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倦怠像团发霉的棉絮堵在胸口。我瘫在弹药箱堆成的猫窝里,连尾巴尖都懒得动一下。连续七天的轰炸让所有人蒙上灰败的底色,连巴基那对招摇的蓝眼睛都褪成了阴天海面。
"又犯懒?"史蒂夫蹲下来戳我耳朵,盾牌边缘还沾着训练场上未干的泥浆,"巴基说他留了半罐沙丁鱼......"
我掀起眼皮,用爪子在他作战靴上划出三道平行线——这是我表达不满的暗号,代表"再吵我就挠花你的脸"。
直到月光舔上帐篷帆布,我才惊觉四肢泛起怪异的麻痒。骨骼拉伸的脆响让我想起春笋破土,可这他妈是战场不是竹林!当人类指节代替粉色肉垫拍在地上时,我甚至没来得及收爪子。
"天杀的系统!"我对着空气龇牙,喉咙里滚出的却是久违的人声。余光瞥见行军床上的军绿色毛毯,立刻连滚带爬扑过去裹住自己——动作太急,膝盖重重磕上铁床支架。
哐当声惊动了帐外身影。巴基撩开帘布的瞬间,我正手忙脚乱地把毛毯往肩头拽。他手里水杯晃出的热水溅在手背,烫得倒抽冷气也没松开杯子。
"见鬼!"我们异口同声。
他的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露出的锁骨还沾着灰色的火药碎屑。视线相撞时,这位布鲁克林情圣居然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脑勺差点撞翻挂在帐篷支架的防毒面具。
"你..."他犹犹豫豫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需要...呃...需要先找件衣服吗?"
我低头看从毛毯缝隙漏出的半截腰肢,终于明白他反常的缘由。二十七年来谨守的羞耻心突然复活,涨红从耳尖一路烧到锁骨——感谢上帝,至少变身没把我的上辈子纹在腰上的小猪佩奇纹身也带来。
"转过去!"我扯着毯子吼,"数到三十!不,五十!"
"其实医疗帐篷在东南方二百码..."他转身时同手同脚的姿势很蠢,声音却稳得可疑,"不过史蒂夫有件备用衬衫,在第二个储物箱..."
我踹开箱子的动静几乎震动了整顶帐篷。等套上史蒂夫过分宽大的衬衫时,系统终于在我视网膜上蹦出断断续续的提示:【紧急形态切换...能量不足...滋滋...建议补充钙质...】
"建议你祖宗!"我对着虚空竖中指,却闻到巧克力混着肉的香气。
巴基背对我蹲在熄灭的营火旁,正用军用匕首的刀尖挑开午餐肉罐头。他肩胛骨在衬衫下起伏的弧度,恍惚间像上辈子在小区里总蹭我手的那只流浪猫。
"史蒂夫说你睡了整整一天,你需要补充点能量。"他把微微烤化的巧克力块推过来,依然拒绝回头,"虽然不如三文鱼合你胃口。"
我盯着罐头盖上半融化的巧克力块,忽然笑出声。当猫时能坦然地舔他手背伤口,变回人却连接个巧克力块都要刻意避开肢体接触——我真想揪着他的领子告诉他,上周我还蹲在军医帐篷顶,看护士们面不改色地给受伤的大兵们导尿。
但我忍住了。
“谢谢。”我一边拿起巧克力,一边静静观察着他——巴基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雪落在斯大林格勒教堂残破的穹顶上。我食指卷了卷耳边垂下的发丝,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用人类的视网膜解析他——那些当猫时觉得无聊的细节,此刻都在月光里活了过来:他眉骨新添的擦伤泛着碘酒光泽,喉结随着吞咽小幅度滚动,连脖颈处没刮干净的胡茬都成了某种散发着迷人魅力而又危险的坐标。
难怪总听说有布鲁克林的姑娘对他的脸庞魂牵梦萦。
“你该去医疗帐篷。”他突然开口,军刀在罐头底部刮出刺耳的吱嘎声,“或者至少让卡特特工......”
“然后被当成九头蛇间谍扒三层皮?”我抹掉黏在嘴角的巧克力残渣,“放心,等太阳出来我就变回猫——大概。”
最后两个字让他的指节叩了几下刀柄,接着他把匕首插回了挂带,斯塔克开发的优质匕首的震颤声惊飞了帐篷外的寒鸦。我突然想起几天前的雨夜,他蜷在战壕里给我挡流弹时,心跳也是这样的频率:急促,杂乱,带着弹片卡进齿轮般的滞涩感。
脚步声踩着冰碴由远及近时,我和巴基正以荒诞的姿势僵持:一个裹着宽大的美军衬衫的东方女人赤脚踩在弹药箱上,另一个咆哮突击队最优秀狙击手拿着罐头里面放着滋滋冒油的午餐肉。帘布掀开的瞬间,我条件反射地弓起不存在的猫背。
“怎么样,它吃了…呃…巴基你最好解释清楚...”史蒂夫的蓝眼睛在油灯下涨潮,他看看我,又看看巴基手里有点焦糊的午餐肉,忽然把盾牌竖着靠在帐篷上,跟着我们一起坐了下来,“这是某种魔法?还是斯塔克的新发明?”
