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

    “冯长老!冯长老,东岳来人了!”有人高呼。

    冯长老气喘吁吁,从手中长矛到肩膀,全都被血浸透成红色。此次兽潮的规模格外庞大。元彻真人在东西南北四面皆设置了防御法术,如今其三都已经被妖兽冲破。

    眼看凌虚阁就要守不住了,冯长老派使者东去,请求严能道尊派人援助他们。现在,听见东岳来人,冯长老凭空生出些力气,好歹击毙纠缠他的妖兽。冯长老扭头一看,心凉了半截。

    东岳只派来了一名元婴修士:白澈。白澈拔剑相助,说:“妖兽太多,东岳的人手也不够。师父派我来帮你们。”

    严能道尊派来自己的徒弟,已经是尽力地帮助凌虚阁。可仅仅一名元婴修士哪里能解凌虚阁的危难?冯长老气喘,吩咐属下说:“淮山……归藏门……归藏门!再去问归藏门,快!”

    这时,随行白澈的一名金丹修士出声了。

    玲说:“此时必须向古柯宗求援。”

    冯长老本来就厌恶她,加之心情焦躁,喝道:“闭嘴!古柯宗从来不会援助任何人。”

    玲坚持:“归藏门自顾不暇,即便他们愿意不计前嫌,又怎么调得出人手?白澈前辈已言明,东岳同样无力提供更多帮助。至于淮山,袭明真人早就放权给各个山头,恐怕他连淮山到底有几名元婴修士都不清楚,怎么派人来?唯有古柯宗聚集了一群最善战的元婴修士,全都听候成玄真人差遣。无论成玄真人态度如何,除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能力解救凌虚阁。”

    众人窃窃私语,赞同的意见比反对的更多。冯长老紧紧皱眉,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情。溺水者唯有拼死抓住最后的绳索,无论它是否牢靠。冯长老说:“你有什么办法?”

    “晚辈愿代表凌虚阁前往古柯宗面见成玄真人,一定说服他派人援助。”玲说。

    冯长老吐息。他取出掌门印信给她,说:“你去吧。”

    玲接过,又说:“请白澈前辈与晚辈同行,否则此行不能成事。”

    凌虚阁岌岌可危,她居然再要一位元婴修士和她走!冯长老怒火又起:“你自己——”

    “好,我和你去。”白澈说。

    冯长老瞪眼。他当然不同意,但他行事依照凌虚阁的,上下级分明的章法:白澈与他同阶,又不受凌虚阁管辖,所以他没有权力对白澈发号施令。趁冯长老一念犹豫,玲立即说:“多谢白前辈,我们出发吧。”

    一路上,玲仔细解释游说成玄真人的说辞。白澈都应下,愿意配合她。最后,玲说:“白前辈,在拜见成玄真人之前,晚辈还需要做点别的准备。”

    “什么准备?”白澈问。

    玲仔细看了看白澈周身。白澈被她看得不自在:“怎、怎么了?”

    玲诚恳道:“前辈,您的玉佩能给我吗?”

    白澈纳闷,但还是依言解下玉佩给她。玲施礼,说:“请您等我一会儿。”

    玲飞没影了。不久,她去而复返,手里的玉佩没了。她说:“都准备好了。”

    “你准备了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与混乱的凌虚阁不同,古柯宗从容地应对着兽潮。没有妖兽突破内层防线,现在还不必劳烦成玄真人出手。成玄真人齐瀚坐在他的高位上,接受了凌虚阁使者的拜见。他听过白澈的请求,说:“不行。”

    白澈急得冒汗。他绞尽脑汁地劝说,耗尽了玲提供的建议,也耗尽了他自己能想出的所有理由。

    齐瀚的决策没有变化。但他渐渐皱起眉头,看起来,他听烦了。

    随行白澈的金丹女修深深揖礼。她说:“真人,如果您拒绝援助凌虚阁,他们蒙受损失未必比古柯宗更多;如果您同意,却有机会彻底击溃他们。”

    两大门派正式交涉的场合里,没有低阶修士说话的份。未经允许,她根本不应该开口。但是,她的话直击成玄真人的心底:如何扳倒敌人,恰恰是齐瀚最关注的,日夜在他脑海里盘旋的问题。在西岳,凌虚阁与古柯宗毗邻,两者矛盾不断;而且齐瀚在位期间,凌虚阁的两任掌门都和他结过梁子。无论为了争夺利益还是立威,甚至哪怕只为了让他自己心里痛快,齐瀚都愿意下血本,干掉这家讨厌的邻居。

    齐瀚上下扫视,似乎在掂量她。白澈不安地挪动。齐瀚问:“什么?”

