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

    然后在沉沉夜色里摸索着下了榻,脚掌虽然穿着袜套,踩在地上却依旧冰凉一片。

    冬月在外间的小榻上就寝,闻枝摸索着走到了外间,摇晃起沉睡的冬月。

    房间里的香气越来越重,脚上也好像灌了铅沉重,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冬月,闻枝咬了咬牙,抬脚走向屋外。

    门被打开,寒风迎面吹来,裹挟着烧焦的气味,闻枝清醒了几分,不由微微睁大双眼,少女漂亮的眼眸中映出雄雄大火。

    浓烟习卷而来,闻枝措不及防吸入喉腔,猛的咳嗽了起来,她下意识往院外跑去,可不过跑了几步,脚便停住,回头看向身后,那里已被浓烟笼住。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绑子声响过三巡,一辆疾驰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正门,车身奢华精巧。

    有人挑开厚厚的青色帷幕,刚想抬脚踏下马车,肩头便被人揽住,季令成红光满面,双眼迷离,笑着看向谢池:“谢兄,这杯敬你,敬你日好平步青云,可不要忘了兄弟们!”

    谢池毫不留情拉住季令成的手臂,反手将人摔去车厢,季令成跌进车厢,恍然不觉,打了个酒嗝睡去。

    谢池走下马车,脚步踉跄,一旁的何正眼疾手快的扶住,谢池靠着他站定,目光扫视一圈,看向一边的黑衣侍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季兄,我们明日再喝。”

    黑衣侍卫悚然:“谢郎君,你认错了人!”

    “什么,谢池眸光定定看向黑衣侍卫,良久,他勾唇朗声笑道:“你这小子,又和我开起玩笑。”

    一旁的何正面色尴尬,对那侍卫道:“好了,快送季公子回去吧!

    说着,他拉住谢池手臂,忙道:“郎君,你吃醉了,我们快回去吧!

    “我没吃醉,季兄呢,再满一杯!”,说着,谢池推开扶住他的何正,抬手拍向国公府的大门。

    守门的小厮被吵醒,慌忙开了门,不由惊讶:“郎君怎么醉成这样,说着,搀住身形不稳的谢池,与何正一同将他扶进国公府。

    厚重的红漆大们被重新关上,黑衣侍卫回过神来,看向马车上的人:“公子,我们也回府吧!”

    已至亥时,国公府里灯火通明,却行人稀少,谢池走了一段路后站定,摆手道:“不用扶了。”

    何正顺势松手,熟练从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倒出了两粒药丸递给谢池:“郎君,醒酒丸。

    谢池低头看了一眼,拿起放进嘴里吞下,随口问道:“可查到了。

    何正面色一暗,抱手行礼:“属下有负主子所托。

    谢池闻言并不意外:“不用自责,这件事太过久远,不能操之过急。

    两人说话间,偶有风声吹过,一阵沙沙声后,一个黑色是身影极过的闪过,何正脸色微变,国公府有侍卫把守,此人穿梭其中却没有被察觉,定是个中高手,他看向谢池:“郎君,有贼人入府。”

    谢池微微敛眉,看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那里是出府的路,他翻出烟火炮,随即点燃。

    明亮的火光在天空中绽放,迅速引来一队巡逻的侍卫,见到谢池主仆两人,连忙跪地行礼。

    一旁的何正看不下去,开口道:“快去追贼人,往东南方向去了。

    侍卫们慌忙起身,快速跑进了夜色里,身影逐渐被黑色淹没。

    “这帮人真是吃干饭的,这么多人连府里进了賊都不知道,郎君,不如你先回院,小的再派些人,何正说着,转身看向谢池。

    少年身影颀长,此刻站的笔直,面上因饮酒的缘故,染上薄薄的一层淡粉色,眼神却始终清明。

    他看向何正:“刚才那人,是从西北方向来的。

    西北方向是府中女眷所居,内院并无侍卫巡逻,也只配了些有些功夫的婆子巡夜。

    何正微微愣住,谢池却抬脚走入内院的方向:“去慈云阁。”

