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

    郁舒在北源站下了车,手边是一个小拉杆箱,借着实习的机会,她打算在这里采采风,至于为什么选择这里,是因为北源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地方,她打算写一个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故事。

    毕竟在惯有的叙事中,一定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这打破了小地方原有的平静,人心的险恶、包庇,对外来人的排挤和隐瞒通通显露出来。

    郁舒可不想写这个。

    说北源是一个像小镇的小城也就差不多了,郁舒路过静悄悄的幼儿园,这是工作日,小孩儿正在里面午睡,小学也安静,乡政府门口稀稀落落走出几个人打量她,倒是有条古街热闹些。

    景象熟悉得像刚开始城市化的农村,住酒店怎么采风呢?不如同吃同住,心念一转,她退掉什么风情酒店,直往小卖部走。

    “你好,买点什么?”

    郁舒挑了一只牙刷和一条毛巾。

    “你不是这儿的吧?”老板娘结账的时候,新奇的打量这个生面孔,从没见哪户人家的女儿长得这样,是南方水灵的面目,看着有些冷。

    “阿姨,我是来这儿做调研的”,郁舒问,“这儿有没有招待所什么的?”

    “哎呀,招待所得开证明才有的住呀,你还在读书是不?学校给你们证明了吗?”女人问她。

    面前的女孩不语,不知是戒备还是怎么,扭头就要离开。

    “诶诶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呢”,她赶上去,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经常跟家常里短混在一起,在小孩儿面前也忘了样子,“我家女儿现在上小学,课业也挺紧,我们给她搞了个托管,托管你知道吧?五天晚上吃住都在那儿的,周五回来,你还是不要乱跑,毕竟是女孩子,要不跟我们小孩一块儿住去?她们上学,你去调研,也合适呢。”

    捏着那张纸条,郁舒拨通了电话。

    傍晚放学,托班果然涌进来许多小孩儿,见班上进来一个陌生人,好奇地甩了书包围着郁舒看。她们最大的也就四年级,最小的才一年级,叽叽喳喳的时候小脸蛋红通通的,口水都来不及收进去,“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地叫。

    最小的那个偏偏还在人群中挣出来,拦在乔郁舒面前说,“安静!大家不要吵了”,声音稚嫩,言辞恳切,乔郁舒忍住不笑,还被那小孩看出来了,她只好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丽红。”小孩儿眼睛有光,一本正经地问她,“你叫什么?”

    大家都安静下来,听乔郁舒说了自己的名字。

    许丽红一听,好像同她做了什么好姐妹般,拉着乔郁舒就要带她去参观,“这个班是我妈妈办的,厉害吧?”

    门外传来女人的叫喊,“许丽红!来帮忙干活!”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奋勇直冲,循着声音不见了。

    乔郁舒周围又叽叽喳喳起来,旁边那个稍微高一点的女孩抱着胸尖声哼道,“有什么厉害的,如果不是他爸爸在政府工作,我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

    乔郁舒听到小小女孩说这样刻薄的话,眉头一抽,笑问,“如果没有托班,你们回家要多久?”

    有小孩像上课抢答,举着手答,“报告老师!一个小时,早上起床我还要赖床,必须迟到!”

    “我刚来这里,这儿的饭菜好吃吗?”

    “好吃的好吃的!丽红妈妈每天花样都不一样,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妈妈都说我肥了呢!”

    大家围着郁舒齐哈哈大笑,她拉着刚刚那个女孩的手,“刚刚那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有外围声音道,“她爸爸跟她说的!每次王丽红不在徐小青都会这样说!”

    “唉呀!烦死了”,叫徐小青的女孩扭头,抓着郁舒的手却没有放开。

    “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有个词叫各取所需”,郁舒在小孩堆里,感觉自己长大了不少,“就好像我给你钱,你给我好吃的一样,如果要离开这里,没有人会阻拦,但是你们没有,香喷喷的饭,你们手拉着手一起玩,一起写作业,所以还是快乐的,对吗?”

    徐小青瘪瘪嘴,嘁了一声,有点不服气地凑近乔郁舒的耳边道,“她爸爸不是在政府工作,他只是个水电工!姐姐你别帮她说话了。”

    小孩儿说完就跑,正好王丽红妈妈拉着小推车进来,萝卜牛肉,蛋炒饭,紫菜蛋花汤,郁舒拍了张照,手碰碰前面的小孩儿,悄声问,“你们在这里托管费多少?”

    女孩儿轻声细气地回答她,“一千五。”

    全场三十个小孩儿,一个小孩一个月一千五!郁舒把图片发给闻约,“难道赚钱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对方回了她一个“?”,紧接着随过来一句话,“发生什么了?”

    她一板一眼地回,“我要去做食堂大妈。”

    “不回家种地了,不打算考研了?”

    “开玩笑”,萝卜炖得软嫩鲜香,郁舒咬了一口,感觉好幸福,“下班了吗?”

