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风华

    洛水胥氏一族避世离尘,从不与他族或者其他门派结盟。在这几千年里,真正做到了群居不倚,独立不惧。

    只因胥予泽的母亲是风氏族人,胥氏与风氏方才挂上一点关系。不过,胥予泽的母亲在生下胥予泽几年后便离世了,胥氏与风氏的交集也就全在他一人身上了。

    风氏族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呢?胥予泽在玄冰阁中望着母亲去世时的地方想着。

    玄冰阁乃胥氏子弟修炼的好地方,阁中各处皆为寒冰,永冻不化。这寒冰是胥氏先祖前往归墟之地,因缘际会救下一鲛人而得。胥氏先祖带着寒冰回到胥氏,将其炼化附于玄冰阁,供族人修炼。

    寒冰生于归墟,还有一个作用,便是疗伤。

    故而,胥氏族中,但凡其子弟修为达到一定水平或伤重者,皆可入内。有时,也会借予外人疗伤。

    胥予泽已记不大清十九年前的事了。那年,他四岁,慌慌张张跑到玄冰阁的时候,就瞧见母亲躺在父亲怀里,面色苍白,却安然阖眼。父亲很伤心,久久不语,周围则站着祖父和其他一些长老。

    小小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他想过去,可是,疏棠长老拉住了他。

    后来,父亲时常闭关,他的生活起居以及课业都交由族中长老负责教导管理。听长老们说,父亲是因为母亲离世,思念成疾、太过伤心导致本就受损的身体雪上加霜,需闭关修行疗养。

    祖父偶尔会亲自传道授业,每每见到他时,祖父都会蹲下来,拍拍他的肩,和蔼道:“泽儿,以后若有想做的事,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更不要画地为牢,蹉跎半生。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他不懂祖父为何对他说这些话。长老向他解释道: 原来是当年祖父并不同意父亲母亲在一起,为此做过一件有害于母亲的事。当母亲去世后,祖父看到父亲日益消沉的模样,悔意涌上心头。

    过了几年,祖父也去世了。父亲闭关的时日越发少了,因为他得承担起胥氏族长的责任。

    母亲去世后,风氏来了两个人。一位是现今风氏族长风念宸的母亲风亭潇,另一位则是风氏长老风亭染。

    风亭潇是在风亭汐去世前几个月接任的族长之位。这般说来,胥予泽与风念宸算是表兄妹了。然而,也是没见过几面的。

    自风亭汐去世后的十九年年间,胥氏与风氏来往不过两次,算上这次,统共三次。

    许是风氏自知有愧,识趣不来吧。

    幼年的事,真的记不大清了。连同母亲的模样,也有些模糊了。

    胥予泽鼻尖酸酸的,眼眶湿润的离开玄冰阁。

    宣伯来找胥予泽,见他在玄冰阁,也就没打扰他,只静静地待在外面。

    胥予泽离开后,宣伯内心也是百感交集,他的这位少主缺乏父亲母亲的陪伴,作为胥氏唯一的直系血脉传人,自幼身负重任,勤奋刻苦,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甚少表露情绪,也不知何时才能敞开心扉。似乎只有在天恒宗,少主才会开心些。

    胥予泽回到栖松舍后,便去喂养那几只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仙鹤。

    看着这几只仙鹤,他忽然想起,江渡云曾经也养过一只仙鹤,不过在六年前那一役中消散于天地间。

    宣伯认为是时候同胥予泽讲一讲当年发生的事了。这样,或许可助他们父子二人关系缓和。

    宣伯上前行礼道:“少主。”

    胥予泽起身问道:“宣伯此来何事?”

    宣伯道:“属下知少主对过往之事仍存芥蒂,论起昔年旧事,属下也算是亲历者,少主不妨听属下一言,再做决断。”

    胥予泽唇角微动,蹙眉想: 当年的事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宣伯垂首,顿了顿后说道:“族长天赋异禀,自幼修习术法,勤勉刻苦,十五岁时于胥氏族人中,除疏棠、疏眠两位长老外再无敌手,十七岁时听闻天恒宗有不世出之才,便欲执剑问道。

    正当年少,意气风发。总想着世间事皆有可为,凡事都可去争一争,那一辈中的第一人自然也可以是自己。

    于是,就有了如今流传下来的问道十三剑以及天恒宗掌门的“夕映风华”之称。

    所谓十三剑,并非是第十三剑落败,而是指第十三剑是两人的最高剑意。

    剑气划破长空,流云为之震颤。

    残阳如血 ,暮云飞花,山色浓郁,晚风荡漾。两人的身影在半空中交错而过,掀起阵阵波澜。

    那一剑,可称绝美。

    少年人,就该鲜衣怒马,恣意张扬,潇洒随心,剑指苍穹。

    落日半掩,族长与白掌门于崖畔饮酒,望花闻风,相谈甚欢。

    霞光映射到波光流动的白衣之上,也照在少年的下颌边缘。他们就这样静静坐在这天地间,享受夕阳美景。”提及此处,宣伯眸中流露出回味之色。

    从其他人的角度远远望去,白澄若实在出尘。或者换句话来说,简直是风华绝代。

    相比之下,胥无重则要逊色三分。因为他透着一股傻傻的憨劲儿。但他一直说自己是质朴,质朴,是朴实无华的最高境界,一般人看不出来。

    崖畔花草茂盛,隐下白澄若坐在胥无重衣裳上的细节。

    宣伯接着说:“彼时的白掌门白衣束发,劲装飞扬,傲气凛然。还未是如今模样。

    族长则因好不容易结识了一位志趣相投的朋友,转而游历世间。

    途经空桑时,遇见了夫人——风亭汐姑娘。”

