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很会察言观色,一眼看到薛十七身上的药箱,就知道她是个医者,单凭她出言相助,想必也不喜这风药堂的霸道作派,有可能是位江湖游医,虽然面貌年轻,但好歹也是位大夫。
少年当下也不多纠结其他,赶紧和薛十七一起离远了风药堂。
路上,少年问:“您也是大夫吗?”
薛十七按了按眉心,收回繁杂的回忆,点头答:“是,你是求药还是寻医?”
少年道:“我今日是想抓药……可惜囊中羞涩,而且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又病重了些,也想请大夫去瞧瞧。”
少年的犹豫在于面前的大夫是个年轻女子,刚才又出手帮了他一把,而且这小大夫看着也没比他大多少,一届妙龄女就这么跟着他去楼里看病,并不稳妥。
薛十七听了少年要抓的药方,是常见的风寒药,可惜在这个时代,穷才是难治的病症。这方子普遍,也是薛十七常备着的,她也不吝啬地给了他两副汤剂,然后问:“你母亲还能走路吗?”
这就是要管的意思了,少年点了点头,表示他能背母亲走动,随后又问起药价和诊费。
薛十七顿了顿,道:“晚些再说吧,我在街角那家白露客栈落脚,若有需要,你可以带你母亲前来。我幼弟还在客栈等候,先走一步。”
少年拱手道谢,这才想起询问恩人名姓:“多谢大夫赠药之恩,敢问您贵姓?”
“薛十七。”
“孟瑶多谢薛大夫。”
“不必。”薛十七觉得这名字是有些耳熟,只是心里惦记着薛洋,转身往客栈走,直到进门踏上楼梯的瞬间,她才忽然想起了孟瑶的身份。
孟瑶……金光瑶?!
“姐姐!”薛洋早早从窗户里看到薛十七进了客栈,却发现薛十七好一阵没有回房间,于是打开门出来找她,就看到薛十七站在楼梯口若有所思。
薛十七被薛洋的声音唤得回过神来,她有些复杂地看了薛洋一眼,毕竟他二人可是原著中的恶友组。
“我回来了。”抛却杂念,薛十七恢复如初。
既来之,则安之。无论结果如何,她想试试能否救孟诗一命。
风药堂的人行事如此难看,薛十七不再准备拜访,云萍城并不小,按照常理,城里不可能只有一家药铺,但孟瑶却没有去其他地方,只可能是别无他路。
薛洋提着餐盒进门来摆上,见薛十七心事重重,便开口询问,被她予以重任打探消息,也不忘叮嘱他注意安全。
薛洋自从被薛十七收养之后,从一开始如履薄冰带着警惕,只把她说的话当做命令,到后来也逐渐信任甚至依赖,怕被她抛弃重新流浪,他也不敢深究薛十七的来历,大概也猜到她孤身一人,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做家人。
这段时日,薛洋也多少跟着她学了些药理和化学知识,知道她会一些堪称神奇的手段,薛十七也会教他一些简单的化学知识,还有很多药材的采摘炮制手艺,薛洋无疑是聪明的,已经能帮上她很多忙。
已近云梦,薛十七在考虑要用怎样的方式能进入云梦江氏,关于这些仙门她知道的不多,书中寥寥几句,只能判断出云梦江氏是最亲民的一家,但修士门槛究竟几何,莲花坞又是什么时候会新招人薛十七也不清楚,薛洋是能修炼的,她的话就如孟瑶一样,年龄大了,打底太迟了,所以她准备走实用性这条路,以她的知识储备为凭借,不知能不能进莲花坞。
一步一步来吧。
孟瑶第二日果真带着孟诗来了白露客栈拜访薛十七,她是女子,可以检查更仔细些,孟瑶就等在门外,至于薛洋,早早出门去打探消息,等他回来时,孟瑶还等在门外,薛十七昨日已经跟薛洋说过,所以他见到孟瑶时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就跟着他一起等在门外。
孟瑶有心想知道这对姐弟的来历,主动开口结交,薛洋虽然有所防备,但到底不如圆滑的孟瑶,孟瑶慢慢从薛洋的话中推测出了两人的目的是想去云梦江氏,再想多询问些事时,门内传来了孟诗的声音。
“真是多谢薛大夫了!”
