和,毫无生气。

    一种不祥之感隐隐自她心头升起。

    “娘娘,快些离开吧。”南栀不安的看向四周,颇为焦急道,"宫中风言风语本就严重,要是被人看见了您来此处,那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送些药和生活用具,很快便离开。”

    祁念安大刺刺的直接往里进。

    怕什么,她不信这处有鬼,她只担心没能走到恶鬼前面,白白误了人性命。

    那窗户吱吱呀呀的开合着,青苔的潮湿气伴着呼啸的风雪往脸上刮,她裹紧身上的大氅,仍旧觉得寒冷不已,便是手指都僵直了?些。

    “南栀,回我宫里拿些炭火来罢。”

    祁念安刚要推门进去,那残破的木门之内,却隐隐穿来痛苦的呻吟声,伴着些窃窃私语。

    她立刻警惕的止住手,堪堪停在门前,指尖微微颤抖着。

    门缝透出的烛火不断跳动。

    依稀能看见有惨白的床帐鬼魅一般不断上下飘忽着,黑影一晃而过,屋内很快变没了声音。

    框——

    木门被一脚踹开,她急冲冲往内冲刺,却不料未曾发现一人。

    她不解的攥紧了手中想送人的细软和药品,那不详之感逐渐显著,心中巨大的忧虑简直要将人活生生卷入绝望的深渊。

    黑暗笼罩着,烛火也被强风吹的灭了火。

    突然间,又冰凉的手拽住了她的脚踝。

    她猛的转身向下看——是令嫔,她仰着头,只能依稀看着丝丝轮廓,她拼命的仰着头。

    “吓死我了你,趴地上干嘛,我去点火,吓死我了!”

    祁念安一把把地上的人扛起来,她听见深深的倒吸气声,和那丝毫感受不到活气的抽泣,令嫔身上有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她感受到有温热汩汩钻入她的衣领。

    “你…为什么要过来啊。”

    令嫔还是那日掀起的怪腔怪气,只不过此事只剩下嘴硬。

    她摇摇头。

    “别浪费蜡烛了,我…不像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她嗬嚇的哭起来,那声音像鬼一样。

    祁念安见她低垂,又有她的血一直往自己身上淌。

    很难受。

    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她想去找李潇冉再去骂一遍邵斯志,一直骂他。

    自己怎么会瞎了眼坏了脑子真的对他动心!

    他是会杀人的!

    “帮我…簪一下头发吧,那日之后,一直是散乱的。”

    令嫔被缓缓靠在床沿,她歪着头,手臂诡异的扭曲着,她有些想笑,便一颤一颤的,让人分不清是不是在哭。

    反正祁念安是哭了。

    她不会接骨,没有医术,怎么救她呢?

    “我父亲早就来见过我了。”令嫔看着她笨拙的为自己簪发,便有些想笑,断断续续的唠着嗑,“很早,我忘记了,但是我知道见到他,我的时间便不多了。”

    “但我还没见过皇帝几面,他那人简直差劲极了,我不想吧,也就懒得真情实意,结果我就没得宠,反正我没得宠。”

    祁念安不说话,她想放声的哭,读档吗?有些答案难道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一把抹了脖子上的血,有些发狠的加了力道,但很快又揉了揉令嫔的头发。

    “你的瓜子还有吗?说实话你宫里的格外好吃些。”

    “笨就着八卦吃当然好吃,”祁念安没好气的哭着,“你赶紧好起来,我带你翻墙去李潇冉宫里吃,她的加了腌制,更好吃。”

    “好。”

    令嫔笑了。

    下一秒,那双手毫无征兆的垂落下来,就像是今早在宫外看到的无数人那样,再也一动不动。

    很冰冷,滑嫩中带着几分决绝,一点一点再也不动。

    任凭祁念安怎么喊叫,怎么捏紧,也不动。

    怎么都不动。

    原来这才是尸体。

    她哭着垂坐在床沿,也不知道该怨恨谁才好。

    寒风凌厉的吹着进来,祁念安仍旧是那样坐在窗边,令嫔整个很娴静的躺在床上,跟她一点都不像。

    满世界只剩下呼啸着的风声,还有雪花一点点凉意的箭矢直钻进屋里,打在身上,一点点化掉,直到人都冻的麻木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寒冬,会有这样凉的雪

    跟真的一样。

    门外孤寂着的世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很多灯光晃着她的眼睛,她伸出手虚虚掩着,指缝中透出南栀惊慌的双眼,还有身后跟着众人那指责的刀锋一样锐利的眸子。

    “妹妹是得了盛宠,也不必把人逼到冷宫里来杀吧。”

    宜嫔,不,宜妃缓缓的踱着金贵的步子,冷声冷气叹到。

    祁念安没空理她。

    屋子内乌泱泱的站了一大帮子人,宫灯一照瞬间就把地狱般暗黑的空间彻底照的透亮,连扮鬼的床帐都不再呼啸,老老实实的贴边站、

    感觉虽然热空气对流上升膨胀导致物体形态不再改变占一小部分原因,更大的因素在于,这世界上大多数墙头草都知道正主下场的时候少逼逼。

    祁念安不敢看床上的人。

    但她抹干了脸上的泪,直视床下站着的所有人。

    “懿贵妃马上到此处,届时,还请妹妹好好解释一二,这令妹妹是如何悍然离世的罢。”

    宜妃无奈的抬手轻轻触了她的肩头,轻声叹道。

    “本宫早就说过,秽乱后宫的细作,会遭报应的。”

    “那滥杀无辜的人,也该遭到法律制裁。”

    祁念安钻进了拳头,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她。

    下一秒——

    她掐了宜妃的脖颈将她一把按倒在令嫔床前。

    “你为何不敢看她。”

    祁念安边哭边问。

    宜妃自心底发出怒斥来,她粗重的喘着气,挣扎间竟是动弹不得,那双愤怒的手便想是铁钳似的,一口将她咬住,又倔强的不肯松开。

    “你疯了!”

    “她不是个好人,难道她就该被这样对待吗?!”

    祁念安厉声质问,眼泪逐渐干涸,涌上一阵堪比一阵的怒意来。

    她想干翻在场的所有人,想发疯。

    宜妃长呼一口气,紧接着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发丝,她照着令嫔曾照过的那枚裂了生锈的铁镜,喉咙里看看溢出些低沉的笑声,

    她剧烈的咳起来。

    “没想到你如今还能问出这种天真的话来,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念安觉着又有冷气倒灌进屋子,压入她的胸腔,格外凝重,衬得她不堪。

    “你真是个疯子,宜妃,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是个疯子。”

    “你令我感到无比恶心。”

    令嫔冷眼看着她,嘴角讽刺的笑意越发深沉了起来,她不屑的哼出一口气,渐渐转了身子看向窗外,不再同她对视 。

    “你在看什么?”

    祁念安阴沉道。

    “看阎王的脚步何时能到,看你这秋后的蚂蚱,会被怎样轻蔑的碾碎。”

    这次宜妃倒是答的很轻快,语调都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门外果真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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