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她的脑海中蹦出这四个字，又见男人神情似笑非笑，怎么看怎么使人生厌。

    谢长晞呼吸渐促，心底陡然燃起一团火苗，烧得她喉咙发干，声音沙哑，“你到底是谁，为何处处与我们过不去。”

    “实乃冤枉，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宗青微微欠身，颇为无辜，“倘若公主从一开始就愿意配合我的计划，不仅不会受伤，此刻怕是早已安然——”

    话未说完，他突然冷嘶一声，一只手从旁边拧住了他的耳朵。

    “疼疼疼，轻点轻点。”方才还从容不迫的男人顿时龇牙咧嘴，歪着头连声饶命，“青云，有人看着呢，你让哥哥颜面何存。”

    寺门后转出一位女子，白衣如雪，夏日月色落在她身上都显得冷冽几分，整个人透出疏离的气息。

    这又是谁？

    谢长晞眼底渐生焦躁，一面握紧了谢八的腕，另一面，藏在袖中的手则牢牢地攥着匕首。

    她强撑站在原地，未动一步。

    “其实我们只是想请九公主帮个小忙，并无谋财害命之意。”宗青口吻诚恳，“我名宗青，这位是我妹妹，焦青云。此前没有合适的时机，现在才自报家门，请公主海涵。”

    谢长晞直觉可笑：“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思绪纷乱如麻，腿伤又传来阵阵刺痛，讥诮过后又不禁心中苦笑。

    短短一个晚上，费尽功夫地逃跑，最后竟然自投罗网。

    她细细扫过这一男一女，看着面生得紧，又不免在宗青的装扮上多作停留，“我与你素未谋面，却总觉得哪里违和。大靖男子习惯束发，你却散发，唯有禅士……”

    关键词一出，谢长晞瞬间联想到近日所陷入的沛香案，瞳孔不禁一缩，声音也沉下来，“你们是净业禅寺的人？”

    闻言，宗青唇角微扬，欣然应下：“听闻九公主只知吃喝玩乐，是位十足十成的纨绔子弟，今日一见，才知流言不可信，公主竟全凭自己猜中了。”

    听着夸奖，纯纯损人。

    谢长晞面无表情：“最烦你这种人了。”

    宗青也不恼，“出此计策，实属无奈——嘶，青云你怎么又打我？”

    焦青云睨了他一眼，“我说了我只要九公主。”

    宗青瘪瘪嘴，委屈地说：“我这不是觉得多一位公主多一分筹码吗？”

    “多事。”

    焦青云平视着谢长晞，“你进来。”又转向谢八：“你可以走了。”

    八公主怔在原地，唇瓣微张，发出一个迟疑的“啊”字。

    她目光在谢长晞和这对兄妹身上来回逡巡，片刻沉默，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更凌乱，才应下说：“好。”

    正当寺门即将合上，八公主却去而复返：“等等。”

    她面露焦色，“这荒山野岭的，我不认得回去的路，不然我……”

    “无妨。”宗青温和地说，“我请甲兄弟护送公主回城。”

    八公主一听连忙摆手说“不要不要”，然后慌不择路地跑了。

    看她这反应，宗青还有点好奇甲到底怎么吓唬八公主的，给人留了这么深的阴影。

    他摸摸下巴，想问焦青云，发现人已拽着谢长晞往寺里走了。

    谢长晞走进寺里，虽点了许多壁灯照明，内里却是墙瓦塌陷，野草疯长，显然已久无人居，像偶然的一处据点，壁灯似乎也是专门吸引路人借宿的。

    真阴！

    谢长晞愤愤地在心里骂道。

    她刚在长椅上坐定，焦青云便径直撕开了她的下裙摆。

    谢长晞惊得往后退：“你做什么？！”

    “别动。”

    焦青云将小盏灯放在一侧，照亮谢长晞小腿处的伤，长长的一道划口，血肉模糊。

    她面不改色，挑去草屑和碎石，用布帛紧紧压在伤口上方。

    谢长晞瞬间疼得嗷嗷直叫。

    宗青早已知趣地背过身，尽职尽责地解释：“青云不爱说话，还请公主多担待。但她师承名医，天赋异禀又勤学苦练，医术青出于蓝。公主能得到她的医治，真是幸运。”

    谢长晞：“……”

    这伤说到底还是他们害的，难道还要她感恩戴德？

    焦青云也没理宗青，简洁地说明了伤情，“皮肉伤，不伤筋骨。”

    “可是疼……”谢长晞眉毛眼睛皱成一团，本来都没那么痛了，焦青云这手法让她以为自己的腿马上就要废了，“轻点，轻点！”

    焦青云准备上药的手指微微一顿，才记起谢长晞原不如宗青那么皮糙肉厚任她练习。

    她没有抬头，稍微放缓了手底的动作，语气依旧平淡：“三日内避免奔跑劳神，禁饮酒与腥腻。”

    “知道了。”谢长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用撕下的裙摆布条包扎整洁的伤口。

    竟然真的是为她治伤，而不是雪上加霜。

    焦青云瞥了她一眼，未发一言。

    谢长晞整了整衣襟，正色道：“现在可以谈正事了，你们要我做什么？若是谋财害命的勾当，我绝不会做的。”

    “放心，只是件小事。”宗青微微一笑，但细看之下，眼底不见丝毫笑意。

    “还请公主一字不差地复述，十日前在净业禅寺晕倒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