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周净植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宽松的蓝白色校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出落拓的身形,混合着很强的少年气和棱角感。

    孟渟拿着请假条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见等在外面的周净植:“等很久了吗?”

    “还好。”周净植站直了身,他将手从兜里拿了出来,垂眸瞥了眼她手里的请假条,忽然没由来问了句,“你不和他们去成人礼吗?”

    孟渟没反应过来:“哦,我不喜欢吃甜的。”她看了眼他,觉得很莫名其妙,“难道你们学校的成人礼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吗?”

    周净植皱眉:“没有。”

    “那我又为什么要去。”孟渟将头转了回去,抬步就往旁边的楼梯口走,“我不喜欢将时间拿来做没有意义的事。”

    周净植愣,随后微勾了勾唇。“这样吗。那对于你来说,”他若无其事跟在孟渟的后面,将唇角那点笑意掩藏了去,“什么才能算有意义的事?”

    “那是我忘了。”孟渟知道他这又是旧事重提她之前放他鸽子的那些事,“我当时也和你说过很多遍对不起了吧,你别得寸进尺。”

    当时她的确和他约过时间,中午和鹿子霭她们吃完饭回来,就会去音乐楼找他。但是谁知道临走前她突然被课代表叫去语文办公室找章才临,后面出了办公室她就将这件事忘了。

    但是她当时也深刻反省了自己放人鸽子的行为,确实觉得很对不住他,怎么说也耐着性子对他那张冷得要死的脸连着道了好几次歉。

    她活到现在还没有对人那么卑躬屈膝过!他占尽了便宜,居然还记仇到现在?

    “周净植,我对你很好了吧?”孟渟抱起臂来,没好气睨了眼他,“到底是谁白天上课的时候,转着那破笔不好好听课,课后倒是想头悬梁锥刺股,装起学霸人设来了?”

    她停住脚步不走了。她站在楼梯下面,紧蹙着眉,抬头看着楼梯上面的他,那表情的意思是,她有说错什么吗。

    “昨天晚上我头发才吹到一半,还要专门跑到房间里给你掏试卷对题号?得亏今天蔡主任为民除害,将你的手机收了,我倒是不知道你以后还要给我发多少骚扰消息。”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们两个!”孟渟这边话音刚落,突如其来劈过来道惊喝,如平地惊雷在他们身后响起,“哪个班的?给我站住!”

    楼道里原就封闭又狭小,稍微提高点音量,就像用拿喇叭在耳边说话似的。更别说这河东狮吼般的惊喝,整栋楼里像被下了通缉令似的回荡着“哪个班的?给我站住!”。

    孟渟环顾四周,被叫站住的那两人好像正是他们自己。他们循声转过身去,和才在上午刚打过照面的蔡副主任面面相觑。

    “周净植?”看到是他们的蔡副主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你们俩走这么近做什么?”

    近,吗?孟渟看了眼自己和旁边那位的距离,他们俩中间分明隔着条银河,远得甚至可以将对面的他也塞进去。

    “蔡老师,”她虽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但脸上还是维持着微笑,礼貌而不失尴尬地问道,“请问您叫住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你是?”蔡副主任眯着眼将她从上打量到下,觉着眼前这小女孩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孟渟继续微笑:“我叫孟渟……”

    “孟渟?哦……哦!”她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蔡副主任听到孟渟这个名字,那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就是孟渟?”

    倘若说到别的名字,他倒不一定知道,但提起孟渟,如今在这高二段里却是享誉盛名,这可是他们捧在心尖尖上的年级第一啊!

    他旋即换了副平易近人的笑脸:“你们以后在学校还是要保持点距离,这样很容易叫人误会的,要是耽误到你们的学习了怎么办?”

    “误……会?”孟渟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她转过头去和旁边的周净植对视了眼,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是把他们俩当成小情侣了。

    “唉!也不怪我捕风捉影,是咱们学校最近这校风问题亟待整顿啊!学校委以我重任,是对我的信任!你们这些小娃娃们,毛都没长齐的,知道什么是爱吗,就给我爱得死去活来了?”

    “呃,老师,”孟渟越听越觉得奇怪,实在没忍住微笑及时打住了他的话,“我们就是顺路……”

    “顺路?”

    “……”

    “你也说两句啊。”

    “嗯。”被使了眼色的周净植收回视线,配合性也重复了句,“顺路。”

    “哎呀,你们俩我当然放心得很了!”蔡副主任将他们看了又看,那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他越看越满意,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分寸的好孩子……”

    蔡副主任心花怒放,拍着周净植的肩,眼睛却是看着孟渟,像是在看他发着光的职业生涯,没留神下手就重了些。那掌落在他的身上,连旁边的她看着都觉得重。

    “哦,对,”他似突然想起重点问他们道,“你们俩说顺路顺去哪里啊?”

    “……”

    这时忽然正听旁边的广播器里传来刺啦刺啦的杂音,蔡副主任夸奖的话才说到一半,随即听见里面响起道熟悉的声音。

    “大家下午好啊!都吃过饭了吧?哦,对,还要自我介绍……是的,没错,我就是高二一班的陈昊年!”

    “陈昊年?”蔡副主任皱着眉看向头顶处的广播器,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怎么进的广播站?”

