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禾刚才那点儿美好幻想瞬间破裂。
得,真是蟊贼轮流做,今天她来当。
绿禾顺着声音来源,抬头一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眼前这人不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铁笔青镜、玉面平郎徐玉安”徐汝成嘛,这人刚刚还与陈尚书的姑娘并肩而行,这回找上来,莫不是要替那位小姐讨回公道?
绿禾视线偷偷瞥向徐汝成两只手,直只见两手空空,不见来时那枚戒指的身影,但光凭这一身衣装,绿禾还是认出来,这就是刚才同陈清柔并肩而行的那人。
“参见世子殿下。”绿禾心中惴惴不安,慌乱一拜。
“免礼。”徐汝成挥挥手让绿禾起来,颇有些急切地问道:“这荷包,你从何得来?”
“回世子,这只荷包是我家姑娘的荷包。”绿禾如实回答。
“你家姑娘是谁?”
“我家姑娘是杜庭玉杜大人家的二小姐。”对方都问家门了,十有八九是要找她家小姐的麻烦了,绿禾心中悔意横生,早知道说是自己的荷包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实回答。”徐汝成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心中有些不耐烦,浑身冷气丝丝地往外冒。
吓得绿禾“啪叽”一跪,声线都开始颤抖:“回世子殿下,奴婢句句属实,绝无欺瞒,我家姑娘真的是杜庭玉杜大人的女儿,世子若不信可随奴婢去一趟杜府。”
绿禾赶忙又报了一遍自家老爷的名号,期待对方被当朝首辅的名号吓住,好知难而退,不要再难为她一个小丫鬟了。
“没问你这个,你这荷包究竟从何而来?”
“这荷包是杜府绣娘亲自赶制。”
“当真?”徐汝成又确认了一遍。
“千真万确!”
徐汝成瞧最擅审讯,识人辨谎的本事是打娘胎里带的,眼前这小姑娘确实从未撒谎。
可奇怪的很,他从前明明见陈清婉也有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
“绿禾?怎么结个账这么慢?”是叶落来了。
她原本已经和杜芸上了马车,红枝一直不见绿禾归来想回来看看,杜芸觉得红枝的身份震不住人,不一定能帮上忙,便要亲自来查看。
但她个子娇小,上下马车不方便,最后还是叶落亲自来的。
“禀叶将军,我家姑娘的荷包世子殿下见了眼熟,便多问了几句。”叶落一来,绿禾的神情放松多了。
叶落朝徐汝成抱拳,大方道:“世子殿下,若喜欢这荷包,尽管拿去。”
就算叶落不来,徐汝成也有了结束话题的意思,但叶落一开口就要将这荷包送他。
徐汝成也回了一礼,道:“这位姑娘说这是杜府二小姐的荷包,叶将军此举可否妥当?”
意思是:你能做主吗?
叶落坦然一笑,解释说:“芸娘珍重之物,向来随身携带,世子不必担心夺人所爱。”
徐汝成闻言解下腰间一枚双鲤衔尾佩,这是荣王妃今早让人送来的,叮嘱他送与陈家女,但徐汝成第一反应是送给陈清婉的,又想到陈清婉一连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自己。
世子很生气。
于是徐汝成解下腰间玉佩,递给绿禾,道:“交换。”
这玉佩一看就是贵重之物,更何况她和徐汝成身份天差地别,绿禾哪儿敢接啊,无助的眼神不停地飞向旁边的叶落。
叶落怕杜芸等急了,干脆利落地收了玉佩同徐汝成道谢,又干脆利落地带着绿禾走了。
*
“你是说有大冤种看上了我的荷包,然后用这玉佩来换吗?”陈清婉盘腿坐在贵妃榻上,仔细观赏手中这枚玉佩。
她越看越高兴,这水头、这小颜色儿,说是玻璃种也也不为过,一定能卖很多钱。
“叶落从不撒谎。”杜芸也没见过送玉佩的那人,然后她又义正言辞地纠正陈清婉:“而且。这是我的荷包。”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自己。
陈清婉转身去,背对着她。“你都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杜芸又不依不饶地纠正道:“是本姑娘赏给你的,怎么能叫送?”