    风亭汐在空桑寻药,胥无重吓跑了那味药……

    胥无重御剑而行,偶然瞥见归雷湖畔一抹倩影,一时入神,长剑左摇右晃,跌落在地。

    摔得那叫一个惨。

    与此同时,一株仙草没入林中。

    风亭汐眼看着就要抓住那株人参了,却不料一个不速之客到来,吓跑了那株人参。

    纵使她朝人参消失的方向迅速追去,也无济于事。

    旋即气鼓鼓地走到胥无重身前,带着略有些质问的语气道:“你,吓跑了我的药。”

    “我……”胥无重起身不可思议地说道,“吓跑了你的药?”

    说着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双手环抱,头偏朝一边,闭着眼睛笑道:“怎么可能?”好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胥无重抬头起身那一瞬,俊秀的容颜映入风亭汐眼帘,风亭汐有些恍神。眼前这人身着束袖黄衣,身姿挺拔,眉骨分明,还带着几分傲气,真是个气宇不凡的少年郎。

    但是,长得好看可不能用来当挡箭牌。

    风亭汐解释道:“怎么不可能?那是一株百年的人参啊!又长在空桑这等灵气充裕之地,且不说其药用价值之高,就算是修出几分灵性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啊?人……人参啊。”大概是因为见到一眼心动的女子,胥无重连话都讲不利索了,脑海也像被蒙上了雾气一般。内心嘀咕着:对啊,药也是会修出灵识开灵智的。

    “那真是对不起,我帮你抓回来,就当是赔礼了。”胥无重试探性地说话,随后真切道:“姑娘原谅我吧。”

    那双眼睛,充满了委屈,就像是风亭汐反过来欺负了他一般。

    风亭汐见此人态度诚恳,想必是无心之失,也就没有再追究。想了想后,说道:“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一个人抓就好了,你走吧。”

    “姑娘,我可以帮你抓回来的。请姑娘相信在下。再怎么说,如果不是我,那株人参也不会跑了。”胥无重追上来,虽是低着头说的话,眼睛却不时瞟向风亭汐。又试探性地道:“对吧?”

    风亭汐有些疑惑,但觉得有一个帮手总归是好的,就应了下来。

    胥无重见风亭汐同意了,心里乐开了花。便趁机道:“姑娘,在下名叫胥无重,还不知姑娘名讳。”

    胥无重,洛水胥家的少主?风亭汐讶然,继而道:“我叫风亭汐。”

    风亭汐,这名字真好听。胥无重默默想着。

    “那你该是胥氏的少主了。修为应当不差啊,怎么会飞着飞着从天上掉下来?”风亭汐问道。

    “唉!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这是意外!”胥无重低头轻咳,尴尬掩饰道。

    “哦。”

    “风姑娘……”胥无重才喊出名字,便神色一凛,唤出佩剑。

    风亭汐也召出长弓,转身向林中射出一箭。

    箭矢迅捷有力,刺破晚风,与之温婉娴静的外表不甚相合。

    胥无重眼中流露出欣赏,不愧是风氏族人。

    其欣赏之外,就是胥无重的真实想法。胥无重并不喜那类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他所喜的,该是势均力敌、英姿飒爽的姑娘。日后携手,才不至痛苦煎熬。

    他已碰到过太多令人伤心的例子了。毕竟,这是修仙界。更残酷,更激烈。

    人生那么短,修不到地久天长的地步,便该在可预见的现实下走好每一步。

    风亭汐并不知,身旁之人心思飘飞,想的长远且不切实际。

    胥无重顿首,一见钟情,按照话本里写的,我的机会来啦。

    旋即手执长剑,飞身跃入树林之中。  风亭汐紧随其后,方才那一箭,当是射中了的。

    树林里残存着妖兽的血迹,箭矢应是擦破妖兽皮肉,没入树干之中。

    林子里乱糟糟的,足见那妖兽体型之庞大。另其所经之处,还留有一些黏液。

    胥无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低声道:“这好像是鸣甲蛇。”

    “就是鸣甲蛇。我用法术探了探这些黏液和血液,确是鸣甲蛇无疑。”风亭汐走到胥无重身后道。

    胥无重一激灵,道:“你何时来的?”

    “我跟在你后面进来的。”

    “你出林子吧。鸣甲蛇不好对付,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是不小心受了伤可怎么好?你就在林子外等我,不消半刻,我必定把它抓出来。”胥无重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弱,放心吧。”风亭汐知晓胥无重是心怀好意,可偏偏自己有个不喜假手于人的性子。又补充道:“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胥无重咧嘴笑道:“那就一起去吧。亭汐姑娘如此聪明伶俐,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呢?”

    风亭汐执弓垂眸,当下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因为这人实在有些过于热络了,转而又兀自埋怨自己心志不坚。就这样挣扎一番后,抬眸望着胥无重,不禁埋怨道:真是坏人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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