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

    御史放下手中的茶,凛然正气地对萧珩说道:“我知道二公子忧虑。萧将军对宁国和百姓的忠贞不假,可没有诏令就打开祥达的城门亦不假。”

    他对上萧珩的锐利的目光,再次开口:“若是有此例子为先,那今后出入祥达的军马,还能谁能分出孰好孰坏?来日,但大量天丹士兵已燕戈之名驻于此地,彼时,还真有谁能说清,祥达究竟隶属哪家呢?”

    此话一出,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萧珩轻笑一声,“大人莫要忘了,消息可是在传来燕戈途中丢的。到宴京传信之人,若不是骑的燕戈战马,那祥达如今已是一片火海,那大人还有什么机会在这谈伦理规程!”

    他声音带着未脱的青涩,却字字清晰。

    御史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窘迫,他微微扬起头,“我在燕戈已有两年之余,期间发生的各种事,早已让我背负无数骂名,可我无俱!无悔!因为这是为了宁国。”

    他顿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以变得沉重而坦诚。

    “消息的丢失我难逃其咎,但若是用此事掩盖将军的过失,下官不能答应!”

    话说的轻松,战火不烧到脚边是不知道急的。

    萧珩与穆峥想看一眼,并未说一句。

    -

    妇人懒洋洋地坐在椅上,手中银剪反复拨弄着瓶中花枝。

    “什么?月例没增,反倒减了?”听了下人的回话,她撂下剪子,扭过身来,一双眼睛含怒逼视着他。

    下人头又往下低了些,声音颤抖:“小的…得到的话确实如此。不只是娘娘这边,听说户部那头,连前朝官员的俸禄也一并减了。”

    妇人猛地站起身,抓起那只插了一半的花瓶狠狠摔在地上:“原说好元宵后就恢复正常,竟是哄着我们孤儿寡母玩的!”

    瓷片四溅,她胸口起伏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厉声问:“谨儿呢?才下学,他又野到哪里去了?”

    “回娘娘……殿下说,今日三位将军皆辞行了,他……他去城门相送了”

    她闻言静了片刻,面上怒色渐渐收敛,“行了,”她拂了拂袖,语气已恢复平常,“下去吧。”

    “诸位,一路顺风”姜谨身着一袭青蓝色长袍,静立于道旁,向即将离京的将领们郑重道别。

    众人纷纷抱拳回礼。“多谢殿下相送”,随即翻身上马,整队启程。

    “逸王殿下可要快快查明真相,好还别人清白啊!”

    “定不负众位所托!”

    殷峻川于马上回头,朗声笑道:“待我等下次入京,逸王殿下可要备好美酒才是!”姜谨颔首应道:“一定。”

    “哈哈哈,殿下保重!”爽朗的笑声

    他目送众人远去,直至尘烟散尽,方才缓缓转身。

    忽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他蓦然抬头,望见城楼之上,姜彤正凭栏而立,笑吟吟地望着他。

    然而,他的目光却越过皇妹灿烂的笑脸,定格在她身旁方釉青的身上。

    两道目光于半空中交汇,无声无息。

    见他朝这看来,姜彤顿时喜笑颜开,用力挥动着手臂,高声呼喊着:“谨哥哥!”

    姜谨闻声,移开目光,转向姜彤,朝城楼之上颔首示意。

    -

    顾知琰在街上溜达了半天,实在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给人家,关键是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

    早上一时冲动,将人家一好端端的小姑娘想成那样,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他坐在茶馆,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顾知曦那丫头哪去了”,他暗暗抱怨一声。

    不过,父亲只是说她与乐坊的那件案子有关,却未曾透明她究竟是谁。

    是不知还是不能说?

    与案子有关,却不能出门见人。难不成有人要害她?又或者,她有别人不知道的线索?

    可现在离案件的第一次审理不足两日,父亲却丝毫没有将她带出来的念头……

    “公子,可曾见过此人?”京昱府衙役拿着一张画像,打断了顾知琰的思考。

    顾知琰随便瞥了一眼,漠不关心地开口:“没见过?”

    衙役挺起脊梁,收起画像就要往旁边走,这时顾知琰伸手打断了衙役的动作。

    他瞪大双眼看着那画中女子,顿时一股寒意席卷全身,他深吸一口气,将画卷好拿给衙役。

    语气里满是心虚地开口:“不认识”。

    衙役鄙夷地看了眼这“怪人”,转身离开。

    既然父亲将她弄了出来,那就表明了她没有嫌疑。可如今,京昱府的衙役在找她,真有人要害她!

    父亲近日在刑部和京昱府的事情,难不成,她与此事也有关系!

    “夫人可真会说笑,哪有小姑娘不喜欢首饰的啊!夫人的女儿就快及笄了,去找个巧工做个独一无二的给她,岂不是好?”

