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高二物化组综合办公室 ———
素亦倾拉开一点窗户缝,原想透透气,霎时,一股奇异的味道似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素亦倾捂住鼻子,迅速关紧了窗户。
办公室里没有钟,几人煎熬地等待,看着天边的光线渐渐消失不见,汹涌的恐惧随着黑暗涌上心头。
更让人崩溃的是,柳泱从花姐的办公桌里翻出了被缴的三个老人机,他尝试着拨通号码,却发现一个都播不出去。
信号断了,市区的信号都断了。
柳泱将翻找到的东西集中堆在地上,素亦倾瞟了一眼,挑拣出用了一半的消毒酒精、一把还比较新的美工刀、一根磨得发灰的跳绳和所剩无几的打火机。
他试了五六次,明亮的火焰终于从小孔里蹿出来,照在手上一片暖黄。
学校的电路坏得差不多了,没有电灯照明的校园陷入天地混沌的沉寂,浮世激流中的一芯烛火冉冉亮起,给惴惴不安的几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朋友们,学校大门是出不去了,其他出口距离太远闯不过去。”
“不过隔壁中学部国际区有一个小门,离得还算近,我们可以碰碰运气。”素亦倾收起打火机,笑得和煦。
陈乾提议:"我们可以直接从二楼连廊走到初中部教学楼再下来,那样可以省路。"
柳泱淡淡出声:"教学楼里肯定躲了人,这么严峻的时刻,不能保证所谓‘同胞'就一定不会怀有异心。"
素亦倾接话:"陈乾的想法可行,大难临头,大部分人都六神无主,只想保全自身,鲜少有人会动歪心思,走连廊的安全系数确实更高。"
语毕,素亦倾撕下衣服,用酒精润湿后绑在口鼻处:"各位像我这样做个防护措施吧,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归有备无患嘛。"眉眼弯弯,像哄孩子一样,笑得散漫。
几人有一学一,听话地用衣料死死蒙住口鼻。
"虽然夜晚行动很不安全,但是那种植物的枝蔓已经开始攀附办公室的门窗了。”
大伙看向窗外,真如素亦倾所说,那枝蔓犹如八爪鱼黏腻的触手,阴暗地从窗户四周开始爬行。
“如果我们再不行动,就会被活活封死在里面,现在外边没什么动静,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素亦倾拿起用拖把改造成的简易火把:“路途期间,保持安静和高度警惕,跟紧队伍。”他裸露出的眼睛闪着寒光。
素亦倾拿着翻出的老人机,打开照明灯试了试,三个都能用。
他自己拿了一个,剩余的给了柳泱和陈乾。
素亦倾想了一会,出于基本礼貌,他冲男生抱歉地笑笑:“同学,老人机不太够,这样吧,你到时候走我们中间。”
“别担心,她能保护你。”素亦倾手掌上摊,指尖对着陈乾,笑得很乖巧,“这位,锦川街头霸王,现下发给你当保镖。”
一旁挥舞着伸缩教鞭练手的突然被cue的陈乾:???就这么水灵灵变成私人保镖了。
男生愣了一瞬,连连点头。
“哦对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素亦倾笑得醉人。
“我……我叫江谕。”男生嗫嚅。
“好名字。”
素亦倾与柳泱揣好东西,四人齐力挪开了堵在门口的杂物。
素亦倾推了推门,似乎有一股力气抵在门上,他拧拧眉,抽出美工刀,插入门缝中,用力向下一滑,伴随一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响声,素亦倾成功拉开了门。
四人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素亦倾打头阵,柳泱拿着一把长长的戒尺垫后,陈乾一手拿着伸缩教鞭,紧拉着身后的男生走在中间。
素亦倾用老人机照明,敏捷地领队下楼。
楼道中,不时有东西绊脚,江谕低头一瞥,全是瘦如枯槁的尸体,姿态诡异,奇形怪状,甚至有些血肉横飞,脑浆崩流,恶心得不能再恶心。
他死死攥住衣角,拼命压抑住尖叫的冲动。
四人有惊无险地穿过连廊,来到初中部。
还未松一口气,身后突然出现的脚步声令人后颈一凉,四人的神经瞬间紧绷。
由于不知对面是人是鬼,素亦倾翁声指使众人躲在拐角。
在急促退后之际,素亦倾感到脸上一空,“口罩”被什么东西勾了下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顾不得太多,侧身贴在了墙上。
“怎么办,我的手一直在流血,止不住,好痛啊……”
“怎么办怎么办?我TM怎么知道怎么办?再狗叫老子直接废了你的手!”
