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后

    “镇国公?白氏?”洛长离目光一凝,语气带着几分探寻与慎重,“足下莫非是神月白氏血脉?”

    白平安挺直了腰背,一股源自血脉的骄傲与沉痛交织在他年轻的眉宇间。

    “家父正是镇国公,白文懿。”他的声音沉浑,带着追忆,“镇国公世代镇守云襄道,铁血戍边,拒大周蛮骑于国门之外,护佑神月北境安宁。”

    他反手解下背后那柄被破布缠绕的巨剑,动作庄重的单手托举至洛长离面前。

    布条散落,露出一柄通体黝黑、造型古朴无华的方形巨剑,剑身宽厚,隐现暗纹,虽未出鞘,却自有千钧重压扑面而来。

    “此剑,名为‘千钧’。”白平安的语气带着无比的崇敬,“此乃神月开国名将白羽之佩剑。昔年白羽先祖以此剑纵横沙场,奠定神月基业。后神月先帝特赐此剑于初代镇国公,敕令‘见剑如见君,护国守土’,自此成为我镇国公一脉的信物与传承,至今已历四百余载春秋。”

    “白羽的佩剑?四百多年……”洛长离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震撼。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粗糙的剑身。指尖触及的刹那,一股仿佛来自远古沙场的森然寒意与凝练杀气骤然窜入经脉,耳边似乎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嘶鸣,眼前仿佛掠过了四百年血火交织的沧桑巨变。

    一旁的夏渊早已看得目眩神迷,忍不住问道:“白兄,你方才说神月有两大神兵,这‘千钧’是其一,那另一柄是?”

    “细剑‘惊鸿’。”白平安答道,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那是神月历代帝王的佩剑,象征着皇权与正统。只可惜,八年前京城惊变,‘惊鸿’也随之失落于民间,至今不知所踪,实为憾事。”

    细剑惊鸿?洛长离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了师傅白曜那柄从不离身、剑鞘古朴的细剑。难道……

    “原来是神月忠烈之后,名将传人!适才多有得罪,还望白兄海涵!”夏渊闻言,肃然起敬,郑重抱拳致歉,随即脸上焕发出振奋的神采,“太好了!如今我归月军有神月长公主殿下坐镇,又有白兄这般名将之后前来效力,冲锋陷阵!何愁天乾不灭,神月不兴!”

    “长公主?!”白平安瞳孔骤然收缩,猛的抓住夏渊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你是说,那位天生白发金瞳,自幼被囚于璇玑塔的长公主殿下?她……她竟真的还在人世?而且就在这月南之地,组织义军,反抗天乾?!”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那是漫漫长夜中终于看到启明星的旅人才会有的眼神。“快!快带我去觐见殿下!”

    当洛长离带着难掩激动的白平安步入议事堂,面见白曜与李晓月时,白平安的目光瞬间便被主位上那道清冷绝尘的身影牢牢吸住。

    白衣胜雪,白发如瀑,金瞳璀璨,容颜绝世,与传说中一般无二。

    更令他心神剧震的是,这位长公主殿下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股若有若无、却深不可测的凛然气息。

    白平安自幼习武,闯荡江湖多年,眼力不凡,一眼便看出,这位看似纤弱的殿下,实则身怀惊世骇俗的绝世武功。

    这是如今天下已知的、唯一的白氏皇族嫡系血脉了。

    镇国公府世代忠良,深受皇恩,如今国破家亡,正待忠臣义士奋起复国之时。归月军既有长公主这面旗帜,白平安身为镇国公之后,岂能不效死力?

    心潮澎湃之下,白平安毫不犹豫,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行了军中参见主帅的大礼,声音铿锵:“末将白平安,镇国公白文懿之子,参见长公主殿下!愿凭此身,效忠殿下,光复神月,万死不辞!”

    白曜起身,步履轻缓的上前虚扶:“白将军请起。镇国公府满门忠烈,天下皆知。你能来此投效,归月军如虎添翼。”她的目光掠过白平安身后那柄巨剑时,清冷的金瞳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波澜,“这是……‘千钧’?”

    “殿下慧眼,正是‘千钧’!”白平安双手将巨剑奉上。

    白曜伸出莹白如玉的手,竟单手握住了那看似沉重无比的剑柄,仔细端详着剑身上古老而质朴的纹路,仿佛在阅读一部沉重的史书。随即,她缓缓抽出自己腰间那柄细剑。

    “铮——”

    一声清越如凤鸣的剑吟响起,细剑“惊鸿”出鞘半寸,寒光流泻,宛如一泓秋水。奇异的是,那黝黑的“千钧”巨剑竟似有所感应,发出低沉的嗡鸣,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在空中隐隐交缠、共鸣。

    “此乃‘惊鸿’。”白曜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慨叹,“神月两大神兵,一王一将,一轻一重,一巧一拙。没想到,漂泊离散,它们竟能在此地重逢……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洛长离心中了然,看着师傅手中那柄清寒如水的细剑,回想起在青冥山冰窟中,她日日细心擦拭宝剑的情景,原来其中竟蕴含着如此沉重的过往与传承。

    白曜收剑归鞘,目光柔和的看向白平安:“令尊镇国公如何了?”

