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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18)

    周末,两人窝在一处看电影。

    这片子是林致选的,她看到一半便跟周公约会去了,梁羡来伸手把搭在她身上的毛毯往上扯了扯。

    这一动,她迷糊着睁开眼,“抱歉哦,我太困了。”

    梁羡来也不在意,扯扯她的脸蛋,“工作这么累?怎么脸上这点儿肉都没了。”瞧她神色倦怠,脸上那点婴儿肥都褪尽了,小姑娘心思重,有什么事都习惯憋在心里。

    林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故意惹他,“万一我是跟人偷情去了呢。”

    “有道理。”梁羡来笑笑,“那我今晚得检查一下。”

    梁羡来向来说到哪做到哪,她自然识时务,马上求饶,撒娇似的靠在他肩上,目光落在电影荧幕上。

    “Life isn't always what one likes,is it?”

    乔说,人生总是身不由己的,不是吗?

    林致的目光有片刻的失神,她常常觉得自己勇敢,发生什么面对就是了,可那天在出租车上,被陈家派来的人威逼利诱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是霎时性命握在别人手上,紧张到忘了呼吸的那一瞬,觉得终归是性命要紧?还是无数双眼睛殷切期待她这份职业能做点什么,她抬头望了望,迎面而来的是她最初的梦想?

    那日过后,她始终心绪飘忽,转天把这事跟聂清赢提了一嘴,聂清赢沉默良久,只叮嘱她这阵子上下班小心些。

    她再没把这事提起,只是心里没了底,陈家不惜把路走绝也要逼盛家入这死胡同,她叹口气,这事情难办了。

    “天冷了,想不想去泡温泉?”

    见她沉默着,梁羡来能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忽地想起今日温思南提起一事儿,邱岑在京郊投资了一个度假村,听说生意不错,正赶上跨年,不如带她去散散心。

    听是邱岑的店,林致倒来了几分兴致,自那次一面之缘过后,她再没见过邱岑。前些日子,邱岑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她的手机号码,发短信给她。

    她那会儿电话短信满天飞,也没注意到这个陌生号码,隔了两天,邱岑又发来消息,问她,“不是吧小姐,不都说美女之间应该是惺惺相惜的吗,怎么也不理我……”

    林致看着这消息愣了半晌,有些疑问,“邱岑?”

    邱岑大笑,“我就说我总不至于叫人过目就忘了。”

    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时不时联系着,其实她自己也定义不好与邱岑之间算不算是朋友,只觉得潜意识里,她是喜欢这样性格的姑娘的。

    邱岑开了新店,她自然愿意去捧场,也清清心。

    跨年夜前夕,梁羡来和林致自驾到达京郊度假村,温思南懒得开车,便搭他们的车一道过来了。

    北京的风很硬,北京的冬天也是她最喜欢的白色,深呼吸一口,从里到外都通透了,还没到,她心情就好了大半。

    “又见面了,小林妹妹。”邱岑和钱文远老早就出来迎他们,见她来,邱岑倾身抱了抱她。

    林致笑笑,“听说你新弄了这地方,我来给你捧场啦。”

    “那我今天必须好好招待喽。”邱岑笑得爽朗,说罢拉着林致转了个圈,夸赞道,“真漂亮,连我都爱不释手呢。”

    林致今天穿了件短款的白色羊绒大衣,高马尾,她皮肤白里透粉的嫩,真是山茶花一样的清纯温婉。

    “外面冷,咱先进去吧。”钱文远招呼着大家进门。

    这儿清一色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颇有一番韵味,的确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温思南赞不绝口,“钱文远,你这地方不错啊,回头把我朋友都带来。”

    钱文远指指邱岑,“她觉得这地儿风水好,听她的呗。”

    邱岑先看中了这块地,又觉得一个人做风险大,眼珠子一转,直接拉钱文远入伙,帮她分担火力。

    “现在怎么成妻管严了?”温思南拍他肩膀,调侃道。

    钱文远笑笑,也不在意。

    正是晚饭点,钱文远大手一挥,恨不得家底都搬出来,各式菜系上了一桌子,看得林致眼花缭乱。

    “我这儿的厨师可是花了重金挖过来的,你们快尝尝,给我提意见啊。”

    林致尝了尝,顿时恨不得自己多长几个胃,想起老爸说她光长了个吃心眼儿,倒是没冤枉了。

    “老韩怎么还没来?”梁羡来问道,韩筝逸平日里是最热衷攒局的,今天却姗姗来迟。

    “他得晚点,天天忙得很,听说正跟一美女打得火热。”钱文远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说完忽地想到温思南还在这,又补了一句,“抱歉,忘了他现在是你准姐夫了,下回你把耳朵捂上。”

    众人哈哈大笑,他们的饭桌很松弛,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那么多忌讳,林致从来不多话,跟着笑跟着吃,一顿饭下来,觉得心里轻松许多。

    温思南翻了个白眼,“我无所谓啊,难道还要全世界配合他俩演情深啊。”

    他话音刚落,当事人就到了,温思南小声嘟囔,“果然背后不能说人。”

    韩筝逸是和温琼一起来的,两人进门时脸色都不太好,梁羡来事先不知情,看见温琼出现倒有些惊讶。

    “我姐是被我爸强制抓回来的,昨天他俩在家又吵了一架。”温思南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温韩两家的婚期定在转年夏天,温父生怕温琼生出什么事端,急吼吼的飞去英国把人带回来。