在听到是人说话的声音后,素亦倾呼地松了口气,仔细一听,这声音颇有些熟悉,让他条件反射地想挥拳打人。
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个练剑练到炉火纯青、人剑合一的剑人——徐正宇。
初中时期,对素亦倾而言可谓是“副本练习营中打怪升级”的阶段。
锦州师范的初中生源没有经过正式筛选,生源可谓鱼龙混杂。
素亦倾有着一张帅炸天的脸,很多女生都对他有所意思,情书成册成册地送。
素亦倾一边感叹自己的魅力,一边不厌其烦地处理情书。他温言拒绝过很多人,初中女孩面子薄,被拒绝后大部分就会放弃。
但其中有个叫苗麦的,特别死皮赖脸,越挫越勇。
素亦倾本不想让女生难堪,可是苗麦的举动已经影响到了他周边人的生活,譬如莫名其妙被威胁的陈乾,他彻底和苗麦撕破了脸。
然后苗麦就开始到处污蔑造谣素亦倾,大家都清楚苗麦的成分,都没咋当真。
不巧的是,当时风靡初中部的校霸徐正宇当真了。
更不巧的是,徐正宇喜欢苗麦。
徐正宇开始对素亦倾实施近两年的语言霸凌。
他不知哪里得知了素亦倾的家事,素亦倾家人的名字在他口中变得下流而污浊,甚至一度被赋予了恶心的寓意。
粗鄙肮脏的字眼,无一不在消磨素亦倾的傲骨。
可惜,素亦倾从来不是什么善人,他不愿意把恨意留在心中精神内耗。
他不予计较,只是因为他纯懒不想动手,不是因为怯懦不敢动手。
于是,在某次徐正宇冲他吐口水时,素亦倾话不多说,直接抬手暴肘了他的肚子,拉开完胜的序幕。
然后就被揪到了教务处批评,因为打架斗殴各自领了一次处分。
徐正宇气不过,约了七八个“哥们”一起堵截和陈乾一起回家的素亦倾,两人相视一笑,合伙暴打了这一群人一顿,完胜。
然后就被派出所警察揪到了教务处批评,因为有监控,还有旁观人群证词,分得清是谁蓄意挑事,只有徐正宇领了处分外加休学一星期。
徐正宇明的不敢来了,来暗的,在素亦倾经过篮球场后用篮球砸他脑袋。
素亦倾估算着篮球的抛物线,算好时间,一头蹭上了篮球边边。
然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浑身完好地倒地不起,徐正宇被他的班主任骂得狗血喷头。
容光焕发的素亦倾贱贱地笑,四肢不甚发达,吃堑不长智的徐正宇直接破大防,在来来往往的篮球场边势必要把素亦倾揍一顿。
素亦倾再次碾压徐正宇,紧接着,他领到了人生中第二次处分。
他的初中班主任看着素亦倾气得牙痒,恨不得直接上一套丝滑连招,可她着实惜才,想方设法让素亦倾去参加省物理竞赛,用这种方法,巧妙地躲过了休学期。
不过徐正宇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处分到达三次,被勒令退学。
徐正宇家里是在学校有关系的,所以,他只是休学了半年,回来后降级重读。
素亦倾百战成名,成为了锦川初中部的新校霸。
他对外边传的名声不感兴趣,他只在乎自己过得舒不舒坦。
从那以后,素亦倾每天都过得很安宁。
真是,命途多舛,狭路相逢。
找打。
徐正宇一伙儿人瞧见了这边的亮光,他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姿态,低声威胁道:"那边几个人,识像点滚出来,把手电分一个。"
陈乾暗暗嗤笑着徐正宇的狂傲,心想这扒皮怕不是以为自己是小说大男主啊?
她侧头一瞥,惊异地发现柳泱手忙脚乱,想拉住径直走出去的素亦倾,却连衣角都没碰到。
柳泱、陈乾:“?”
