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是李潇冉偶然救下的小太监,几经波折调任梅园,那里成日里不少达官显贵家眷惯常来参观,通风报信什么的最方便了。
“邵斯志下朝后要和刘阁老叙旧,就在亭子里。”
李潇冉瞥了一眼她,见她丝毫不为之所动,便拿下她手中的冰酥酪,没好气道:“你上进些罢了,你看看那苏妃明妃,位分晋的多快,你说哪天我要是被暗杀了,你怎么办!还不如趁着我在你多现现眼,若不然人家害你,你身上长苍蝇他人也发现不来。”
苏妃,宰相千金,就是那位一进宫越过灵太妃先去拜贵妃的贵女,明妃温婉,是江南一带呈贡上来的美人之首,一进邵斯志的眼便把他迷的跟什么似的,天天往明妃宫里跑。
至于其他的,宫里进了三位美人,四位昭仪,还有贵人两位,再剩下窜的快的,便是小祺嫔,小宜嫔。
宫里进人跟进货似的。
祁念安无所谓的耸耸肩,随手掐了李潇冉养在花瓶里的花来簪在头上,跳起舞来。
美人明眸皓齿,一颦一笑灵动娇俏,腰肢纤软,自是灵动技巧不过,再伴上那若有若无的呢喃清唱,赫然把李潇冉的眼神都看得直了去。
“只跳给你看,姓邵的不配。”
她扯了极为明亮的皓齿,扬着眸子娇然一笑,好不明媚。
李潇冉无奈的摇摇头,低下头便继续处理起事情来。
好歹她还没被架空,可懿贵妃步步紧逼,又仗着邵斯志对此不闻不问,越发嚣张起来,高氏进来才俊辈出,隐隐有压过李氏的迹象,她又怎能不心急。
毕竟高氏可不是个容情的,若是真叫那帮人得了势,凡所异己,自当清扫不贷。
“你看这花配不配我嘛!”
祁念安一指她紧皱了的眉,笑的没心没肺的。
“配不上你。”
灵太妃终还是拗不过那道明媚的目光,笑着回应。
欢笑声回荡在正阳宫内,祁念安心满意足的拿着密信找小全子去了。
小全子倒是个爽利人,丝毫废话不说便离开去,她一转头,又恰巧看见邵斯志身边伴着个水灵极了的美人,活生生像那工笔勾勒的国画牡丹,她一颦一笑都温柔,水一般的人。
“南栀,那是谁?”
“明妃,那便是明妃娘娘。”
祁念安哦了一声,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涩感,后很快便被喜悦压下。
她冲着明妃身后跟着的李潇易招了招手。
李潇易好像没看见她一般扭过头去,半响祁念安才想起来嘉妃临死前给她留了封信,信上说好的要她见着李潇易躲远点。
唉,冬日已逝,旧友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兀自感叹着,不由得便一头栽进灌木,南栀慌忙上前去扶,好容易将她扯起来,一抬头便对上了四双直刷刷的幽幽目光。
邵斯志见怪不怪,淡淡的挑了眉便开始嘲笑一般死死盯着她。
旁边李潇易倒是存了上前扶一把的心思,被后边那老头一把拽住飞了个眼刀。
剩下明妃上前拉她起来,还极为细心的替她拍了拍身上缠的叶子。
“这位便是安嫔妹妹了吧,瞧着花猫似的。”她垂下眸子为她擦去脸上的灰泥,微微一笑,“陛下别顾着嘲笑啊,看妹妹穿的单薄,春日里又不是那阳空暖和些,冻着了可不好。”
邵斯志闻言极为不情愿的解下身上薄披风递给祁念安。
依旧是那副傲慢模样,冷冷的笑,看着就让人烦,遇见他准没好事。
祁念安没好气的接过来,冲着明妃笑的极为甜美:“谢谢。”
邵斯志适才自旁边冷冷提醒:“朕的披风。”
“哦。”
祁念安披上行礼,不等他说些什么便直直的走。
“娘娘等等我!”
南栀追上前去,讪讪的往后看,见那道阴测测的目光时时追着她们主仆二人,慌得汗要出来了。
“她那么好,邵斯志配不上她!”
待人群远去祁念安匆匆停下脚步,愤愤不平的跳脚。
多温柔,就这严丝合缝的宫墙,暖风都吹不进来一丝,可偏偏就是这么好这么温柔的一个美人给送进来了!
