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羡来回了房间,踱到窗边燃起一支烟。
知道他今天回来,家里的阿姨提前开了窗通风,夜半的风带着些刺骨的寒意,他站着没动,脑子混沌着。
小姑娘说想他,他笑了,拨通电话,想听听她的声音。
“还没睡?”他的声音沉沉。
“在等你呢。”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你今天是回爷爷家了吗?
“嗯。”
他明显兴致不高,林致也不介意,絮絮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梁羡来也不插话,只安静的听着。
一支烟燃尽,他的心情好了许多,突然问她,“你生日想要什么?送你。”
“什么都不想要。”她也不是装假,梁羡来送她大大小小的东西也不在少数了,见他没说话,又开玩笑似的说,“但是还挺想见到你的。”
“快睡觉,没准儿梦里能见到。”梁羡来故意逗她。
林致翻了个身,声音带着倦意,“不跟你说了,我要睡了。”
不等他说什么,耳边就传来了嘟嘟声,小姑娘挂得倒干脆,这通电话有半小时之久,他始终站在窗前,面上已被风吹得冰凉,心头却暖融融的。
林致是有这个本事的,能安抚住他性格里偶尔迸发出的暴戾,她是温柔的,任何细碎小事听她娓娓道来,都能带给他莫大的安定感。
也是善良的,从不揭破他情绪背后因果缘由,她像一位出色的文物修复师,把每一片跌落尘埃的碎片小心保护起来,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
他们都说林致遇到他是幸运,梁羡来说不是,她原本就值得别人把最好的都捧到她跟前。
2015年的春节与往年无异,人们吵嚷着年味淡了,却年年都尽心操持着,期待在热闹中寻找一丝慰藉。
聚散离合,乐此不疲。
林家父母习惯早睡,林致看了一会儿春晚,觉得无聊,往年还有西柠陪她一起守岁,今年反倒成了一个人。
西柠发来消息,说在横店吃上了热乎的汤圆,照片上她围着白色狐狸毛围巾,笑魇如花。
梁羡来向来不爱打字,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林致不敢大声,只得缩在被子上悄悄接通。
“新年快乐呀,梁羡来。”她笑嘻嘻的,梁羡来虽看不见她的脸,听声音却仿佛人就在跟前似的。
“新年快乐。”
他那边呼啸的风,带着冷意直达她的耳膜,林致好奇,“这么晚了,你没在家里吗?”
“温思南搞了点新鲜玩应,在他这儿。”
林致唔了一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说着话就开始打哈欠。
她不知道梁羡来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直到被再度响起的铃声惊醒,迷糊间直接接通。
“昭昭,你家在哪儿住?”他突然这么问,林致的瞌睡虫一下子一扫而光,瞬间清醒了。
“什么?”她回过神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过了,“梁羡来,你在哪?”
“禄口机场。”
林致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倏尔又笑了,她的声音惊喜又颤抖,“梁羡来,你疯了。“
梁羡来直接开车到她家楼下,怕他等久了,林致顾不上整理自己,手忙脚乱的套了个外套。
梁羡来已经等在楼下,林致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大衣,身形颀长,就站在那儿,她跑几步就能抱到的位置,林致忽地晃了神,眼泪就那么扑簌簌的往下掉,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情意最浓的那一年,梁羡来不远千里飞到了她的城市,只为当面给她过个生日。
“还不过来?”见她呆愣在原地,梁羡来出声唤回她飘散的思绪。
左右不过几天,却好像过了很久,她像是等待未归丈夫般翘首以盼,三步并作两步,像只兔子一样跳到他身上。
梁羡来稳稳接住她,笑骂她,“傻瓜。”那话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宠溺。
“生日快乐,昭昭。”
林致23岁那年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祝福是来自梁羡来,她早已顾不得许多,这一刻只想吻他。
“你是怎么来的?”都已经到了酒店躺在床上,林致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这可是大年夜,他就这么跑出来了。
梁羡来不当回事儿,“包了架专机。”
他那口气玩笑似的,林致咂舌,见他一脸疲态,眼底泛着血丝,林致心疼的揉揉他的脸,“在飞机上没休息吗?”
“没来得及,看本书的功夫就到了。”两个小时的路程,他看了一半左右,下飞机还揣口袋里一块带出来了。
林致笑他,“怎么还顺手牵羊呢。”说着去翻他的口袋,《杀死一只知更鸟》,她与这本书算有些渊源。
“是这本书呀。”她压了压书角的褶皱,趴在床上翻阅起来。
梁羡来不爱看书,但林致喜欢,时常买回几本,看完又懒得整理,一来二去,她的床头就被堆满了。
梁羡来看不下去,着意给她添了一个书柜,上好的胡桃木,雕花精致,有一面墙那么高。她平时涉猎广泛,什么书都有兴趣看一看,日子久了,梁羡来也会跟着翻上两页。
在飞机上的时候,随行人员问他要看影片还是补个觉,破天荒的,梁少爷拿起一旁摆放的书,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就那么安静的看了一路。
“你最喜欢哪一段?”她一边翻着一边问他。
梁羡来半躺着,伸手按了按酸胀的眼眶,他看书没有从头看到尾的习惯,只是顺手打开一页,看到哪算哪,印象最深刻的嘛……
他伸手扯过林致手里的书,随便翻了两下,有一页折了角,他抬手在某一处敲了敲,林致垂眸看去。
“尽量的学习,尽量的尽力,尽量的旅游,尽量的吃好东西,人生就比较美好一点。”
林致没想到他竟对这句情有独钟,煞有介事的点头,故意开他玩笑,“也尽量的爱我吗?”
