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轰的一声打大开,三五名黑甲卫按着闪了寒光的凌刀横在屋口,将门死死守住。
“这是要做什么?”
祁念安冷冷的注视着围上来的众人。
宜妃怎么会有能力调来黑甲卫?
祁念安望向她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疑惑更深,她冷冷的注视着众人那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或窃喜,或感叹。
身后的南栀无声的深深叹气,握紧祁念安的双手格外冰冷,她逐渐呼吸沉重,啜泣又不敢放开了声,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荒谬极了。
她们本就是细作,若是如今这般被人设局,再牵连出什么来……这后果,她根本不敢想。
祁念安冷笑一声,她站定在原地,灼灼似星子般的眼眸逐渐亮起来,闷笑一声。
她道:“人再傻,怎么能在同样的事情上栽两次跟头呢?宜妃?”
“你瞧你,你猜中了懿贵妃的刀迟早要落在我头上,这样急匆匆的要当出头鸟,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后宫之中,究竟是谁说了算。”
宜妃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玩笑话,以手掩面,皱起了那细细描摹的秀眉。
“宫外妖妃之说盛传,李公子又刚刚惹了圣上不悦,你觉得灵太妃会保你?别傻了。”
“看来你把那日自己是如何跪在大殿之上哭诉不易的情形忘的一干二净,是,你族中方得了圣上宠眷,可这份宠爱能被你作践到几时?”
祁念安回握住南栀不断颤抖着的手,安抚性的握了握。
她上前一步,直视了宜妃的眸子,看着眼前人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饱含恨意的望向自己。
“我却有此底气。”
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
“放肆!”
灵太妃头冠金丝,依旧是在人前那副含笑不吐的模样,她皮肉不笑,抬手便把门外的懿贵妃等人拦下来。
她轻笑一声:“这里甚是热闹。”
堪堪一刻不到,黑甲卫瞬然间被撤了个干净,懿贵妃还未曾进门便被灵太妃的身边人遣退,甚至未来的及说上一句话。
宫人已然将干净的椅子搬至屋内,宜妃脸色刷的白了,顺然腿一软跪倒在地。
祁念安胸膛起伏着正气愤,堪堪平复了心情。
宜妃想借祺嫔的死大作文章彻底除掉自己,可自己明明先前对她仗义执言,若不是邵斯志听进去她的话,看在灵太妃的份上,按耐住杀心,她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又怎么能害死祺嫔!
甚至是虐杀!
这件事实在丑恶,她护不住流水一般匆匆抬出宫门的无辜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无论如何走都是死字,一群为了利益权势的疯子。
还有一个白眼狼一般的恶犬。
“念安,你想如何处置?”
李潇冉靠在椅背后,仰头轻抚着手上的金丝玉扇。
祁念安站在原地,心里仿若一块巨石沉沉压下来,无比沉重,焦灼的难以呼吸,难以琢磨。
“我没资格处置你,宜妃,也不想问你为什么。”
下一秒——
她一把扯下遥遥欲缀的白布床帷,那上面还有祺嫔的血迹未干。
满天的白布缓缓落在宜妃头上,她瞳孔骤缩,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望向祁念安,薄唇嫣红,仍旧止不住颤抖。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南栀颇为担忧的拽了拽祁念安,她有些胆颤。
“我不杀你,我给你选择。”
祁念安的声音中渐而不充斥感情,她回身望了望床上已然空荡荡的凹陷,方才祺嫔早已被抬下去安葬,她同她泛泛之交,甚至有些龌龊,本也是沉浸在今日见到太多尸体的震撼,现如今冷静下来,倒是脑海中多了些不同的感悟。
“我帮你在宫中安身立命,只要你安分回报,便不会落的床上人的下场。”
“你若不同意——”
李潇冉半张着嘴眼神间多了几分惊诧,她急促的站起身,张张嘴预说些什么,终于缓缓回坐,冷静的看着这一切。
屋内沉寂,只有积雪化作水滴砸在檐下的清脆声,却催命似的逼着地上的人抬头,咬着牙乞求,后沉寂。
屋外,窗上剪纸黑影立在门外,静静的凝视着。
“念安,别怕。”
李潇冉忍不住再次站起身,缓缓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果然感受到一片颤抖。
她们的确是回不去了。
“回答我。”
祁念安声音沉得像寒冰一般,她步步紧逼着往前走,一把抓起了地上人的下巴,不容置啄的死死看着她的眼神。
甚至于心中有声响告诉她,若是不答应,便杀死她。
她苦笑着,望着那迟迟不肯出声的人。
祁念安伸手缓缓挽起地上垂落的白绫,一圈一圈温柔极了,她两手逐渐收紧,惊闻那手下的喘息和呻吟。
“祁念安你疯了!”