    玲说:“凌虚阁无力抵御兽潮,这是不争的事实。凌虚阁的冯长老早有打算,如果得不到援助,他便带所有人撤离,以保住性命为先。他们跑了,妖兽四处流窜,毗邻的门派如何能置身事外?无论是否援助,重担都一样要落在古柯宗头上。等到兽潮过去,西岳灵力最鼎盛之地仍然被称作凌虚阁,此地之主仍然是元彻真人,古柯宗徒劳而无功。这便是拒绝援助凌虚阁的坏处。”

    玲又说:“近年来,凌虚阁屡次遭受掠夺,却始终没有垮台。因为,凌虚阁的优势从来不在于财力或地盘,而在于修士们组织严密,掌门、长老管理有方。只要人还在,凌虚阁无论被毁多少次都还能重建,绝不会崩溃。如果您先派人去帮忙,诱得凌虚阁修士们深陷战局,然后再收回成命——”

    白澈身体一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她:“你说什么?!”

    玲坚持说:“届时他们根本无力回天。唯有死足够多的人,凌虚阁才会倒台。这便是援助凌虚阁的好处。”

    齐瀚不语。他坐在高位上,食指一下下叩击扶手,大概正考虑着。秦直也爱做类似姿态,然而秦直无论敲快敲慢,都只让人觉得他的手一刻也闲不下来;而齐瀚积威深重,他手指的每一击都像敲打、猜疑,随时可能夺走谁的性命。

    白澈首先受不了了。眼前的一切根本不符合他来古柯宗的本意。他行礼,生硬地告辞:“既然真人不便相助,那么晚辈不再打扰您了。”

    齐瀚说:“站住。”

    白澈站住了。他表情忍耐,可他再怎么极力忍耐,也忍不下去。白澈说:“您不能趁人之危!连天道都不会容忍这样下作的——”

    一股劲风涌去,将白澈撞在墙上,发出“隆”地巨响。玲站得近,脸被风的余劲擦到,一阵生疼。周围人噤若寒蝉,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白澈难受地咳嗽着。

    齐瀚冷笑。

    齐瀚最初踏上仙途时什么都没有,靠着经年的忍辱负重,靠着一次又一次地去争去抢才成就今天的自己。太多的匮乏和仇恨堆积在他心底,任他再掠夺和践踏别人多少次也不足以抵消。从前,他深深憎恨像白澈这样的,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令世人惊叹“天选之子”;甚至屡次因为妒恨而痛下杀手。直到后来,齐瀚修成化神。他超越了芸芸众生,那些止步于元婴期的“天才”们,终于不配再被他妒忌了。

    但是今天,白澈这副习惯于被爱护的姿态和不知好歹的坚持,太过碍眼。沉寂多年的厌恶又涌上齐瀚的心头。白澈鼓起勇气忤逆成玄真人,做好了失败和受罚的心理准备。他却想不到,齐瀚在那一瞬间,真想杀了他。

    齐瀚最终没有杀掉烦人的、严能道尊的徒弟。妖兽的动静渐渐靠近。齐瀚该去迎战了。

    齐瀚站起身。与此同时,古柯宗修士们纷纷躬身行礼。

    “袁尚。”齐瀚说。

    “是。”一名元婴男修应声。

    “你带人去凌虚阁,两个时辰后撤离。”齐瀚说,“还有,把他们两个关起来。”

    白澈和玲被关进古柯宗的地牢里。牢房被法术禁制死死封锁,白澈竭尽全力去砍,也没有办法强行突破。

    玲说:“白前——。”

    她刚开口,白澈便怒道:“我一定会出去,也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凌虚阁,绝不让你们的阴谋得逞!”

    白澈是以良善和正直雕琢的璞玉,会自觉地排斥一切污浊与邪佞。所谓名门正派,莫过于此。

    “白前辈,想让古柯宗援助凌虚阁,这是唯一的办法。”玲说,“等他们撤退时,我们再设法拦住他们。”

    白澈蒙了,脑内一片混乱:“但是,但是怎么拦住他们?还有,我们怎么出去?要是去晚了……”白澈后脊发寒,不敢说下去。

    “有人会帮我们,她应该就快来了。”

    如玲所言,不远处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黑影挪到牢房门口,察看禁制。玲问:“周前辈,怎么样,能打开吗?”

    周纪勾起嘴角:“当然能。但是别急。你之前给的玉佩只是定金,想让我放你们出去,要再付一笔钱。我可提醒过你了,价钱绝不会低。”

    白澈紧张地问:“需要多少?”

    周纪宣布:“八十万。”

    白澈立刻长舒一口气,他的表情仿佛在说“才八十万啊”。他轻松翻出一袋灵铢给她:“我有!给你。”

    周纪欲言又止:“你们这些生来就有钱的人——算了。”她念咒文开锁,“记着,别说是我放走你们的。还有,我负责只开门,不负责带你们出去。剩下的,靠你们自己了。”说完,她闪身不见了。

    白澈又紧张起来。他们身处古柯宗的监狱,外面全是守卫。他说:“我们怎么出去呢?”

    玲笑了。她说:“成玄真人不在。古柯宗里善战的修士,大都被派去前线抗击妖兽了。现在的古柯宗,还有谁能拦住您吗?”

    白澈,严能道尊李伏手把手教出来的亲传弟子,剑术卓绝的元婴修士,呆了呆。他恍然大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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