“行行行,谢大小姐赏赐。”陈清婉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极其没有诚意。
经过这一个月,她早就深谙和杜芸的相处之道。
和杜芸近距离相处才发现,她与外表那副小刺猬形态完全不同,这人完全是小孩子心理,她要是讨厌什么东西,就一直讨厌,喜欢的就会一直喜欢。
但一身大小姐脾气,与人发生矛盾只会等着别人来道歉,甚至在气头上不会给人解释的机会,但又会在心里偷偷郁闷这人对自己不重视,都不来哄她。
活脱脱一个回避型依恋人格。
怪不得杜芸这小屁孩几乎没有同阶级的朋友。
“对了,我下个月过完十五就和叶落去东海,你有什么打算?”杜芸问道。
“东海?”陈清婉知道这个世界的东海就是沿海地带,应该是江浙地带的沿海。
陈清婉又想到京城之中,杜首辅家是有名家风严谨,怎么会放心杜芸一个姑娘家家去这么远的地方。
“杜大人首肯了?”陈清婉问。
杜芸眼神闪躲。“那......那是自然!”
自然你个大头鬼哦!
杜芸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她那个表情一出来,连陈清婉都知道准是又在瞎打诳语。
“说实话。”
“好吧。我爹没同意还差点要打死我,我决定偷偷出城,再修书一封先斩后奏。”杜芸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即将被首辅大人清理门户的恐惧,只有马上能出京玩耍的兴奋。
陈清婉比了个手势:6
很快到了九月十三这天,杜芸为了不让她的首辅爹爹起疑特意在家老实呆了几天。
这几日庄子里,不论白天黑夜都是只有陈清婉和叶落安排的几个部下在这儿。
叶落的这些部下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孤女,她们有家破人亡的,又不忍迫害逃出来的,有逢天灾人祸和家人走散的。
她们一开始对陈清婉的警惕心极强。
但陈清婉总有花样儿,今儿是新锈的手绢儿,明儿又是新鲜的茶乳......
姑娘们再成熟也都是些一二十岁的小姑娘,没几回就耐不住好奇来和陈清婉搭话。
一来二去的,陈清婉就和她们打成一片了。
陈清婉早就和杜芸说过要跟她们一起走,她上辈子就出生在海边,所以也想去看看这个时代的海,看看跟自己原来的那片海有何区别。
叶落启程的日子是九月十七。
所以十三这天陈清婉打算去城里把那枚玉佩当掉,换成实打实的钱,可以留作自己这一路的盘缠和到目的地后做点小生意的启动资金。
这天,两位姑娘和陈清婉同行,年龄稍大点的叫胡镜月,武功极高,皮肤黝黑身材健壮,带在身边安全感满满的。
另外一位年龄稍小点的叫星月,她是叶落的这样部下中第一个找陈清婉搭话的,也是最先个陈清婉混熟的。
陈清婉自己原来在陈府时的贴身丫鬟叫湖月,遭陈清柔那厮陷害,早些年被赶出府去,茫茫人海,陈清婉与她再未相见。
星月姑娘和湖月颇有几分相似,陈清婉对她很是宠溺,新做了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是先给她留着。
奇怪的是叶落的这几个部下名字虽然都有“月”字,但都有各自的姓氏,陈清婉猜她们应该是都有自己的姓名,后来加入叶家军只改了名,保留了原来的姓氏。
只有星月姑娘,又名无姓。
想到这可能涉及人家姑娘的伤心事,陈清婉就没有多问。
“姑娘咱们进城了直接去润谷当行吗?”前面驾车的胡镜月问道。
“对,我现在手头不宽裕,当了钱刚好带你们到城中心逛一逛。”陈清婉知道她们常年跟着叶落在外奔走,很少有机会来京城。
此话一出,一旁的小姑娘眼睛愈发明亮,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京城呢!
三人进了城,才发现城门出异常喧闹。
“今儿怎么了?这么热闹?”星月俏皮地掀开车帘看外面。
“好像是最近出城严查。”胡镜月耳力惊人,打人群旁边一过就听到城门守将盘问行人的话。
陈清婉一听乐了,笑道:“不会是杜大人怕杜芸乱跑,故意在城门设立哨卡了吧?”
驾车的胡镜月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杜庭玉是文官,一般没有直接调兵遣将的权力,城门哨卡是城防营的事,平常只有兵部、刑部、大理寺抓人才会让城防营协助。
但隔着车帘,陈清婉没有看到她的不认同,也没发现城门的异常。
三人很快到了润谷当行,因着俩个月前在福兴堂那档子事儿,她怕这些掌柜的又因为自己如今落魄乱压价,便让胡镜月替她去当了。
星月姑娘没见过当行,因着好奇,也跟着胡镜月去了。
陈清婉就一个人呆在马车上。
二人走后,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陈清婉旁边。
“姑娘,当心脚下。”
“有心了。”这声音让陈清婉浑身一震,这不是陈清婉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