    冬月还在屋中,别人的死活她可以不顾,可冬月,她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甚至在闻枝幼时患了天花,依旧会陪在她身边的人。

    闻枝快片跑向院里的水井,搬起水桶往身上泼去,冰凉的水从发顶浇至全身,没有手帕,索性撕掉一块衣裙,打湿后掩住口鼻。

    火势很快就烧到了正房,劈哩叭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闻枝抬脚跨过一出烧掉落的房梁,双眼被熏得几乎挣不开。

    冬月被她背见肩上,火舌席卷裙裾,灼痛感传来,闻枝忍着剧痛加快脚步,并未注意一节烧断的木头挂在屋脊上就要摇摇坠下,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射出,那截断裂的房粱被打断原本的坠落方向。

    闻枝微微愣住,若不是这支羽箭,恐怕她和冬月都会被这块房粱砸倒,她循着羽箭的方向看过去,漫天火光下,一抹绯红的身影逐渐走进,少年的面容逐渐清晰,他神色微敛,长眉皱起,是谢池,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闻枝压下心中的疑问,看向他,面带焦急:“劳烦六公子,我的婢女昏迷了,你可能帮我把她背出去。”

    谢池看向她肩上昏迷的冬月,将人背住,转身看向闻枝:“跟在我身后。”

    闻枝点了点头,谢池走在前面,好在他衣着鲜艳,浓烟滚滚中,亦能依稀辨认。

    待到闻枝走出院外,便发现院里满了人,纷纷拿着水桶朝火里泼水。

    何正与谢池本打算前往慈云阁,见青竹阁走水,谢池当下纷纷他去喊人,何正搬了救兵后,迟迟寻不到谢池,心感不妙,此刻见谢池从火场里走出,大大松了一口气。

    “郎君,你怎么去了火场呀,他话音落下,才见谢池背上背着人,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何正连忙闭上了嘴,看向此刻过于潦草的闻枝,少女脸上沾满是黑灰,身上湿透,衣裙上沾满了黑色的灰尘,裙角不知是烧的还是怎么,短了一截,发尾也被火烧的卷起。

    “大少夫人?”何正往着闻枝的目光里有些迟疑,少女已瞧不请面容,只一双漂亮的眼睛依稀能辨认出。

    闻枝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谢池见他呆愣的模样骂道:“傻了,瞧不见我还背着人呢?

    何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将谢池背上的人挪到自己背上。

    谢池又看向一身狼狈的闻枝,在院里救火的不止有丫鬟婆子,还有家丁小厮,闻枝身份不同,他看向何正:“把少夫人和这个丫鬟送去慈云阁。

    寒风凛冽,直到此刻,闻枝才觉身上冰凉一片,慈云阁内,灯火通明,王老夫人被吵闹声惊醒,听闻是青竹阁走水,也很是震惊。

    而此刻见到分外狼狈的闻枝,还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她快步走上前去,有些心疼道:“怎么这副样子?

    闻枝望着面含忧色的王老夫人,唇瓣微张,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她双眼发红,硕大的泪珠滚落。

    王老夫人轻叹了口气,抬手抹去少女脸上的泪珠:“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闻枝微微点头,泪珠却依旧不受控制的往下落,眼泪把脸上的黑灰晕开,胡成了一团。

    王老夫人没有再劝,只那了帕子替她摖去泪珠和灰尘。

    一张帕子擦的乌黑,又换了一张洁白的帕子,闻枝渐渐止住泪,接过老夫人手里的帕子,一边掩面,一边道:“怎么能劳烦祖母!”