    “温琼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南怎么也不说一声。”钱文远起身给她倒茶。

    林致听过温琼的名字,今天终于见到了本人,跟她想象中的样子别无二致,身形纤瘦,气质偏清冷,瓜子脸,眉目清秀,不笑的时候感觉不易接近。

    “前两天。”温琼声音淡淡,抬手接了一下,随即看向梁羡来,略微点了点头,“小梁哥。”

    这些人里面,温琼跟梁羡来关系最近,国外十年,她不回家也甚少打电话,却始终和梁羡来保持着联系。

    “回来怎么不来家?爷爷时常问起你呢。”小时候他们是一个大院的,温琼在梁家常来常往。

    “改天我去拜访爷爷。”

    温琼变了很多,小时候虽然也不爱说话,却不像现在,总是淡漠疏离的样子。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这地方是不是不太好找?”大概是怕场面太冷,钱文远随口问了一嘴。

    “地方不难找,是人的问题。”温琼谁也没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话里带着刺,明显是意有所指,谁听不出来,一时间气氛凝固起来,桌上几人面面相觑。

    韩筝逸却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吃饭,全然不顾温琼刚才说了什么,半晌,放下筷子,“温琼,你如果不想来,可以拒绝,你跟我闹可以,没必要扫了大家的兴。”

    他的语气极为平静,不带任何感情。

    温琼抬眸看向他,冷着脸,片刻,把杯子往桌上使劲一放,“我吃好了,你们慢吃。”话罢,起身径直出门。

    “小南,去看看你姐。”梁羡来示意温思南。

    温思南不在意,摆摆手,“不用管,我姐那个人你们还不了解吗,我去了也只会被骂回来。”

    林致冷眼瞧着这一幕,心生厌烦,这群人之中,她是唯一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她没跟韩筝逸打过交道,任他如何风流不羁都与她不相干,她自知没资格评价。

    可这一刻,她看着,听着,只觉得温琼可怜。

    那是一个无力自保,无人可依的女性。

    父亲以爱之名拉她入局,兄弟手足不懂得维护她,未婚夫几句话让她成了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林致心有不平,直言,“既然你们是未婚夫妻,有什么矛盾便是家务事,她有情绪可以理解,但你把矛盾搬上台面,我倒觉得,是你扫了大家的兴。”

    谁也没料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大家都还愣着,韩筝逸盯住她看了好一会儿,气急反笑,“阿来,我突然发现你这女朋友挺伶牙俐齿的啊。”他明显不悦。

    梁羡来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笑得漫不经心,“律师嘛,难免。”

    韩筝逸向后仰靠着,冷笑道,“倒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敢插手我的事,你以为你攀上梁羡来就平步青云了吗?”

    “韩筝逸!”梁羡来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啪嗒一声扔在桌子上,他那声音不大,语调却重,眉宇间气息凝重。

    他这是生气了,他们这些人一同长大,都知道梁羡来是个什么性子,平时好说话不计较,生气了也是真吓人。

    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起来,邱岑忙起身,这毕竟是她的地盘,怕他们冲动起来不好收场,扯过话题,“昭昭,我最近新推了一个玫瑰花池,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林致也没说话,梁羡来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给她穿上外衣,“去玩吧,我晚点过去找你。”

    林致人虽然跟着邱岑走了,心却担心着里面,她一时气不过出言驳斥,惹得他们兄弟之间起了龃龉。

    “你担心梁羡来?”邱岑开了瓶红酒,在她身旁坐下,“放心,他们这种从小长到大的兄弟,不会为这点事就翻脸的。”

    “况且,梁羡来打架挺厉害的,不会吃亏。”邱岑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倒是让我刮目,真敢说话。”

    林致轻叹口气,“我只是不解,感情里谁能独善其身,把女生逼成众矢之的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坐在池边,心里情绪复杂,觉得自己没错,又觉得给梁羡来惹来了是非,脚上用了些力气,扑腾起水花。

    邱岑摇晃着酒杯,缓缓道来,“说实话,我并不同情那姑娘,她以为冷脸或者恶言是她的态度,在我看来就是懦弱,什么也改变不了不是吗?”她说着,冷哼一声,“我要是像她这样,早就饿死了,昭昭,人是要为自己争取的,你过什么样的生活,得到什么,都要自己谋划。”

    邱岑抬头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猩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一路流下来,她凑近林致,笑着,“估计梁羡来跟你说了些我的传闻,他们说我靠男人,说我低三下四,很多很多。”

    “我其实并不介意,大家视角不同罢了,哪一部分可以用来交换,哪一部分必须捍卫,自己心中有数就好,我觉得你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今天为温琼说话,我觉得没毛病,他们那些人有恃无恐惯了,我虽然也看不惯,却不能说。”

    “为什么?”林致抬手帮她拭掉下巴那一处湿润。

    “我没法得罪他们呗,我没那个底气。”邱岑笑着,坦言道,“再说,钱文远才不会为我跟他的兄弟翻脸嘞。”

    话至此,林致突然沉默了。

    对于这段感情,她心里爱惜维护,不想沾染其他,可如今,她的真性情借了梁羡来的势,她能最大程度的做自己,是因为他的偏爱和托底,无形之中成了她的底气。

    那天,她和邱岑聊了很多,聊过去,聊规划,聊心头未解的难题,那瓶酒空了,犹不尽兴。

    她回房间之前,邱岑说,“昭昭,你无需自责,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无论什么事,你坚持自己的就是了。”

    她想,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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