李潇冉一把拽开她的胳膊,双目极为诧异着望向她。
“你他大爷的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你知道杀人偿命,明明这世界要不了你的命,你又怎么能这么……为了一时愤恨杀人,若是我们回去你再激情杀人怎么办,你会逐渐习惯的!”
祁念安无声落了泪,她双手卸了力,将头靠在李潇冉胸前,不住啜泣着。
“回不去了,我只剩下最后一次读档机会,潇潇,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她索性保住李潇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灵太妃闻讯骤然卸了力,即为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绝望的挚友。
怎么会?!
祁念安哭好了,见窗外那人影依旧未走。
她软着步子将白绫再次举到宜妃眼前:“我欲效忠圣上,欲依他所言尽而配上那万人之巅,他骗我也好,总归我是把的用的刀。”
“既然陛下不想留有异心者,我何不随他的意,作了这得罪人的刀,杀你。”
屋外,黑影骤然轻笑出声。
邵斯志身后跟着刘能,他目光熠熠,眼神游走在地上沾血的窗幔和跪伏着不敢抬头的宜妃,轻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他望向祁念安凌乱些许的发丝,胸口闷闷的发出些笑声,伸手上前挽住她。
祁念安的手腕被攥的发白,大力挣脱下邵斯志被拐的一甩手,差点把头磕在刘能身上。
“方才还言之凿凿的要做朕的利刃,怎的回首间便翻脸无情,真当朕是个宽宏大量的?”
他的玉扳指跟随游移,摸索在祁念安的脸侧,那目光顺着她红成一团的面颊,继而沿着领口上的血迹往深入去。
祁念安心头涌上一阵恶心来,现如今方才想是开了心窍一般明白自己先前的迷恋是怎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邵斯志脸色骤然僵在原地,呼吸都带了些气急,阴沉的望向那人走向灵太妃的背影。
他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地上斜斜坐着的宜妃,沉道:“起来。”
宜妃眼底闪过意一丝惊诧,她看了看邵斯志眼神所望方向,缓缓转了转眸子。
“臣妾……”
“京都皇陵缺个守陵人,你且领了圣旨,去静心礼佛罢。”
邵斯志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挥挥手。
瞬然间,宜妃脸色煞白,凄凄的望向那双毫不容情的眼,逐渐灰白的脸色涌上心头。
“是。”
她再次重重叩首,此时却未曾替自己说上一句话。
李潇冉呆愣在原地,渐渐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
冬去春又来,春寒料峭渐而苏暖,宫中血气逐渐散去。
大选将至,各府马车纷繁沿着管道纷至沓来,人影各路络绎不绝,太妃宫内自是诸多人马前来拜会。
中宫空悬,虎视眈眈盘根错节的势力无不各自争乱,甚而连祁念安都收到密信,要她争这皇后之位。
笑死个人,三府六部眼看着新帝站稳了跟脚,争先恐后的将娇花似的美眷送进宫来,这竞争程度跟考公考编勇闯萝卜岗有什么分别!
她站在宫门口处,眼看着新人争奇斗艳,搬进宫内的贵人昭仪和美人个赛个的雄心壮志。
各自身后带着宫婢,又多了不少新面孔。
“听说中书府宰相之女一入宫就去拜会懿贵妃,把邵斯志气个不轻。”
祁念安一屁股坐在李潇冉的凳子上,抓起桌上的瓜子磕着。
李潇冉挂着比太平洋还要宽的黑眼圈没好气的把祁念安挤走。
“起开,占我地了。”
懿贵妃都已经是近乎明牌的狼人了,偏她娘家势大,又跟云阳一带牵扯不清,云王拥兵自重,这已然是朝野中公认的事实。
后宫更是站队重灾区,先前边岭一役折损朝中王师大半,朝中表面平静,然宫中却有嘈杂声响隐约说着邵斯志的无能与昏庸,有人惊诧于是谁胆敢在邵斯志眼皮子底下传这种留言,更有人自是高高挂起吃瓜看戏。
就比如祁念安。
祺嫔疯了不久便被赐死,令嫔已安葬无牌无畏,宜妃守皇陵不久便也病逝,懿贵妃势力越发铺陈,金手指几乎聊胜于无,好歹还有个势大的闺蜜撑着。
金银珠宝,邵斯志出手挺大方的,权势名利,闺蜜在天塌了都不怕。
南栀叹一口气上前把冰酥酪摆在两人面前,颇为嗔怪道:“娘娘,你瞧你。还未入夏,怎得就这样贪凉,到了夜后又该肚子痛!”
祁念安捧着脸看灵太妃处理手上的请帖礼单,回头笑哈哈的端起甜点。
“最后一碗,潇冉歇会嘛。”
灵太妃揉了揉腕子。
“帮我送点东西给御花园候着的小全子,让他切记别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