知道她调皮,梁羡来笑了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这件事倒应该全力以赴。”
许是这小半生过的束缚,当时看到这儿的时候他停住反复读了两遍。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是福气,凡事不求过满也是。
但爱一个人,不怕过满则溢。
林致合上书本,往前爬几步扑到他怀里,在他耳边小声呢喃,“怎么个全力以赴呢?”
她伸出小舌头舔舔嘴唇,饱满的唇瓣亮晶晶的,梁羡来看着她,目光渐渐灼热起来,倾身将她压在床上。
她那双眸子漆黑,静静的回望他,抬手抚摸他的眉骨,眼角,鼻梁,最后停在嘴唇上,寂静时空里她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
这样的独处时光,她总是珍惜的。
“看什么呢?”她的思绪神游着,梁羡来觉得有趣,身子往旁边一侧,一只手撑着头看着她笑。
“梁羡来。”林致偏过头,语气格外认真,“你长得还真的挺好看的。”
倒也不能算情人眼里出西施,梁羡来是标准的北方男人的长相,骨相上佳,有一个极顶漂亮的鼻子,三庭五眼黄金比例,怎么看都是舒展耐看的样貌。
屋内气氛已经暧昧至极,梁羡来一脸悠闲淡定,手却不老实,顺着林致的衣物下摆伸了进去,他故意使坏用了些力气,听着她的呼吸声渐重,面上染上嫣红。
梁羡来正欲凑近,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翻身下床,冲他狡黠一笑,“你等我一下。”说完也不等梁羡来回答,直接扯过一旁的包一并带进了洗手间。
梁羡来一头雾水,不知她又揣着什么鬼主意,便靠着床头假寐。
过了许久,听见脚步声梁羡来才缓缓睁眼,小姑娘已经站在他面前,应该是刚刚洗了澡,面上潮红一片,身上裹着厚厚的浴袍,长发还滴着水。
梁羡来低头一看,一双莹白的脚丫踩在地毯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滴。
“又不穿鞋,着凉了怎么办?”他佯装严厉,站起身去给她找鞋子。
林致不愿让他走,一把抱住他的腰,梁羡来穿着黑色衬衫,衬得她一节葱白似的手臂更加醒目。
梁羡来疑惑,回头去看她,林致不给他回应,也不说话,只是抬手扯住他衬衫的领子,踮起脚尖去吻他唇角。
她很少这样,又羞涩又主动。
梁羡来俯身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垂头亲吻她的额头,眼睛,脖颈,动作温柔缓慢,倾注了无数情欲和爱意。
她习惯性的被引领,身体不受控制的绽放,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抽离,渐渐的,她身上的浴袍散落,浴袍里的秘密悉数展露在他眼前。
半透的黑色蕾丝刺绣衬得她胸口处的肌肤像瓷器一样莹白,胸前风光若隐若现,她翻了个身伏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脸,望着梁羡来笑,长发像墨一样铺洒在背上,背后的蝴蝶骨清晰可见,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极致的白与黑。
她搞这一出是梁羡来意料之外的,随之而来的是那一夜的贪欢和纠缠,梁羡来像是怎么都无法满足一样,一遍遍的折腾她,到最后,她连求饶都没有力气。
事后,梁羡来靠着床头抽烟,见她累得睁不开眼,“你说你,招惹完自己又受不住。”他悠哉悠哉的笑着,抬手理顺她额前凌乱的碎发。
林致懒得跟他斗嘴,眼皮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一样。
梁羡来也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他自己都恍惚,怎么跟这小丫头像过日子似的。
林致本来都要睡着了,又不放心的睁开了眼,问他,“你这么出来家里没关系吗?”
“天亮了要溜回去的,回去晚了要被揍的。”他半真半假的玩笑着,却一脸的气定神闲。
梁家毕竟高门大户,逢年过节时的人情往来更是络绎不绝,梁羡来自然不能不露面。
“这么快就要走?”她垂下眼睛,语气难掩失落,她是计划着带他在这边逛一逛的,这是她生活和长大的地方。
梁羡来想了想,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放到她眼前,朝她努了努嘴,“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致打开盒子,是车钥匙,底下压着一张卡片,那卡片上龙飞风舞赫然一行小字,是他的笔迹。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
林致反复读着他的这句寄语,心里像一汪水儿淌过般柔软,也是难为他,那么个不爱咬文嚼字的人能找出这么句话来,他从不说想念,却把最深刻爱意悉数给她。
“送我车钥匙干嘛?”她皱着鼻子,明知故问。
“你出来进去的,有辆车方便点儿。”他口气随意。
林致手里把玩着钥匙,没吭声,梁羡来自然是好意,只是有时候,面对他一而再、再二三的慷慨馈赠,她时常觉得受之有愧。
“梁老板出手这么阔绰呀。”她故作轻松的笑着。
“傻子,说的什么话。”
此时,已经是破晓时分,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梁羡来起身下床,背对着她穿衣服。
半天,他穿好衣服,又转身面向她,挑眉道,“你做我女朋友,连辆车都没有,像什么话?”
他那语气轻飘飘的,心里觉得给她什么都是应当的。
“要走了吗?”她坐起身,抬眼望着他,那眼睛雾蒙蒙的好看。
“好好在家过完年。”梁羡来捏捏她的脸,倾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我在北京等你。”
他就像一阵飓风,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