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人群鱼贯而出，会议室里只剩下薄凛和项目经理萧雅。
“人选方面，”萧雅开门见山，“硬件工程师你定，美术组的人选你抽空问问韦姐的意见。”
薄凛点头，目光扫过玻璃墙外正抱着资料走过的美术组成员。
“包芝月是实习生，但接触过这类的项目。”萧雅补充道，“小林入职四年了，经验丰富，不过手上还有智慧医疗的项目在赶。乜雾泠入职还没满一年，但在校期间有不少大厂外包的经验。”
“韦姐对自己组组员很熟悉，所以你记得问韦姐。”
“明白了，”薄凛点头，“我先去确认工程师。”
回到研发组区域，薄凛径直走向最里侧的工位。
正在调试电路板的工程师邓连维抬起头，“我？”
“嗯。”薄凛单刀直入，“周三能带着原型走吗？”
邓连维推了推眼镜，“如果周一把睡眠模式的问题解决，可以带Beta版。”
薄凛简短地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打开邮箱，手指悬在键盘上轻敲，点开邮件。
主题：关于锦玉湾项目出差安排的决议
正文：
出差目的：竞标锦玉湾智能家居项目
时间：4月28日-30日
人员：研发组临时组长（薄凛）、硬件工程师一名（待定）、一名UI设计师、一名TA（待定）。
（请研发组和美术组于22日18点前反馈。）
附件：客户技术评估表、差旅政策。
“哇，邮件这么快就发下来了。”小林感叹道。
包芝月敲着键盘，“我是去不了，我可是实习生。”
“估计就是小林你和雾泠二选一了。”
小林摇头，“我手上还是有个项目单的，跑不开。”
“多半是雾泠了。”丁慕斯插话。
“TA毫无悬念，就只有我们郑灵了。”
郑灵抿嘴，耳根薄红，“嗯……”
“哟哟哟，和男神一起出差，高兴死了吧？”
“人家薄凛组长有喜欢的人。”
“又没有女朋友，”蒋楚禾抛媚眼，“怎么不能追？”
小林白眼，“懒得理你。”
叩叩叩——
薄凛站在美术组办公区的玻璃门前，指尖在门框上轻叩了几下，主美韦姐正俯身指导包芝月调整界面动效，闻声抬头，看见薄凛后微微颔首示意。
“韦姐，方便会议室聊两句吗？”
韦姐合上包芝月的数位笔，起身时顺手捋了捋西装裙的褶皱，“上海项目的事？”
薄凛没有立即回答，目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正专注盯着屏幕的乜雾泠。她今天将长发挽起来了，露出了截白皙的后颈。
他收回视线，“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空会议室，薄凛顺手带上门。
“关于UI的人选，需要听听你的建议。”
韦姐翻开随身携带的iPad，调出人员档案，“包芝月虽然资历浅，但风格很契合豪宅项目的调性。”
她滑动屏幕，“小林手上项目多，但经验最丰富。”
薄凛的目光落在第三份档案上。
屏幕上乜雾泠的证件照仍旧面容清冷，深棕色的卷发垂在半边肩头，内眼角尖锐，不失疏离，又多了些慵懒，眼神平静得像一泓秋水。
“乜雾泠呢？”他问。
韦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雾泠她入职时间短，但天赋很高。她不仅有丰富的大学外包履历，还接过知名公司项目，作品集也碾压旁人，所以公司才会让她指导实习生包芝月的基础工作。”
韦姐指尖在平板上轻点，“她上次设计的智慧社区项目的暗色系UI，客户评价很高。”
“不过我的建议是，带有经验的小林。”
会议室陷入沉默。
“确实，论资历来说小林姐无非是最佳人选。”
薄凛认可地点头，但又蹙眉，“不过这次客户明确要求界面动效与硬件操控深度结合。”
他调出投影仪，展示客户需求文档，“乜雾泠在校期间接过智能硬件厂商的外包，熟悉loT设计规范。小林姐虽有四年工作经验，但小林姐主攻电商页面，对硬件交互缺乏案例。”
“这次竞标比的是系统级UI体验，不是视觉华丽度。客户PPT第12页强调需要‘无感交互'，乜雾泠去年为Y公司做的智能中控方案，正好是同类设计。”薄凛继续翻页文档，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们的中控系统用了新版的Lottie动效引擎，乜雾泠参与过引擎测试，熟悉性能边界。临时换人的话，很可能导致动效卡顿。”
“锦玉湾的CTO很看重细节的。”
“那这次是小林的短板了。”韦姐笑了笑，“行，看来这次是雾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见薄凛挑眉，她补充道：“正好让她去历练一下。”
“TA的人选就只有郑灵。”
“嗯，就这么定。”薄凛推开会议室的门，正巧看见乜雾泠抱着一叠资料从走廊经过。
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的重工包臀针织鱼尾长裙，裙身勾勒出优雅的曲线，衬得她气质清冷矜贵，裙摆随步伐轻荡，深棕卷发垂落在腰间，整个人如霜雪般疏离又迷人。
韦姐顺着薄凛的目光看过去，“说曹操曹操到。”
薄凛笑了笑，侧身让道，“请。”
韦姐点点头，先行离开。
回到美术组，韦姐敲了敲玻璃隔断，“上海项目定下来了，TA郑灵，UI乜雾泠。”
办公区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蒋楚禾转着笔调侃，“郑灵你明着乐吧。”
“呦！”小林挤眉弄眼地看向乜雾泠，“选了雾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包芝月意有所指。
郑灵耳尖发红，偷瞄着正在整理资料的乜雾泠，“雾泠姐，上次你说的配色规范......”