    顾知琰脑子里灵光乍现,猛地起身,不知往哪走了去。

    直至深夜,他紧紧握着一盒子,在院中踌躇不前。

    郑砚秋听出门外悄咪咪的动静,她往门边挪了几步,步子在地上磨蹭的声音愈发清晰。

    她缓缓打开房门,目光与院子里的顾知琰对上。

    顾知琰将东西递了出去,想说什么但真见了人,心中所想却都难以开口,见她丝毫没有出门的念头,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尴尬地笑了起来,默默将东西收了回来。

    他挠挠头,“那个,今早其实……哎!”

    郑砚秋冷冷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顾知琰大步冲上前,一只手敲了敲门,急切道:“姑娘!今早一事是在下不对。来之前自己思考良久,可最后出言不逊之人竟是自己,在下对此向姑娘道歉,这种事不是儿戏,所以也没期望姑娘的原谅。”

    他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姑娘现在不想见我,那我也不再打扰。这盒子里有只镯子,是今日在玉石铺买的,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喜欢。”

    郑砚秋坐在凳子上,静静听着门外的道歉声,一言不发,直到门外的动静消失,她也未出门看一眼。

    -

    扶青宫

    小桃看着那张空落落的床面,不禁笑了起来,她看着小章,“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该不会真出什么意外了吧!”语气里满是嘲讽。

    这些天里,扶青宫上上下下对郑砚秋的事议论纷纷,其中少不了爱看笑话的人。

    她朝四周看了看,众人的目光时有时无的落在此处。

    姑姑对此事避至不谈,内侍局那边也没有消息,事情定不会那么简单。

    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忍忍吧。

    小章转身出门,见常应独坐亭中,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不知想什么。

    “在这里,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不需要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这种事,我们也是力不从心”……

    小章脑海里响起了一句句话,“她说的没错。”

    但……算了

    “什么!那宫女下落不明了!”俩人蹲在墙角,小声窃语。

    “嘘!嘘!”

    一人轻轻晃着脑袋,脸上尽是匪夷所思,他皱着眉,低声道:“这我也是刚刚才听到的,说是找了一天多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几日,双喜在宫中多多少少听了些。乐坊的案子和这事定有干系,只是现在人在哪里,无人知道。

    她要是真逃了出去,能够找个地方好好生活,是再好不过。若是与这案子有关,怎么办?自己一个小太监,怎么办?

    -

    次日,顾知曦一早便来找她,瞥见了桌上的那盒子。

    郑砚秋见她一脸好奇,温声解释了一番,两人聊了半晌,顾知曦拿着盒子就找哥哥去了。

    在她的心里,哥哥无缘无故把人家“教训”了一顿那就是不对,赔礼道歉又怎么样?这礼人家不喜欢,也是无用。

    郑砚秋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姑娘消失在院里,慢慢,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日落

    “这怎么行!”听完郑砚秋所言,顾知琰脸色一变,从席上跳了起来。

    申时末,放学归学,他赶到家中时,妹妹便把盒子拿给他,说人家不喜欢,他水都没喝两口,急忙到铺子里去换了一个,打开就看见盖住镯子的一张纸。

    他换了只簪子往回跑,却听这人说:自己手里有重要证据可供,不论是对案子还是官员贪污一事,皆有帮助。

    她想要出去,望自己可以帮她。

    这事可不小,父亲都得斟酌再三,更别说自己了。

    顾知琰一听便急了,“现在街上都是寻你的衙役,你出去只会是自寻死路。”

    郑砚秋表情错愕了一瞬,两只手捂住脸,她立即侧过身子,眼眶红的恰到好处,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我知道自己的委屈与令尊的恩情相比,不值一提。”

    见她这副样子,顾知琰心软了几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千里迢迢赶到宴京,只为见姐姐一面。可现在,她死的不明不白,我这作妹妹的却被当做嫌疑人,无法为她争辩一二,我……我实在是……”郑砚秋说着,时不时用余光扫着对面那人。

    她声音变得哽咽,最后哭了出来。

    郑砚秋微微侧过脸,好让他看清自己好不容易挤出的眼泪。

    “哎!”顾知琰伸出手,上前一步去安慰她,忽然想到什么,尴尬停下动作,拿出手帕给她。

    父亲竟然救了她,那她肯定会和父亲说此事。现在她不能出去,定然是因为无人敢相信她的话,或者不想让事情怎么早结束。

    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

    人家进京一趟也不容易,受冤的百姓亦不容易,罢了。

    见他沉默着,郑砚秋一时间心里没了底,难不成那小姑娘看错他哥了?

    “好了,别哭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顾知琰对眼前抽泣的背影低声道。

    好吧,没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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