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则南神色自若，仿佛在陈述今日天气般寻常。他夹起一片透亮爽脆的藕片，稳稳放入姜听晚碗中，声音波澜不惊：“我们就是亲过的关系。”

    “噗——”舒月正捧着一盅清甜的雪梨排骨汤，差点呛住，赶紧放下白瓷汤盅，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嘿嘿”干笑，眼角余光却如小刀子般飞向身旁的男人，在心里暗骂了两句。

    姜听晚握着筷子，无意识地戳了戳碗中晶莹的米饭，沉默在餐桌上蔓延了几秒。

    她忽然抬起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也是……亲过的关系。”

    “咳——！”这下，对面的两人彻底不淡定了。舒月猛地咽下口中清甜的雪梨块，被噎得轻咳一声，立刻倾身追问，圆润的杏眼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什么时候的事？谁先主动的？”

    姜听晚像是课堂回答问题的学生，带着点懵懂的可爱，乖乖举了举手，声音渐小：“是我……没，没抵住诱惑。”

    “也对，”姜则南拿着汤勺，慢条斯理地压了压汤盅里早已软糯的排骨，语气听不出情绪，“邢其野那张脸，我理解。”他不得不承认，段女士这煲汤的手艺确实没得挑。

    舒月立刻拿起手机，翻找出之前偷偷存下的照片，仔仔细细端详了两眼。屏幕上的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利落。她不得不承认，邢其野这张脸，确实容易引人犯罪。

    “那之后呢？”她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筷子，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亲完就在一起了？”

    “就……他表白，然后就在一起了。”姜听晚埋下头，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长睫微颤，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粉。其实直到现在，那股强烈的不真实感依旧萦绕在她心头。

    舒月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腩，刚要送入口中，动作却顿住了。她手腕一转，那块裹着浓郁酱汁的牛腩便拐了个弯，落入了姜则南的碗里。她托着腮，面上笑靥如花，眼神却意味深长地看向身旁的人。

    人家邢医生亲完之后是深情告白，你亲完之后倒好，装起大尾巴狼来了。舒月忿忿地想，那眼神如锋利的小刀子，恨不得在姜则南低垂的侧脸上剜出点良心来看看。

    姜则南仿佛头顶长了眼睛，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你在骂我？”

    舒月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收敛，圆润的杏眼里霎时漾起一层朦胧水雾，嘴角微微下撇，看起来委屈极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姜听晚看着对面两人又开始这“随时随地大小演”的日常，只觉得这顿饭是没法安心吃下去了。她迅速扒完最后两口米饭，放下筷子：“哥哥，嫂子，你们慢吃，我要带公主去看医生了。”她站起身，拎起猫包，临走前不忘回头眨眨眼，“有好消息记得通知我。”

    舒月还想叮嘱些什么，手腕却被姜则南一把拉住。“一会我把保温盒放一楼前台，你看完医生记得带走。”

    “好嘞，大少爷！”姜听晚挥挥手，清甜的嗓音随门关闭随即无声。

    见她走远，姜则南才松开手。

    “你干嘛不让我说？我得告诉晚晚，男人皮囊再好，也可能是洪水猛兽！”舒月不满地抄手看着他。

    他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牛肉，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刺：“那你知道男人都是这种货色，还不离远一点？”

    “？”

    舒月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心头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可是喜欢这种事，岂是一时半会说戒就能戒掉的？演了那么多傻白甜偶像剧，最后抱得帅哥归的不都是因为仗着帅哥喜欢吗？

    要是帅哥不喜欢，那就是拿了女二的剧本。

    舒月想到这点，烦躁情绪愈发上头。她懒得再与他争辩，拎起桌上装着药的袋子，忍着脚踝隐约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这会知道疼了？”姜则南放下碗筷，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语气却听不出多少关切。

    舒月紧抿着唇，不搭理他，固执地继续往前走。

    快走到餐厅门口时，腰间骤然袭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她被轻轻托起。下一秒，他结实的臂弯已穿过她的腿弯，天旋地转间，舒月便被整个拥进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姜则南线条利落的下颌无意间抵在她柔软的棒球帽上，鼻尖瞬间萦绕上他身上那股清爽而凛冽的松木香气，这个姿势，暧昧得已然越界。