她正欲多说些什么,却看见几人匆匆忙忙的步履声。
奇了怪了,自从邵斯志整顿后宫结束,宫里才像模像样,已然好久没有这样杂乱无章的步法了。
她躲进拐角探着头。
却不料正看见那凶神恶煞的大太监手里拿着碗药,扳着宫女的下巴正死死的按进去往里灌。
宫女衣衫上褶皱堆成山,那指尖断了几根指甲死死扣着地板,脚尖踢踏挣扎不休,嘴里被死死灌满了不知名的黑汤。
祁念安恍然惊觉,这里是皇宫僻静处——
“别喊了,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那太监桀桀桀的笑,祁念安跟着颠了颠手里的砖石。
南栀也跟着幽幽的站到他身后。
框——
大太监极为懵懂。
“我不知道你更傻一点还是你背后的主子更傻一点,这时候邵斯志严查宫内人口流动,你说你非要这时候上赶着撞枪口,未免太傻了些。”
她捞起宫女,踹了踹宛如死狗的太监。
“没事吧。”
祁念安弯了腰轻声细语道,便把她扶起身来。
宫女发丝凌乱着,小鹿一样的眼睛极为感激,她低声啜泣着抹了嘴边的汤汁,接过南栀递上来水。
“谢谢你们,谢谢……”
她呢喃着宛若空中飘零碎裂的柳絮,本就是圆眸杏眼,这样下来更显楚楚动人。
她好容易平复了心神,断断续续的交代下来,更是令人心上敷了层寒霜似的,格外冰凉。
“明妃娘娘不愿,懿贵妃便指使了苏妃寻个由头磋磨我,我本在小厨房做些吃食,最是容易接触到进口的东西,她们说,只要我肯从了她们,便把我送上龙床,可我不愿……”
依杏哭的脸上涕泪交错,绝望的看向地上缓缓醒来的大太监。
太监先是暴怒至极,而后突然一撇祁念安身后的南栀,瞬间收了神色,冷冷一横。
“安嫔娘娘,这宫女犯了些错,不过略微惩戒一二,何不把人交还给奴才,奴才还要回去向苏妃娘娘复命啊。”
他慢条斯理的擦擦手上的灰泥,抬着眼皮阴测测地看了看祁念安。
身边依杏瑟瑟发抖,颇为不安的看了看祁念安。
绝望缓缓笼罩了她的面庞,清泪缓缓顺着脸颊流落下来,好不凄惨
祁念安嗤笑一声,扬起手中砖石毫不犹豫的又是以一记重击,她懒洋洋的晃悠着手腕子,见那太监丝毫不敢还手,便一下接着一下的。
她道:“狼人自曝都没你这么痛快的,没听说过我的精神状态吗?最讨厌有人叽叽歪歪的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太监结尾狼狈的翻身跪趴着护着头,恶狠的威胁之语还未开口,便是框框一顿暴栗。
砖头碎掉了,太监绝望了,宫女看呆了。
祁念安通体舒畅,扔了砖头满意呼出口气来。
这些日子憋闷的事难道还少吗?
苏妃已然是要到了毒杀宠妃的地步,这天地不怕的架势到真是见了鬼了,若是今日自己不救,依杏未必能撑到苏妃那边放弃,一旦明妃倒下,懿贵妃愈发得势,膨胀了后万一偷袭她的好诡秘怎么办!
要好好理一理才是。
依杏本就是温柔性子,祁念安怕她回去再被欺辱,便直接把人带到自己宫里护着。
她不信苏妃敢直接来找她要人,总归这闲事她是管定了。
“所以你现在不捡棍了,改捡人了?”
李潇冉手里还拿着正在批注的信,眼神一扬便目瞪口呆的看着祁念安身后的小宫女。
祁念安怒火犹盛,便一五一十的把现场情况说了个清楚。
“苏妃属实是疯了,杀人下毒是样样不拉,前些日子你才叮嘱了,现如今到好,变本加厉,知道的这是皇宫,不知道的以为是缅北呢!”
“他邵斯志简直是个软虾子,自己宠妃都护不住,他不是能耐吗,怎么一边把明妃立牌面上,一边又不闻不问的,我不信这事他一点也不知情!”
李潇冉闻言手中动作一顿,面色冷然的抬了头,直视那宫女颤巍巍的背影。
“他当然知道,他巴不得这些人困兽一样斗个痛快。”
说罢,她站起身来,红艳金丝掐缕宽摆在身后拖出长长的一道影。
祁念安抬头直视着她的眸子,边听闻耳边人轻微呢喃道:“丞相最近倒是活跃的很,屯田政样样数数都极为上心,云阳一带倒是他的直属门生推行,听闻很是顺利,国朝扬赞呢。”
李潇冉拍拍她的肩。
“说简单点,就是苏妃她爹最近赚的盆满钵满,邵斯志不乐意,想看苏千金栽跟头,跟她同期进宫的明妃是个最好不过的靶子,他都不用动手,懿贵妃必然是要挑拨着苏妃杀死着油盐不进的新人的。”
“最近懿贵妃在宫中威名那是相当的盛,她欲望越来越大了,怕是下一步想把我这颗老钉子拔了去,但是怎么拔呢?”
祁念安瞬间窜上一股子凉意。
“如果我护着的人,也就是你触怒了圣上,那再好不过。”
“可邵斯志暂时没有跟世家对抗的资本,国朝根基尚浅,还不到清扫的时候,故而你如何放肆,他都不会说什么。李潇易即便是对你仍有旧情,见了你情不自禁,他也权当没看见。索性你没再做什么,可我想着,这样的试探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