    提及父亲,白平安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悲恸与恨意,虎目含泪,声音哽咽:“八年前,陈斌老贼篡位,天下大乱,家父在云襄道闻讯,悲愤交加,当即誓师勤王,亲率大军,连破天乾叛军数道防线,一路杀至京城脚下,眼看就要攻入城中,清君侧,复神月……”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奈何北蛮大周趁虚而入,猛攻云襄道后方。军中又有奸细叛逆里应外合……家父……家父他腹背受敌,孤军奋战,最终力竭,血染沙场,慷慨……殉国了!”说到最后,已是语带呜咽,这个骄傲的少年将军,在提及国仇家恨时,终于流露出了深藏心底的脆弱。

    洛长离听得心中恻然,仿佛看到了那位老将在绝境中浴血奋战的悲壮身影,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白平安紧绷的肩膀,无声的传递着安慰与支持。

    “那时我尚年幼。”白平安抹去泪水,努力平复情绪,继续道,“在家将拼死护卫下,我带着‘千钧’杀出重围,自此浪迹江湖,四处寻找抗乾义士,与天乾朝廷周旋抗争……可恨我蹉跎岁月,势单力薄,直至今日,才得遇殿下与诸位同道!”

    “定乾兄。”洛长离语气坚定,“往事已矣,来者可追。如今天下志士正逐渐汇聚于神月旗下,我等少年英杰正当同心协力!假以时日,必能击破天乾大军,光复神月河山,告慰镇国公与所有殉国英烈的在天之灵!”

    白平安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他忽然看向洛长离,嘴角扯出一个带着挑战意味的笑容:“长离,为何要称我为兄?听说你是殿下的关门弟子,身手定然不凡。你我初次相见,不若去校场切磋一番,谁赢了,谁便做大哥,如何?”

    “哎?我也来!”夏渊立刻举手,兴致勃勃的掺和进来,笑道,“咱们三人年纪相仿,正好比试比试,凭本事定大小,公平合理!”

    “这……”洛长离有些迟疑的看向白曜。

    白曜唇角微不可察的向上弯了一下,竟将手中的“惊鸿”连鞘递向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鼓励:“长离,去试试手吧。”

    李晓月也觉得这场景颇为有趣,看着眼前这三名朝气蓬勃、各具特色的少年将领,仿佛看到了归月军未来的栋梁,也笑着催促道:“长离,去吧!让我们也看看你的长进。”

    架不住众人怂恿,洛长离、白平安和夏渊三人便来到了校场之上。

    洛长离小心的将“惊鸿”剑放在一旁。白平安见状奇道:“长离,你不用宝剑?”

    “我习武日浅,于剑道一途尚未入门,还是拳脚更为趁手。”洛长离坦然道。

    白平安闻言,毫不犹豫的将“千钧”巨剑插在身边地上,豪爽道:“既如此,我也不占你兵器之利,咱们便比比拳脚硬功夫。”

    李晓月饶有兴致的充当裁判,玉手一挥令旗:“开始!”

    话音未落,白平安身形已动,如猎豹般掠出,右拳直捣中宫,势大力沉,带起一阵恶风。

    洛长离不闪不避,马步沉稳扎根,体内“天流”心法自然流转,右掌精准探出,如铁钳般扣住了白平安的手腕。

    白平安低喝一声,竟不变招,意图凭借天生神力强行挣脱。然而洛长离五指如钢浇铁铸,纹丝不动。

    刹那间,两人竟在原地僵持起来。只见他们额头青筋暴起,汗珠渗出,脚下尘土无风自动,盘旋飞扬,形成一个小型的气旋。澎湃的内力与纯粹的力量在方寸之间激烈碰撞,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一旁的夏渊看得目瞪口呆,暗自咋舌:“我的娘诶……这俩还是人吗?光是这气势,我上去怕是一招都接不住……”他瞬间熄了争胜之心,打定主意乖乖当个小弟。

    洛长离身负“天流”心法,真气绵长磅礴,且能于瞬间爆发出骇人巨力。白平安则根基扎实无比,内功雄浑,更兼天生神力,一时间竟也奈何不得对方。

    僵持片刻,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欣赏,默契的同时撤力,各自向后跃开一步,胸膛微微起伏。

    白平安率先调匀气息,招式立变。他揉身再上,双拳如擂鼓般连环击出,拳影晃动,笼罩洛长离上身要害,最后一记势大力沉的扫堂腿直攻下盘,逼得洛长离不得不纵身跃起。

    人在半空,无处借力,乃是武者大忌。白平安眼中精光一闪,正欲发动连招,却惊愕地发现——洛长离这一跳,实在太高了。

    得益于出使敦灵道途中苦修的“负山诀”,洛长离虽轻功初入门庭,但双腿爆发力惊人。只见他身形如鹞子般冲天而起,升至最高点后,猛然如陨石般向下急坠,借着下坠之势,一脚踏向白平安。

    白平安反应极快,同样拔地而起,身法轻灵如燕,竟在半空中迎向洛长离,蓄力一拳,直击其胸腹空门。

    “嘭!”