    闻约过了会儿回她,“没有。”

    乔郁舒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怜惜对面的那位,可自己的生活不也是这样?她慢慢地打,“我记得你当初很想得到这份工作,还是要珍惜吧。”打完,歪了下头,全部删掉。

    她可不是老妈子。转头道,“不喜欢就辞职。”

    删掉。

    还是转移话题——“实习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

    这条消息直到熄灯前闻约也没回她。

    哎,好吧,他在那头忙得焦头烂额,郁舒两手枕在脑后,手边是风声雨声打呼声,小孩不仅睡得深,还睡得早,她都几百年没九点躺床上了,奈何托管机构所有的床都在这儿了,她挑了靠墙最里面的一张双人床,睡上铺,自己的作息可不能紊乱到这群小屁孩,就算是假寐。何况脚边还有个徐小青。

    是的,徐小青贴着她的脚睡,本来小女孩是要并头与她排排睡的,乔郁舒称太挤,这是两人讨价还价的结果,熄灯前,几个小孩身子越过防跌的木栅栏,羡慕地盯着抱着乔郁舒小腿的徐小青。

    此刻万籁不俱寂,乔郁舒的神经对物理声极为敏感,又听闻到极细微的夹杂在众多呼吸声中的开门声。

    门外有些灯光,一个小小的影子钻了进来,拍拍乔郁舒,等发现月光下的她毫无睡意地睁着眼,倒吸一口冷气,把一个水淋淋的铁碗塞到还躺着的她怀里,用气音道“姐姐这个给你吃”,说完就蹬蹬蹬跑了。

    远处的门悄没声儿地合拢,水珠透过面料,在暖空调尚未蒸发它之前,抢先渗入贴在郁舒的皮肤上。月光下是明晃晃的切苹果片。

    乔郁舒有刷了牙就不吃东西的好习惯,她趴着捧着碗闻了一下,正要把东西放到一边,被窝里什么东西一头,一个脑袋从郁舒手臂下钻了出来,用气音道,“我要吃!”

    她惊讶,“还不睡?”

    徐小青傲娇地翘着嘴,“大脑要发育的人才睡眠不足,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要清醒!”

    乔郁舒忧愁地看着这个拔自己助长的小女孩,“你明天真能爬起来?”

    徐小青骄傲地扬着身子,“of course! ”说完翘着兰花指从碗里拿了一片,水珠顺着她的手腕要流到白白的睡衣里去,郁舒给它握住,教她,“人不能既要又要,你不喜欢她,又吃她给的东西……”

    徐小青欢快地打断她,“姐姐,你很有礼貌?”

    乔郁舒摸了下鼻子,开始认真思考,“应该?我会报答人家的。”

    女孩像只仓鼠嘎吱嘎吱地啃着苹果片,汁水在光下四溅,突然很没有所谓地说,“诶,我看你就呆呆的。”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乔郁舒压住睡意,“你怎么看出来的?”

    徐小青给她分析,“喏,有些大人虽然看着比小孩大,但其实跟小孩差不多,姐姐你就是,你看着很凶,但一笑起来就像一张白色的纸,没有心机。”

    乔郁舒不能承认眼前这比她小了十多岁的人说的一点没错,这让她好像有些挫败,才来了多长时间,就被一个小孩儿看透了。

    她问,“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徐小青嘟着嘴摇头晃脑,“在机关上班的。”

    乔郁舒“噢”了一声,“所以这些是你跟你爸爸学的?”

    “有一点,我妈妈也教我啊,她们说话都是这样的,我是她们的小孩,肯定会受到她们影响的。”

    “你还挺会分析的。”郁舒刚复杂地说出这句话,门突然被打开了,这声音不同于之前轻手轻脚,就是很正常,还带着手电筒,徐小青本来脑袋顶着被子,顿时头也没回的把被子往郁舒身上一飞,撞在了郁舒身上。

    郁舒被这小屁孩结结实实压着,忍着咳嗽,直到那手电筒走了,门再一次关上,才推一推徐小青,惊于自己的好脾气,“起来。”

    徐小青头发乱糟糟地跪坐起,手却向郁舒的胸口摸去,乔郁舒不明所以,竟然真的被眼前这个小孩儿给碰了一下,还被提问了,“这是什么?”她又摸向自己平坦的胸膛,拍一拍,惊疑道,“我怎么没有?我还以为就我妈和其他有小孩儿的妈妈有,你这个年纪,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乔郁舒简直哭笑不得。想来小孩平常接触的人实在有限,年纪都比较中年,才给了她这样的错觉,听起来仿佛自己有罪似的。

    “这是胸,等你再长大一点也会有的,你不要这么急,想这东西为什么别人有我都没有,也不要因为别人都有就觉得那就是个好东西……”乔郁舒拍拍她,“睡觉吧?”

    徐小青还想上手,却被乔郁舒很快地拍开,她凑近观察她的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她道,“你脸红了,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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