    舒月因恼羞而泛红的小脸，此刻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下，显得粉嘟嘟的，像一块被晕染了淡淡胭脂的羊脂玉。她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扑腾着，引得旁边的服务员侧目，却又不敢出声。

    “你疯了？”

    “我也不想。”他面不改色，理由冠冕堂皇，“洛辰说了，我们现在是荧幕CP，必须营业。”

    “你骗鬼呢姜则南，这里哪里有粉丝？”

    他扬了扬下巴，往窗外一指。只见一架黑色的无人机，正悄无声息地盘旋在他们所在的楼层窗外。

    舒月只反应了两秒，脸上所有恼怒的情绪瞬间收敛，切换成我见犹怜的柔美微笑，乖巧地偎在他怀里，仿佛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人不是她。

    “舒小月，奥斯卡小金人应该颁给你。”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切。我不稀罕。”

    “还哪里疼？”

    “哪里都疼！你的手表硌到我了！”

    “废话真多。”

    -

    姜听晚站在电梯口，仔细看着楼层指示图，确认陈默的宠物医院在32楼。她按下下行按钮，从斜挎的包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将大半张脸遮去。

    电梯门开，却不巧涌进一批叽叽喳喳的女孩。姜听晚抱着公主，下意识地缩到角落，却和怀里的猫咪一样，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我刚用无人机看到了，用餐区在64层。镜头里有三个人一起吃饭。”

    “是姜哥和另两个女的？”一个个头小巧、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压低声音说。

    原来是哥哥的唯粉。

    姜听晚在心里默默嘀咕。

    “可能吧。算了，待会记得多拍点照片，那些站姐把姜哥拍得太糊了，我这次买了最新款的相机，绝对能拍出咱们姜哥的盛世美颜！”

    什么盛世美颜……你们口中的姜哥在家连袜子都是被他老母亲举着鸡毛掸子追着打才肯洗的。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32层，姜听晚赶紧从这群狂热的粉丝中挤了出来。

    她轻吁一口气，用手指扇了扇风，按照地标指示，寻找陈默的“默默宠物医院”。

    推开那扇贴满各种可爱动物卡通海报的玻璃门，一股复杂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前台护士立刻露出职业化的甜美笑容：“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可以现场预约吗？”姜听晚走上前，摘下墨镜，目光扫过四周。候诊区、住院部、诊室门口，都挤满了抱着动物的小主人，将这间不算宽敞的医院填得满满当当。

    一位穿着整洁唐装的老先生推门进来，朝着护士微微颔首。护士熟练地指引：“陈医生在诊室等您了。”老先生抱着他那只同样气质沉稳的英国短毛猫，拄着拐杖，慢悠悠朝里面走去。他怀里那只猫咪，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周遭，带着一种与主人如出一辙的、历经岁月的从容气场。

    护士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将一张排号单递给她：“小姐，您先在那边休息区稍等，我们会叫号的。”

    “好的，谢谢。”

    姜听晚将猫包和随身物品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抱着公主坐了下来。

    柔软的布艺沙发十分舒适，身后的靠垫还有着兰花香，原来沙发后面的置物架上摆着一些晶石香薰，很助眠。

    姜听晚清晨早起的困意，加上这里和月亮岛工作室一样熟悉的气味，一种安全感和惬意感席卷而来，让她忍不住靠在靠枕上，微微阖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听晚？”

    姜听晚努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逆着光，看到一个身穿洁白大褂、身形微胖却挺拔的身影站在面前。“你怎么过来了？”

    “陈默？”姜听晚睡得有些迷糊，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反应了几秒，才猛地坐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下微乱的头发：“陈医生，我来带小猫看病。”

    她揉了揉眼睛，“这里的气味太像我工作室了，让人安心，所以不小心睡着了。”

    “哈哈，”陈默爽朗地笑了两声，目光温和，小心翼翼地从她怀里接过公主，仔细端详，“真漂亮。”他看向姜听晚，略带疑惑，“我记得你vlog里不是养了一只橘猫嘛，怎么变成布偶了？”

    “这不是我的猫，”她不太擅长撒谎，坦诚道，“是邢医生的猫，托我照顾几天。”

    “哦！”陈默脸上立刻浮现出“我懂了”的调侃表情，但他很快恢复专业态度，“走吧，现在跟我去诊室，我们先给公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