    见她终于不哭了,王老夫人松了口气:“好了,快去换身衣裳,我已经去差梅林请府里的女医去了。”

    闻枝点了点头:“跟着常春去里屋重新梳洗,又换了衣裙,恰在此时,府里的女医已经到了,又给闻枝请了脉像。

    “少夫人着了凉,我去配了风寒的方子,只这烧伤,她为难的看向闻枝脚踝,洁白莹润的脚腕此刻留下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烧伤,那伤口瞧着触目惊心。

    “只这烧伤,恐怕会留疤,女医有些为难的道。

    王老夫人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问道:“没有法子吗?,女儿家最爱俏的。

    闻枝开口道:“祖母,无碍的,穿上鞋袜又瞧不见。

    王老夫人见她如此豁达,也不在追问女医,差常春送她出去,随即看向闻枝:“好了,先睡一觉,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闻枝弯唇笑笑:“多谢祖母!”

    王氏夫人笑叹了一声,起身礼开了屋子,又差了一个小丫鬟在此守夜。

    天光破晓,晨曦微露,青竹阁的大火也终于扑灭,入目满是残垣断壁,何正在此盯了一夜,此刻眼下乌青,哈欠连天,一路走出小角门,便到了外院,谢府的地牢便建在西南角。

    西南角地处偏僻,一路走过,层层把守,守门的侍卫见是何正,其中一人便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地牢内潮湿昏暗,何正手执火把踏下台阶,还未走进,便听阵阵压抑的嚎叫声传来。

    他快走几步,行至牢门前,便见牢房里被捆在架上的人,他的面上糊满鲜血,上半身遍布鞭痕和烙印,而地上鲜艳的血滴正蜿蜒曲折,越来越多。

    而在不远处,少年随意的靠坐在圈椅里,瓷白的面庞映在烛光里时明时暗,他翻过手里的册子,目光低垂,神色认真,良久,他站起身来,抬脚走到男人面前,将书册放到男人面前:“可听说过梳刑,不如,今日在你身上试试!”

    那人蓬头垢面,被捆得严实,闻言低低吼了两声,咬牙开口:“我就是死,也不会说的!”

    谢池微微笑着嗯了一声:“好啊,他将手里的册子递到行刑的侍卫手上,“每日按这书上的刑法来上一样,等到他那日撑不住死了,再来回禀!”

    话音落下,谢池转身走出牢房,何正跟在谢池身后回禀:“郎君,青竹阁的火灭了。”

    谢池微微点头:“可见到什么可疑之人了!”

    “回郎君,没有!,不过属下打听出一件事,听说青竹阁在一月前,也就是赏菊宴那日,曾遭过賊人!”

    不过那贼人很快就捉到了,是府里的一个丫鬟串通了她兄弟说是她那兄弟滥赌成性,这才行盗窃之事。

    谢池微微敛眉:“那个丫鬟和她兄弟呢?”

    何正叹道:“那丫鬟被打死了,至于她那兄弟,听说送去了官府,小的一早便差人去打听了。”

    ……

    闻枝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傍晚,醒来时天空布满红霞,金乌西坠。

    她掀被下床,刚挪动脚腕,便觉一股刺痛传来,昨日烧伤的地方已经撒上了药,被裹个严实。

    外间的小丫鬟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进来,见闻枝想要下床,连忙扶住她:“少夫人,你伤还未好,大夫昨日叮嘱过,要卧床休养一段时日的。”

    小丫鬟说得振振有词,闻枝只得重新卧回了床上,只她并不放心冬月:“昨日和我一起回来的小丫鬟可醒了。

    “醒了的,只她也烧伤了,也不能下床走动,说着,小丫鬟道:“婢子叫杏仁,少夫人以后有事吩咐就好。

    闻枝闻言点头,小丫鬟却明显是个小话唠,她瞧着不过十二三岁,身形圆润,肤色白净,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

    闻枝笑着和她说了会话,便见她一拍脑袋:“少夫人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用饭呢?

    “老夫人特地吩咐了,灶上一直温着少夫人的饭,好让少夫人一醒来就能吃上热的。

    说着,她行礼告退:“少夫人,我去把饭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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