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抗精子抗体”的治疗，远比想象中更磨人。它需要精确计算周期，配合药物，并在关键时间点进行人工授精。这个过程，不仅需要林绾心承受身体上的不适和激素波动带来的情绪影响，更需要陈清晏的全程紧密配合。

    起初，陈清晏做得无可挑剔。他会调整自己的实验安排，准时出现在医院，给予林绾心最大的支持和安慰。他反复强调：“没关系，我们不急，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还有很多次。”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次次失败的打击，频繁往返医院打乱的科研节奏，以及那种将亲密行为“任务化”带来的无形压力，开始悄然消耗着他的耐心。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主动询问周期安排，有时需要林绾心提醒才会记起。在医院等待时，他会不自觉地频繁查看手机上的学术邮件，眉头微蹙。

    夜色已深，实验室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陈清晏所在的那间还亮着灯。他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面前放着已经凉透的咖啡，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基因序列数据，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绾心的消息：

    「清晏，还在忙吗？今天李医生说激素水平不错，下周可能又要开始新一轮了……你那边进度能协调开吗？」

    陈清晏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回复。他感到一阵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疲惫感袭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仿佛已经能预见到下一轮的流程：算日子、跑医院、充满压力的“同房”、然后是两周后验孕棒上那道仿佛永远只会是单数的线，以及随之而来的、绾心压抑的失望和她父母、自己父母那些小心翼翼却更让人压力山大的询问。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手机屏幕按灭，扔在一旁。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那些复杂的碱基对、蛋白结构，此刻在他眼里，竟比处理夫妻关系、应对家族期望要简单得多。在这里，变量可控，结果可以通过努力和计算预测。失败了，可以分析原因，重新设计实验。不像生育这件事，充满了无力感和不可控因素。

    他最终没有回复林绾心的消息，而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沉浸到数据分析中。实验室的日光灯发出嗡嗡的轻响，成了他隔绝外界压力最好的白噪音。他用工作的忙碌，为自己构筑了一个临时的、可以喘息的避难所，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在逃避，而问题，依旧在外面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