    洛长离闷哼一声,硬生生以胸膛接下了这刚猛的一拳,剧痛传来之际,他体内真气疯狂运转,身体借力猛地向下一沉。

    白平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如山岳般压顶而来,惊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巨力从半空中狠狠掼向地面,砸起一片烟尘。

    洛长离落地时也颇为狼狈,踉跄着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站稳,胸口气血翻涌。

    白平安咳嗽着,挣扎站起,看向洛长离的目光充满了惊异。他深知自己刚才那一拳的力道,寻常武者硬接之下,必然真气涣散,短时间内绝难再战。可这洛长离,竟能瞬间反击,还将自己压制……

    不愧是长公主殿下的弟子!

    不等他喘息,洛长离已再次主动攻来。这一次,他不再保留,拳势如同洪江怒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迅猛暴烈,仿佛体内真气永不枯竭。

    白平安也被激起了傲气与血性,选择以硬碰硬,拳掌相交之声如同擂鼓,砰砰作响,气劲四溢,卷起地上砂石。

    两人皆是以快打快,以力搏力,不多时便各自挂彩,衣衫破损,身上浮现青紫淤痕。

    这场较量,已变成了意志与耐力的比拼。最终,白平安内力消耗过巨,没有“天流”这般顶级心法支撑,率先力竭,被洛长离一记巧劲震退数步,再也无力进攻。

    “服了!”白平安一把扯下早已破烂不堪的上衣,露出精壮上身和遍布的紫青淤伤,他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爽朗的笑,“简直像在和一头不知疲倦的猛□□手。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定乾兄过谦了。”洛长离也喘息着,他的上衣同样破损,“你若动用‘千钧’,我恐怕走不出十个回合。方才多谢你拳下留情了。”

    “输了就是输了,我白平安岂是输不起之人?”白平安抱拳,郑重向洛长离一拜,“愿赌服输!你今后,便是我大哥了!”

    夏渊也笑嘻嘻地蹦过来,学着样子抱拳行礼:“大哥!二哥!”

    洛长离看着眼前这两位年纪都比自己大的“弟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无奈的接受下来。

    十七岁的洛长离,十八岁的夏渊,二十岁的白平安。谁能想到,这归月军未来的“三英”,竟是以这般方式,定下了长幼次序。

    看着这三个浑身尘土、却朝气蓬勃的少年,李晓月忍俊不禁,掩口发出银铃般的娇笑。连一旁的白曜,也微微侧过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惊艳的弧度,只是这冰雪消融的动人一幕,悄然隐于她垂落的雪发之后,无人得见。

    各自梳洗休息,处理完伤势后,白平安也加入了接下来的议事。他仔细研究了舆图,对夏渊提出的“以退为进,收缩防御,诱敌深入”的策略表示赞同。

    “朝廷大军远来,不熟悉天波道复杂地形,尤其是这北部山林水网,仓促之间,绝难迅速推进至南凌县核心区域。”白平安指着舆图上南凌县北部的大片密林分析道,“山林叠嶂,皆可为我军屏障。依我之见,此处只需派遣五百精锐,依仗地利,层层设伏,不断袭扰,便足以牵制朝廷数万大军数月之久。前期的关键,实则在于水战。必须确保洪江水道的控制,至少不能让其完全落入敌手。”

    “水军方面,苏挽州统领已率八百水军精锐,进驻洪江要道侧的顺安县。”李晓月指向舆图上顺安的位置,“此地扼守江流要冲,视野开阔,若能将此处经营稳固,则朝廷水军主力在洪江上的一举一动,皆难逃我军监视。”

    “困守待战,终究太过被动。”白平安抱拳,主动请缨,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李统领,末将请命,只需拨我五十水军好手,两艘轻捷战船,我可前出顺安,主动试探朝廷水军的虚实!”

    “五十人?”李晓月闻言蹙眉,摇头道,“定乾,不可轻敌。朝廷水军虽非精锐,但在洪江上游亦有大小战船数十,兵力逾千。你仅带五十人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太过凶险了。”

    “统领放心!”白平安信心十足,解释道,“我自幼随家父驻守北境,却也熟读兵书,对水战兵法颇有研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战目的并非歼敌,而是窥探虚实,摸清敌人底细。我军兵力处于绝对劣势,若一味困守,只会被慢慢蚕食。必须适时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方能觅得胜机!”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若不能洞悉敌情,我等在此所有的战略推演,都不过是纸上谈兵,沙上筑塔。”

    李晓月凝视着白平安充满自信与决然的双眼,沉吟片刻,又看向一旁微微颔首的白曜,终于下定决心。她取出一枚令箭,郑重地交到白平安手中:

    “好!便依你之言!白平安听令,命你即刻挑选五十水军精锐,携两艘快船,前出顺安,侦察敌情。记住,你的任务是试探与侦察,绝非正面决战。”

    她语气转为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我要你保证,务必全身而退!”

    白平安接过令箭,紧紧握住,昂然道:“统领放心!朝廷水军,碌碌之辈,能奈我何?末将定不辱命,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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