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

    “无名先生”那篇语焉不详却刀刀见血的“绝笔”,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帝京特定的圈子里炸开了锅。虽未明指,但“九重深宫”“幕后黑手”等字眼,结合近期德妃伏诛、瑞王旧案被提及、关键人证屡遭不测等事实,足以让所有嗅觉敏锐的权贵心生惊悸,暗流汹涌至前所未有的程度。

    皇帝李琮的怒火已然无法遏制。御书房内,珍贵的砚台被摔得粉碎,他脸色铁青,眼中是帝王权威被挑衅后的暴戾与杀机。“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无名先生’给朕揪出来!还有萧断……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想干什么?!”

    厂卫倾巢而出,如同无形的罗网,罩向每一个可疑的角落,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

    国公府内,萧断与沈墨隐已然嗅到了毁灭的气息。苏晚晴母女已被赵磐通过秘密渠道送走,顾青彦也已“病重离京”,但“无名先生”留下的痕迹,以及皇帝日益膨胀的猜忌,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陛下……不会再容忍了。”萧断看着窗外集结的、明显增多且充满敌意的监视者,声音冷硬。他轻轻握住沈墨隐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且小腹已有了明显的隆起。她有孕了,这是他们在巨大压力下,悄然孕育的新生命,亦是他们未来的希望,此刻却更添一层忧虑。

    “他若动你,便是坐实了做贼心虚。”沈墨隐靠在他肩头,语气却异常平静,“那篇绝笔,已种下猜疑的种子。他若以谋逆之名杀你,天下人会如何想?那些本就对瑞王案存疑的宗室老臣会如何想?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至少……不敢明着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断搂紧她,“他可以有无数种方法,让我‘意外’身亡。”

    就在此时,宫中最新的消息由沈清辞的心腹冒险送出,只有寥寥几字:“父皇已决,速离!”

    皇帝已经下定决心了!不再只是警告和监视,而是要动手清除!

    几乎在同一时间,赵磐疾步闯入,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国公爷!边境八百里加急!北胡得知我国内朝局动荡,集结二十万铁骑,绕过阴山古道,突破我军第二道防线,兵锋直指落鹰峡!军情危急,请求朝廷即刻发兵增援,并请国公……速返北疆坐镇!”

    北境告急!在这个要命的时刻!

    这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像是……给了萧断一个暂时离开帝京这个囚笼的机会!

    萧断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看向沈墨隐,沈墨隐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抉择。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萧断沉声道,“我必须立刻进宫,主动请缨返回北疆!唯有手握兵权,身处边关,陛下才会投鼠忌器,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我明白。”沈墨隐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强忍着不舍与担忧,“你去!府中有我,有赵磐,有沈福,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她抚上自己的小腹。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缠绵。萧断重重地拥抱了她一下,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旋即转身,换上朝服,佩上先帝所赐的尚方剑,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背影决绝如同赴死的战士。

    皇宫,紫宸殿。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冰。皇帝李琮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地看着下方跪地请战的萧断。几位重臣分列两旁,神色各异,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目光闪烁。

    “萧卿,”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北疆危急,朕心甚忧。只是,你新婚宴尔,夫人又有孕在身,此时离京,恐有不妥。朝中能征善战之将并非只有萧卿一人。”

    这就是明确的拒绝了!皇帝不想放他走,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

    萧断抬起头,目光坦然,声音铿锵:“陛下!北胡此番来势汹汹,非臣不能制!边关若失,则中原危矣!臣妻虽孕,然深明大义,断不会因私废公!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准臣即刻返回北疆,驱逐胡虏,护我河山!”他重重叩首,“若此战有失,臣愿提头来见!”

    他这是在以性命和边关安危做赌注,逼皇帝做出选择!

    皇帝的眼神冰冷如刀,死死盯着萧断,殿内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他在权衡,在萧断的性命与边关稳定之间权衡。若强留萧断,边关一旦有失,他这皇帝难辞其咎,朝野舆论将彻底失控;若放萧断走,无疑是纵虎归山,再难钳制。

    良久,就在萧断以为皇帝要强行翻脸之时,皇帝忽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既然萧卿忠勇可嘉,朕……准奏。”

    萧断心中猛地一松,却又瞬间提起,皇帝的妥协,绝不意味着安全。

    果然,皇帝接着道:“然,国公夫人身怀六甲,不宜车马劳顿,便留在京中安心养胎吧。朕会派最好的太医和嬷嬷照料,定保他们母子平安。”

    扣为人质!

    皇帝终究还是留下了最狠辣的后手!他将沈墨隐和她腹中的孩子,扣在了帝京,扣在了他的掌心之下!萧断若在北疆有任何异动,沈墨隐母子便是最先祭旗的牺牲品!

    萧断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他强压下滔天的怒火与担忧,再次叩首,声音因极力隐忍而微微发颤:“臣……谢陛下隆恩!定不负陛下所托,必破胡虏!”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龙椅上那深不可测的帝王,转身,大步离开紫宸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之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皇帝之间,已彻底撕破了脸皮,一场更为凶险的博弈,将在北疆与帝京之间,同时展开。

    回到国公府,萧断将宫中情形告知沈墨隐。沈墨隐听完,脸色白了白,但很快恢复镇定,甚至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决绝的笑意:“他以为扣住我,便能让你束手束脚?夫君,你尽管去,不必以我们为念。我在帝京,自有保全之法。你只需记住,你在北疆打得越狠,胜得越漂亮,我们母子在帝京,就越安全!”

    她的话,如同最坚定的磐石,给了萧断莫大的支撑。他紧紧拥抱住她,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誓言。

    没有盛大的送行,没有缠绵的告别。翌日黎明,天色未亮,萧断便带着一队亲卫,如同利箭般射出了帝京城门,奔赴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染红的北疆战场。

    而沈墨隐,则站在国公府最高的阁楼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手轻轻覆在小腹上,目光沉静如古井,深处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帝京的雷霆已然落下,北疆的烽火即将燎原。而她,将在这风暴的核心,为了夫君,为了孩子,也为了那未曾泯灭的公道,独自面对来自九重宫阙的滔天压力。

    (第二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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