真不愧是美国队长,对突发事件的接受程度令人感动。
我抢在巴基前开口:"就像M4谢尔曼在特殊地形上偶尔会卡履带。"手指假装不经意地扫过眼皮,视网膜里的更新进度条刚爬到37%,"我的...呃,能力也会出点小问题。"
"所以还真的是你,圣猫?我就说为什么猫会破译密码箱还偷锁在柜子里行军粮…"史蒂夫蓝眼睛里的怀疑逐渐被惊奇取代,看来三天前我一边翻密码本一边用爪子开锁的事迹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现在我还能帮医疗小组给伤员做缝线手术。"我大言不惭的说,更新中的系统在我的视网膜里紧急投出一行小字,像是怕我真去给人做手术:【您的手术技能点低于外科手术要求,请珍爱他人生命。】
史蒂夫不置可否。
巴基突然用叉子挑起块颤巍巍的午餐肉(等等,他从哪儿找的叉子?),油脂滴在火堆余烬里嘶嘶作响:"容我打断——女士是否介意透露,你上次用人类形态是在哪里?"
"布鲁克林三十八街公共浴室。"我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1941年8月,某个金发豆芽菜总在第三隔间唱歌跑调。"
“别胡说,我压根儿没有去过那儿!”史蒂文提高了音量。
“别着急,史蒂夫,据我所知根本就没那个地方。”巴基忍笑道。
史蒂夫的耳尖瞬间红过作战服上的红色条纹。巴基憋笑的肩膀抖动震落了叉子上的已经冷却下来的午餐肉肉块,它精准地掉进我张开的掌心——这具身体还保留着接住猫零食的肌肉记忆。
"咳咳,那么住所问题。"史蒂夫突然煞有介事地咳嗽了几声,他尽量不去看我踩在弹药箱上的赤脚,"我们可以通知佩姬安排..."
“拜托,我真的不想再解释一遍了!”
"她留在这儿。"
我和巴基同时开口,看来长时间的共同作战让我们的默契度又提升了。
接着巴基突然擦着史蒂夫的肩膀走向帐门,卷起的寒风里混着他说到一半的补充,"你和我去找杜根打牌。"
帆布帘晃动的幅度暴露了他加快的步频。我太熟悉这种逃避——当猫时就见过他这样避开护士们的调情。这让我很不爽,就像是他把我当成了战友以外的存在,我刚刚还觉得我们很有默契来着!
作战靴踩上结冰地面前,我旋身扣住他肩带的手感,竟和扑咬摇晃的怀表链时一模一样。
过肩摔的力学轨迹完美得不可思议。巴基的后背砸进沙盘时,象征九头蛇基地的小旗杆正好戳在他腰窝。我赤脚踩在他胸口的力度,精确控制在颇具压制力但又不会踩碎他的肋骨。
宽松的衬衫在夜风里鼓荡成船帆,笑容不会消失,只是从巴基的脸上转移到了史蒂夫的脸上:"需要裁判倒数吗?"
"见鬼,她踩到我昨天中的弹片伤了!"巴基侧过脸陷在行军毯里含糊抗议。
"尊重我,就直视我。"我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脸庞,"而不是像对待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
“我还是猫的时候就能同时摧毁九头蛇三个步兵连。”
“她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巴基。”史蒂夫的笑容适时的戛然而止。
当巴基的瞳孔终于聚焦在我的人类虹膜上时,系统突然在视网膜炸开烟花:【检测到巴基·巴恩斯好感度提升,是否解锁他的过往情史?】
"好吧,你赢了。"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后,我才抬起的脚,脚尖擦过巴基的喉结,故意模仿了他过去撸猫时用满是胡渣的下巴蹭我头顶的力度,"但得给你找双靴子。"他别过脸,有些凌乱的发丝在油灯下投出的阴影正好遮住发红的耳尖,他小声嘟囔着,"布鲁克林的姑娘就不会光脚踹人。"
史蒂夫憋笑的动静像极了我在当猫时偷喝他水壶里的水时发出的咕噜声。帐外传来巡逻队经过的雪地咯吱响,我们三人的影子在帆布上缠成奇怪的同盟——超级士兵们和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