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文肆被推到金却旁边的那一刻,南安迅速举弓朝娄隐射去。弓箭射出瞬间分为两支,分别扎进了他的两条腿,令他痛苦跪地呻吟。
“攻!”金却上马,南军随之上前迎战。
趁着兵荒马乱,文肆迅速反应过来朝南安奔去,却不料一只脚被娄隐死死抓住。
“狗东西……你也别想好过!”娄隐惨叫着拔出左腿的箭,朝文肆背后狠狠扎进去——
下一秒,一匹黑马如同飓风呼啸而来,那双跃过文肆的马蹄重重落在娄隐肩上;南安再一抬手,剑锋便穿透了娄隐的左胸……
南安一把揽住文肆的腰,稳稳将她接上马。
南军见统领折返,纷纷撤兵。
木宫的木箭锋利无比,进入□□半寸便是痛不欲生,如同千刀万剐。文肆本就中了毒,这下一中箭几乎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
这一瞬间,南安的心都揪起来……眼见着她的白衣被染成红色,连嘴角也溢出猩红的血液。
若等到赶回木宫,她的血早就流干了!
他回头见军队已经摆脱金却的追杀,于是命侍从驱车,抱着文肆一头钻进去。
“拿药箱来,快!”南安见这伤口,来不及多想只能冒犯将她背后的衣服扯烂。
文肆两手扒着座位,勉强用微弱的气声说话:“你做什么……”
“要命还是要面子?”他托住文肆的后颈,将止疼丸喂进她的嘴里。
南安额头上的汗比她还要夸张,他紧紧握住木箭靠近伤口的位置,左手用止血布按压住,轻声嘱咐:“疼就喊出来。”
那根木箭一点点从身体里抽出,文肆清晰地感受到血肉与箭摩擦的刺痛感,可她只是死死抓着座上的绣布,一声不发。
先前吃下的解药似乎也过了功效,奇怪的是症状却比之前还要严重……直至箭头被一整个拔出,她终究是疼得一声惨叫,紧接着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文肆的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这一睁眼,自己正侧身躺在营帐里。被褥格外暖和,包裹着她的全身。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新的,伤口也缠上了绷带。她回想起当时拔剑的场景,至今还觉得后怕。那种疼,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文肆一起身,伤口就扯着疼,只能尽量不牵扯到周围的肌肉,用另一边的手肘撑起来。
东枝正提着食盒进来:“你醒了?”
她扶着文肆坐起来,眼里满是担忧:“你可算是醒了,刚好今日有鸡汤,能给你补补。”
“我睡了多久啊?”
东枝想了想:“也没多久,从回来开始算……快三日吧。”
“三日!”
“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再加上你中了毒樟木,更是雪上加霜。”
文肆想起来什么,问道:“这衣服是……”
“自然是我换的。”
“那……绷带呢?”
东枝不由得笑笑:“自然也是我。怎么,你希望是南大人?”
“开什么玩笑,别胡说了。可你不是晕血吗?”
“那日南大人抱你回来的时候,伤口都处理地差不多了,没有太多的血迹。”
文肆一愣:“抱、抱回来的吗?”
“是啊,你背后的衣服都被撕烂了,南大人给你裹着外袍抱进来的……好像是他自己的外袍吧。”
2
“就在那儿,”东枝朝床脚下的木台望过去,“自从你回来后便一直放着。想不到南大人看着吓人,心底还是挺柔软的……”
文肆看着那身外袍发呆,一言不发。
她总算是见识过南安的心计,滴水不漏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从他拿出那副画像起,一切便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包括文肆自己,肖之垚,娄隐,还有金却。
营帐外有士兵行礼问安的声音,南安两手一抱,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东枝见状,便立刻退下了。
“南大人。”文肆微微低下头。或许因为前几日被毒素和伤痛折磨,她脑子里始终是空的,没心思想任何事情。可今日再见到南安,文肆却猛然想起了竹桃和无画。
南安没有回应,默默在床边坐下。
“南大人,我在娄府还有一名从小跟着我的贴身丫鬟,能否代人帮我传信,问她是否……”
“她死了。”
这般沉重的话,南安居然说得如此轻松。
“死了……你是说无画死了?”
南安看着她:“在娄隐离开娄府之后南军就到了,我亲眼看见她被……”
“被什么了?”
“被刺中心脏而死。”南安的眼神终究还是开始躲避了。
她笑了笑,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大人看错了吧?”
文肆自己都不曾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明明她只与无画见过一次面……她突然恨自己,为什么进入暗道的时候没有想起她?为什么当初不带着她一起走?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冷血……
“那尸体呢?”