“工作。”
韦姐屈指叩响白板，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下午四点，乜雾泠的手机在素描本旁亮起。
薄凛的消息赫然跳出：［下班后一起去超市买点菜？我直接去你家做饭给你和月寻吃。］
她盯着屏幕皱眉，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
消息提示音又响。
薄凛：［月寻同意了，并且很期待。］
先斩后奏。
心机男。
乜雾泠闭了闭眼，回了个省略号。
玻璃幕墙对面，薄凛正低头看手机，左耳的银钉在灯光下闪了闪，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下班点。
薄凛倚在美术组外的走廊墙边，乜雾泠拎着包走出来，她径直将帕拉梅拉的车钥匙递给他，随后提步。
“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做。”薄凛接过钥匙跟紧她，声音压得低，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
“都行，”乜雾泠按下电梯按钮，“做你拿手的。”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薄凛唇角微扬，“好。”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渐次亮起。
帕拉梅拉的车灯闪烁两下，薄凛拉开驾驶座车门，乜雾泠则安静地坐进副驾。
“这次出差由我和你主领。”引擎启动的嗡鸣中，薄凛单手打方向盘倒车，“因为是我和你都擅长的领域。”
乜雾泠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驶出车库时，自动感应门缓缓升起。黄昏的光线斜斜地照进车内，在乜雾泠的米白鱼尾裙上镀了一层金边。
薄凛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银色耳钉随着转头的动作闪过一道光，“先去生鲜区？”
“随你。”乜雾泠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声音很轻，但也足够让他听清。
超市的冷气扑面而来，薄凛顺手推了辆购物车，乜雾泠走在他身侧。
“葱姜蒜家里还有。”她说着往蔬菜区走，薄凛推着车跟上，车轮在瓷砖地上咕噜咕噜响。
“青椒？”他拿起一个看了看。
“太辣。”
“彩椒？”
“随你。”
薄凛笑着摇摇头，往袋子里装了两个红的。
她也笑。
“笑什么？”他抬头。
她别开脸，“没笑。”
“明明笑了，”薄凛把彩椒扔进车里，“我看见了。”
她不理他，转身往调料区走。
薄凛三两步跟上，购物车差点撞上她的脚跟，赶紧刹住。乜雾泠回头瞪他一眼，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醋要哪种？”她拿起一瓶。
“老陈醋，”薄凛凑过来，“烧出来颜色好看。”
生鲜区。
“排骨？”薄凛捏着购物车把手，偏头问她。
她轻轻点头。
“再买点牛肋排？”
乜雾泠正整理着购物车里歪倒的调味瓶，头也不抬，“都行。”
薄凛低笑出声，挑了盒品相最好的放进车筐。
蔬菜区的灯光格外亮，薄凛拿起个生菜在手里掂量，“配个汤？”
“你做主。”她盯着价签看。
“那就，”他弯腰凑近她耳边，“生菜嫩豆腐汤？”
她从旁边货架拿了盒口蘑扔进车里，“这个。”
“好。”他笑得眼睛弯起来，推着叮咣作响的购物车跟在她身后。经过冷鲜柜时，又塞了两盒她多看了两眼的草莓。
拐向海鲜区，帝王蟹在碎冰上张牙舞爪，他用胳膊肘碰了碰乜雾泠，“波士顿龙虾？”
“浪费。”
她从碎冰堆里拣起只鲍鱼，“这个。”
薄凛挑眉看她指尖捏着的灰褐色贝壳，“原汁焗？”
“行。”
两人推着购物车来到收银台。
排队时，乜雾泠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收银台旁的货架，那里整齐摆放着各种小商品，最显眼的位置陈列着几排色彩鲜艳的避孕套包装盒。
她的视线没有丝毫停顿，平静地从那些包装上掠过，伸手从另一侧拿了一盒薄荷味的口香糖，随手扔进购物车。
薄凛的目光在乜雾泠伸手的瞬间就追了过去。嘴角原本放松的弧度突然凝固，随即又微妙地上扬，视线在避孕套包装和她纤长的手指之间游移，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要换无糖的吗？”他开口，伸手去拿那盒口香糖。
“不用。”乜雾泠按住他的手，语气如常，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些更引人注目的商品。
收银员开始扫码，扫描器发出一声声轻响，乜雾泠正要将购物车里的东西往传送带上放，余光却瞥见薄凛修长的手指伸向了货架。
她的呼吸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悬在色彩鲜艳的避孕套包装上方，似乎下一秒就要取下其中一盒。
然而那只手却轻巧地一转，从旁边拿起盒薄荷糖。薄凛偏过头，神色如常地将糖盒放在传送带上，“能醒神。”
乜雾泠迅速别过脸，目光落在收银员正在扫码的商品上，她浓密的睫毛低垂，却遮不住耳尖泛起的那抹薄红。
薄凛的目光在乜雾泠微微绷紧的侧脸线条上停留了片刻，轻轻勾起唇角。
收银台的灯光照在两人之间，将这一刻微妙的氛围映照得格外清晰。
乜雾泠始终没有抬头，但薄凛知道，她一定听见了他那声几不可闻的低笑。
走出超市时，暮色已经笼罩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