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都沉默了下来。
真田弦一郎有些愕然,“你怎么会知道……动如雷霆?”
这一招他分明没有在她面前用过。
“喂真田!”丸井文太低声喊了一句,你倒是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不用雷啊!
“风林火山,出自孙子兵法。”时月开口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以及,难知如阴与动如雷霆。”
她揉了揉因怒火而有些胀痛的额角,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道,“这是从我的家乡传过来的书,而我刚好读过孙子兵法。”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时月抬头看向真田弦一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用雷了吗?”
刚才气狠了,但是仔细想想,以真田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故意不接球这种事的,估计是事出有因吧。
难怪哥哥老是说她容易意气用事。
真田弦一郎蹲下身与她平视,目光诚恳,“抱歉,但这是我为了对付某个人而特意封印的招式,即便是面对幸村,我也不会用的。”
“某个人?”时月问道,“是敌人吗?”
“是一定要打败的对手。”真田弦一郎坚定道。
已经走近准备劝架的几人:消气的好快啊,经理。
“这样啊,我明白了。”时月思索之后,拿出一枚压制好的干花递给真田弦一郎,“这个送给你。”
“谢谢。”真田弦一郎礼貌的接过干花道谢,但表情很不解,“这是?”
“是百合花啊,”来自于对植物很了解的幸村部长,他笑着说,“是很美好的寓意呢。”
时月点点头,看向真田弦一郎,目光真挚,“「祝你夙愿达成。」”
而后,在真田弦一郎茫然和幸村精市不妙的预感中,她轻声提问,“那么,请两位结合上下语句,告诉我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指导方式吗?”幸村精市道,“稍微有点突然呢。”
“幸村?”真田弦一郎真实的疑惑了,“经理怎么突然?”
并没有听到两人之间的‘交易’但下意识听了幸村精市的话跟时月比赛,还被突然提问的真田副部长脸上的不解都要具象化了。
“因为我请时经理帮忙指导我们中文的学习了,跟真田你的比赛是学费哦。”幸村精市笑吟吟的说,然后思考起时月刚才说的那六个字,
“在那样的情况说出来,莫非跟百合花的花语有关?”
这个猜测得到了时月的肯定,“是的,确切的范围的话,是祝福语。”
“百合花的花语……”真田副部长陷入了大危机,对花语一窍不通呢,他下意识看向幸村精市。
幸村部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祝真田心想事成吗?”
“意思差不多。”时月微微颔首,“不过「夙愿得偿」严格翻译的话应该是,悲願を達する或者宿願が成就しました。”
“是很严肃的用词啊,”幸村精市若有所思,“看来在中文里这个词的含义也很肃穆?”
“是的,在日常生活中几乎不会用到。”时月眨了眨眼,“你们要练习的也是以日常对话为主,如果进行系统知识学习的话,到时候反而可能会被认为是奇怪的人。”
“因为口语交际和书面用语是不一样的。”见他们看起来不太理解,时月解释道,“就像是写文章的时候会写遇到他们是我此生的幸事,但是直接说的话只会说很高兴认识你们吧。”
“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请你不要松懈的指导我跟幸村吧!”了解完始末的真田弦一郎大声喊道。
“哇真田,你可以小声一点的,小心吵到经理的耳朵啊。”仁王雅治半个人挂在搭档身上,‘真诚’的建议。
“在那之前,先完成这次的比赛吧。”时月拿出球拍,眼眸带笑,“这可是你跟幸村部长的学费哦,不打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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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继续了,但是情况稍微有点特殊。并不是指比赛本身,而是中间穿插的对话。
“先从简单的开始吧,幸村部长的名字。”时月转动手腕打回了不带技巧的一球。
真田明显愣了一下,挥拍的动作都被影响了,“「xin cun jin si?」”
“是「xing cun jing shi」,注意声调和发音的差别。”时月打球的动作不见丝毫停滞,“扣一分。”
“下一个,简单描述一下队里某个人的学习情况。”
“「chi ye …银于不新。”」真田弦一郎十分艰难的吐出六个发音含糊的字。
打出一式千秋岁,时月好奇地问了一句,“赤也英语不好吗?”能有多差?
“0:4。”
说到这里,真田弦一郎脸就黑下去了,“每次考试都很难及格,总是需要补考。”
场下的几人已经开始心疼起他们的副部长了。
“好惨啊,真田副部长。”切原赤也满脸不忍,居然需要一边打球一边思考完全不熟悉的东西。
丸井文太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幸灾乐祸,“不如你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切原赤也茫然道,“诶?为什么?”