这是南安第一次不再强势,面对文肆的询问,他居然没有勇气说出来。
“求大人告诉我,尸体在哪?”文肆的脸颊早已湿润,语气却异常平淡。
“你没必要知道。”
“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最有资格知道!”她提高了音量。
南安垂下眼:“娄隐虐杀她之后,娄氏的数十匹军马从她身上踏过,当场毙命。”
文肆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快要窒息:“原来你全程都看见了。”
以南军的实力,打过娄隐的人不在话下。若没有南安的这些计划,没有金木两宫的恩怨,无画怎会是这般下场……
她苦笑着,止不住地抽泣,背后的伤口一阵阵疼起来。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似乎就没一天安宁日子——成天成天干着苦活,给木宫当奴隶;被冤枉是细作,又是一顿毒打;总算洗清了嫌疑,又亲手杀死了同伴。
竹桃虽是金宫的细作,可她从未害过人。文肆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你可知道,竹桃是无画的姐姐?”
南安紧皱眉头,看上去全然不知情。
“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都拿人命不当回事吗……”
南安深吸一口气,不免有些嘲讽:“你动动脑子,竹桃是金宫的奸细,我有什么理由不杀?”
文肆的嘴唇还残留一丝血色,她弯起嘴角,笑得那般无奈,又像是自嘲:“也是,不能因为一条命,就把木宫害了……”
南安满眼写着无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却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我本也是金宫的人,你为何还要救我?”
南安侧着头:“因为你还有用。”
3
“因为我还有用。”文肆重复了一遍。
是精通地势的用处吗?还是文府千金的身份?
现在的自己,跟现代的那个自己似乎一样,整日忙碌,只为了活下去而已。过去那五年她就像行尸走肉,找不到任何活着的意义——或许意义就是活到死去的那天。
文肆的头重新靠回枕头上,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你还需要我干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南安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走,我立刻放人。”
“你要是真想放我走,就不会再从娄隐手里把我救回来。毕竟他再暴虐,也有金宫的宫主罩着我。”
他有些不悦:“看来你很想回去啊?你可别忘了,是你朝我跑过来的。”
“金却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一定很听他父亲的话;所以他父亲叮嘱他的事情,金却一定会刻在心里。如今娄隐入牢,我更是恢复了自由身,在金宫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回到木宫受罪?”
“文肆!”
南安动怒:“我好歹救了你,你怎么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
“可你救我之前,不是先把我当成了筹码吗?哦不,是我一直都是你的筹码,你利用我的身份设计了一切帮你拿到毒樟木;还有肖之垚,堂堂宫主都能被你控制,你们都骗了我……”说着她又红了眼睛。
“肖之垚那个浪荡子,金却根本瞧不上他,他跟我合作一来为了解药,二来,我能帮他洗清嫌疑,否则被关进牢的可不止娄隐一个。如今肖之垚拿到解药,我与他的合作也中断,”南安的手撑着床边,身体朝她伏下去,“你如何确定,他不会把你卖了?文肆你可别忘了,你精通地势的能力,是我告诉他的。”
他靠过来的一瞬间,文肆感到的是害怕,比第一次见到他是还要恐惧数倍——那次恐慌是因为南安对她的一无所知,而这次,是因为了解颇多。
文肆清晰地感受到,南安已经死死抓住了她的尾巴,牢牢掌控在手里。
南安一声冷笑:“你还不知道吧,娄隐将箭刺进你身体之前,在上面沾了樟木粉,而他的血里含有一种极炎的热毒,与毒樟木的毒性相匹配,融合后会给人极大的灼烧感,更有甚者,能亲身感受到被活活烧死的痛苦。现在,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她抿紧了嘴,眼泪不停地流。那日她刚中毒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强烈的感受……
南安瞧着她的样子,慢慢勾起嘴角:“还想跑吗?”
文肆攥紧了被子,摇摇头。
“不错,那便好生待着。”
东枝这才跑进来,见她仿佛魂丢了的样子:“南大人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好生休息。”
东枝有些疑惑:“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好话。”
反正也是逃不掉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体内的毒。可南安说的热毒到底该怎么解?
夜里,文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碍于伤口的位置又只能侧身睡一边。不知过了多久,她做了一个梦,梦到那日中箭,南安给她拔箭的场面——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看见他撕开自己的衣服,用止血布按压着,额头上满是汗。他眼里的那些傲气尽失,终究是没藏住担忧;拔出箭的那一刻,又稳稳将她接入怀里,脱下身上的长袍裹住她的身体……
文肆猛地惊醒,营帐内安静得出奇。
“奇怪……怎么会做这种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