薛十七慢慢收拾着手上的针,以前她虽然也学针灸,但直到来到这里多方学习才敢对病患下针,她看向孟诗,对方声色含韵,面容姣好,现在年龄也不过三十岁,身体却不是很好,生孩子时她还太小,又在楼里蹉跎了年岁,这些年又费力养着孩子,做着望子成龙的梦,等着个一夜风流的男人。
见孟瑶穿好衣服,她这才去开门让两人进来。
“娘,你好些了吗?”
“好好,薛姑娘真是妙手回春。”
孟诗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孟瑶的心落实了几分。
孟诗的病不算是棘手的疑难杂症,只是也不好治,薛十七开了药,孟瑶把母亲送回去之后又独自来了一趟。
“薛大夫特意让我母亲回避,是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孟瑶问。
薛十七沉思片刻,决定开门见山,她建议孟瑶带着孟诗离开。
孟诗的病需要静养,风尘馆子里的环境自不必说,肯定是不利于她修养身体的,可沦落到此番境地,母子二人哪还有钱离开,薛十七默默算了算自己的余钱,说了一句她可以帮忙。
孟瑶有些不可置信:“薛大夫……您一向这样良善助患吗?”
薛十七摇头:“你母亲跟我聊了些事情……有关你母亲的执念,我有很明确的线索。”
孟瑶神色一凛:“愿闻其详。”
薛十七不疾不徐,半斟酌着开口:“你应当听说过,兰陵金氏的名号。”
薛十七娓娓道来,不管孟瑶信不信,总之他也觉得薛十七说得对,他是应该带母亲远走,不管之后如何闯荡,母亲还在,他的家也就还在。
接下来的时日,薛十七教了孟诗傍身的技艺,每日采买些香料肉类卤煮,不管是推车去卖还是与客栈酒楼合作,都能保证孟诗能有养活自己的方法。
除此之外,她尽可能潜移默化地提高孟诗的女性意识,她总是要考自己才能真正独立起来。
以防万一,薛十七教了孟瑶易容的方法,直到计划实施那天,不管孟瑶到底是让她赎了身还是想了个办法逃出来,总之母子姐弟四人趁着夜色,登上了去云梦的船。
薛十七和孟瑶守口如瓶,绝不可能当着船夫的面透露出自己的信息,也有意无意带着孟瑶和薛洋谈论着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
一直到三日后,小舟悠悠摆到莲花坞口,在坞外找了件客栈住下,四人总算落下心里的石头。
莲花坞外民风淳朴,但是毕竟也是名门之外,相当于名校附近,客栈价格对他们来说还是比较高,最好是打听一二附近有没有民居可以长短租住,也得到了莲花坞招生的确切月份是在六月,如今三月春中,他们得先安定下来。
孟瑶拒绝了考莲花坞的提议,他还是想去金麟台见见那位被母亲惦记了整个半生的父亲,但至少在薛十七的干扰下,孟瑶时刻记着明哲保身,对那个所谓的父亲没有多大的孺慕之情,正如他听到的那样,薛十七对孟诗说的:“连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若非出身在那,否则怎么会骗得你团团转。”
薛十七也对孟瑶说过:“你如此聪慧,你母亲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被负心汉骗了吗?想必你从小就听过,要是你娘不坚持养你,把你送养了或者……但她没有。她很强大,她背离世俗养大了你,就真是为了一飞冲天的地位吗?她总得找个盼头找个执念坚持,她逼你修仙练术法,被人骗财,让你从小受尽冷言冷语,或许有人觉得这是魔怔了,但她抛开了其他捷径,从中选择了你。”
“或许我这样说有些片面,从前她想要找个依靠,发现被哄骗之后,便只能靠你,但是从今往后,你可以成为他的依靠,但是你不能让你母亲完全依赖你。”
孟瑶听罢,想了许久,被戳中了心底最难熬的一处,他那个父亲是靠不住的,母亲只能靠他,但是母亲也必须要学会自力更生,要找到新的生活盼头。
“多谢十七姑娘。”孟瑶以礼谢之,是真的听进了她的话。
从客栈搬到小院之后,不出半月,眼见孟诗气色越发好,眼中也逐渐有了神光,孟瑶才准备启程,他是要去金麟台一趟,不过他不会再抱有什么幻想,但他一定会爬到高位,让他的母亲再无后顾之忧。
给孟瑶凑了盘缠之后,日子有些捉襟见肘,薛十七决定重拾老本行去附近的山林里转一转,薛洋主动要跟上帮忙。
却不想,这趟上山,薛十七天降横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