“弦一郎很有可能借此得到灵感,在练球的时候让你学习英语。”柳莲二好心解释。
身侧是切原赤也难以置信的惨叫声,幸村精市不受影响,残酷的评价道,“真田的动作太难看了,实力被压制了至少四成。”
“经理就很厉害嘛,”仁王雅治吹了声口哨,“同样是在一心二用,完全没有被影响呢。”
这时,他们看到时月转过头,刻意放大过的声音传来,“幸村部长,请以你的部员为内容想一篇不低于200字的短文,我待会要检查。”
幸村精市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然后在仁王雅治看好戏的表情中应下,“好。”
于是时月继续跟真田弦一郎比赛,期间夹杂着无数次对话。
“仁王有什么别的称呼吗?”
“「网球场上的骗子」。”这一句真田弦一郎喊的字正腔圆。
惊的时月手都顿住了。
“15:0。”
她没有管这个,而是满脸疑惑,“骗子?没有人会用这样的称号夸人吧?”
仁王雅治本人像是恨不得跑进来跟真田弦一郎决斗,“经理!你不要听真田乱说,我是欺诈师啊欺诈师,才不是骗子那么没品的称呼。”
时月了然的点头,“那应该是「欺诈师」。”
“下一个,柳的兴趣爱好。”
“……丸井的家庭成员。”
“柳生在学校担任的职务。”
…………
听着听着,胡狼桑原逐渐意识到不对劲,“时经理她……是不是把我们的名字都叫了一遍啊。”
还是不加敬语直接喊的那种,赤也甚至是叫的名而不是姓,这才是认识的第二天吧。
正在努力思考怎么把字数凑到200的部长不免被这句话分了神,“对时经理来说,不加敬语才是惯用的叫法吧,她之前跟我说过。”
“精市,”一直看着他的柳莲二轻声提醒,“经理跟弦一郎的比赛快结束了。”
言下之意是,别惦记别的了,她很快就要来检查你的了。
于是幸村部长又低头琢磨组词造句去了。
“5:7,win by toki。”
“我输了。”真田弦一郎道,就算有被分了心的缘故在里面,输了就是输了,结果是不会改变的,更不能找借口推脱。
“你的专注力非常集中,这是你的优点,”时月斟酌了一下措辞,在看到真田弦一郎坚定的神色后决定直说,
“但同时也是缺点,如果碰上不得不分心的情况,实力会被压制的很厉害。”
“经过这场比赛,我已经有所了解了。”真田弦一郎沉声道,“我会请莲二帮忙制定针对性训练的。”
“经理……这是把真田忽悠了啊,”丸井文太嚼着口香糖,“他们这场比赛,重点其实完全在语言学习上吧。”
“将注意力平等的分散在两件事上,是非常困难的。”柳莲二看向正推着时月过来的真田弦一郎,“但时经理应该并不是在忽悠弦一郎。”
“哦?”柳生比吕士疑惑着问,“柳君为什么这么说?”
回答他的是似乎终于解决完了难题的幸村精市,“因为时经理的实力,并没有太明显的下降。柳生,同时做着两件事的,可不只有真田。”
哪怕时月表现的很轻松,但她所处的境地,和真田弦一郎是一样的。
“是在说我跟真田副部长的比赛吗?”见他们站作一团小声讨论着什么,时月推测道。
一直默默听着的切原赤也听到她的疑问,嘴比心快,“在夸时经理你分心也能把两件事同时做好,相比之下真田副部长就完全不行了呢。”
“akaya!”真田弦一郎黑着脸吼了他一声,但在切原赤也不服气的做着鬼脸后,静心思考过后,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这一点我确实远不如时经理。”
时月并不发表对这件事的意见,她望向幸村精市,“幸村部长,你的200字短文写完了吗?我要看一下。”
果然是这样。幸村精市把自己写的交出去,不免有几分心虚,希望时经理看过之后不会生气吧。
“……”时月看了几眼之后,神色未变,扬了扬手里的本子,“介意我念一下吗?”
“……念吧。”幸村精市选择放弃挣扎。
“「……带真田弦一郎去认花,虽然他唯一认识的只有蒲公英……薔薇、椿、玉蘭、桃花……向日葵、水仙……」”
时月平铺直叙的念完了几十种花的名字,最后评价道,“除去最开始出现了几位部员的名字,后面实际都在介绍花,而且,是直接使用的日语中的汉字。你很会使用自己的优势,幸村部长。”
“哎呀,被发现在偷懒了啊。”幸村精市撇过头,耳朵有点红。
“不,做的很好。有读音相似甚至相同的文字,这本就是可以用到的捷径。”
对上时月认真的眼睛,幸村精市发现,她不是在讽刺,而是真心的夸奖自己。
这下,他不只是耳朵红了,连脸都有泛红的趋势,“不、不用这样夸我的。”
即使在网球上再怎么霸气外露、自信骄傲,幸村精市,终究只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