    “鉴于可能有些同学没带手机,网速比较落后,还没来得及看我们学校贴吧我发的澄清帖,在此我再勉为其难重申一遍好了。”

    “咳!本人,不,是,gay!”

    孟渟和周净植对视了眼。他皱着眉看着很无奈,对她微摇了摇头。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头低了下去,这才压住了嘴角的笑意。

    看眼前的蔡副主任将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好半天勉强才挤出了句能说出口的话:“这混蛋小子!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人目前单身,只喜欢女的,另外,近期也没有要谈恋爱的想法,请各位口下留情,勿造帅哥黄谣,谢谢!”

    等到他们再转回头看时,刚才还站在他们面前的蔡副主任这会儿已经直接撸起袖子,怒发冲冠往源头的广播室那边去了。

    **

    “它是先天白内障。”医生从裂隙灯显微镜前抬起目光,“就从检查结果来看,这问题还挺严重的,明显有恶化的趋势。”

    “恶化?”

    “嗯,在这之前,你那位同学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我也和他说过,药物也只是保守的治疗方法,效果肯定没有手术好。现在按照这恶化程度,这件事越拖反而越不好。”

    孟渟闻言皱眉。她当然知道做手术肯定是最高效的治疗方案,但相对而言手术的费用也没有那么便宜。

    这种先天性白内障的治疗费要更昂贵些,一只眼睛就要一万多,两只眼睛就已经要将近三万。而作为学生的他们,哪里有这么多钱。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注意到周净植还没有回来,心里微叹了口气,随后对眼前的医生微微笑道:“抱歉,我先出去一趟。”

    “……”

    孟渟出了诊疗区,绕着路去洗手间。外面飘起了点细雨,医院里的人还是很多,她在人群中穿行,终于在公用电话亭那里找到了他。

    眼前人来人往,少年沉默着站在电话亭前,拿着听筒的手上还攥着挂号单,顶光打在他的身上,大半张脸却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觉着有别于人群的冷清。

    孟渟借口去洗手间,其实就是出来找他的。但真的看到他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有志愿者以为她迷了路,便微笑走上前来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她收回目光,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径直朝医院的洗手间走去。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电话亭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而她回到诊疗室,推开门却看见对方已经坐在了里面,察觉到门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正和她对上了视线。

    医生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份手术同意书,递给对面的周净植:“到时候我们还会给您的小猫植入人工晶体,这种手术方式创伤更小,恢复会快一点。”

    “在这之前,我们还要给您的小猫做个术前检查。如果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我们会尽快给您安排手术的。到时候我们会通知您时间的,您看方便留个电话吗?”

    周净植微点了点头,提起笔正要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中午在学校的时候已经被没收了。

    “填我的吧。”这时孟渟微笑走上前,她俯下身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几道,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将纸递给医生。

    医生接过孟渟递过来的电话号码,和桌上已经签了字的手术同意书放进了抽屉里:“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刚才还在下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停了,外面出了太阳,连地上的雨水都快要流干了。

    他们走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孟渟看了眼时间,他们虽然请了假,但请的不过是周三下午公休的假,还是要赶回去上晚自习。

    周净植给孟渟开了车门,孟渟也没有拒绝,只是说了声谢谢,弯腰就进了车内,抬头时就看后视镜里,驾驶座的出租车师傅看着他们,笑得意味深长。

    孟渟低头看了自己,又看了眼车外的周净植。他们请完假直接就从学校出来了,身上还穿着重中的校服,如今又同坐一辆车,孤男寡女的,看着确实有点奇怪。

    她若无其事又将头转了回来,微笑看着出租车师傅说:“去重海中学,谢谢师傅。”

    周净植长腿一迈,进了车里,便将门关了起来。出租车里放着广播频道,师傅在按钮上旋了两下,将音乐电台换成了晚间新闻。

    四月的重海像是提前进入了夏天,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闷热的气息。窗外的树影飞速而过,满目绿意流动,漫着似有若无的树香。

    “你已经付过手术的钱了?”

    “嗯。”

    司机师傅将车窗都升了起来,喧嚣都被隔绝在外,车内顿时变得很安静。

    “治好它的眼睛以后,”她转过头看向他,“你要把它带回家吗?”

    “……”

    也不知道她随口问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值得对方想这么久的地方。

    孟渟安静听着前面的广播里放着重海市最新的新闻资讯,脑海里却没由来想起刚才他在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冷清的背影。

    “它是只自由的猫。比起将它圈养在窒息的环境里,它更想要的是自由和快乐。”

    孟渟瞥见前面后视镜里,他脸色平静直视着前方,她却是皱紧了眉,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前面有辆电瓶车突然从路口窜了出来,出租车师傅紧急踩了刹车。跟在后面的汽车按着喇叭催着他们赶紧走。

    “催什么催?没看见有电瓶车啊!”

    她听见出租车师傅用方言骂了句脏话,伸手将收音机旋到了最大声,将车外那些尖锐又刺耳的喇叭声都盖了过去。

    出租车调整好状态重新上路。孟渟看着窗外经过的车流和树影,万物流转在她的眼底,短暂、破碎,转瞬即逝。

    “周净植。”

    “自由和快乐都是有代价的。”

    她的声音淹没在新闻广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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