她诧异地发现,素亦倾身边的气场都变了,变得有些陌生,她以为是素亦倾太过生气,情绪上头有些冲动。
陈乾:好像又见到了当年三连胜的“校霸”。
素亦倾坦率地从拐角走出。
他阴森森地把老人机在下颌处,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徐正宇,突如其来的亮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脸,阴影投掷在脸上,活像怨气足的幽魂。
徐正宇吓了一跳,发现是素亦倾后咬牙切齿地扑上前去:"死妈的贱畜,原来是你,敢吓老子?是活腻了吧?!"
素亦倾嘴角噙笑,侧身一躲,徐正宇扑了空。
他算准了位置,朝徐正宇的膝窝猛地踹了一脚。
陈乾:(打call)阿玖武力不逊当年!
“啊啊!”徐正宇向前趔趄。
素亦倾眯眼,掐准时机,狠狠往他脸上来了个肘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呜哇!"徐正宇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掀倒在地上,素亦倾一肘撞在了他的眼睛上,他试着睁开中伤的眼睛,无果,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死了妈的东西!你怎么……"没等徐正宇说完,素亦倾上前一脚踹在了他脸上。
柳泱:(看呆)
徐正宇整个人用力撞在地上,素亦倾笑得疯狂,他缓步走近狼狈的徐正宇,高高抬起一只脚,借助光照,瞄准了徐正宇的脑门……
柳泱、陈乾二人反应过来,素亦倾是想踩爆他的头,一击毙命!
怎么回事?
"阿玖!"陈乾惊呼。
素亦倾侧头,稍稍愣住,本能地后撤几步。
陈乾猛冲上前,牢牢握住了他的左臂,将他扯了回来,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徐正宇身后跟着的人惊呆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急忙查看倒地呻吟的徐正宇。
经这么一遭,徐正宇不敢再出声犯贱了,他只将脏活堆叠着,细细碎碎地骂出来。
"素亦倾!"柳泱掐住素亦倾的双肩,不停地摇晃。
似乎从听见徐正宇的声音开始,素亦倾整个人状态都很奇怪,向来不愿惹事的他怎么会毫无预兆地主动出手?
黑暗之中,柳泱看不清那双眼睛下,晦暗阴狠的翻涌,但他能感受到素亦倾周边凌厉又疯狂的气息。
柳泱轻拍素亦倾的脸颊,唤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清醒。
他的手直接蹭到了素亦倾冰冷的唇上。
素亦倾捂口鼻的衣料不知所踪。
难道说?
他低声道:"退后。"陈乾拉起江谕后退几步。
嘶啦!
柳泱快速撕下衣服,灌上酒精,捂住了素亦倾的口鼻,他的手摁住衣料的两侧,生硬地钳制住素亦倾的下颌。
素亦倾狠戾地盯着他,阴鸷的双眼写满怨毒与疯狂,他开始挣扎躁动。
柳泱一个转身,一手强硬地将他按在墙上,一手扼制住素亦倾乱动的手。
素亦倾眼神阴森,猛地抬腿,膝盖狠狠顶上柳泱腹部,柳泱闷哼一声,手掐得更死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素亦倾的眼睛似要滴出鲜血,他挣扎得愈发厉害了,柳泱凭借着身高差,略有些吃力地钳制住他。
约莫五分钟,素亦倾挣扎的幅度减小了,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他微微晃了晃手上的老人机,光打在了柳泱身上,他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姿态,半倚在墙上,细致漂亮的眼睛默默扫视着柳泱。
柳泱见素亦倾又恢复了正常,松开了控制他的手,将衣料牢牢绑好。
他把素亦倾扶正,神情严肃:"你怎么样?"
"我...还行吧…刚刚…"素亦倾有些恍惚。
那时,身体好似不受控制,满脑只有动手的欲望,一遍一遍循环的"杀了他!杀了他!"
还有,对鲜血,暴力的,不自觉的……渴望?
自己刚刚差点杀人了,还是在半有意识的状态下。
素亦倾郁闷地揉揉太阳穴。
想杀人这种念头不值得烦躁,可他居然是被情绪所控而想动手杀人?还用直接致死的粗鄙手法?
他打了个冷颤,这一点都不是他的作风。
内心阴暗面的突然放大,是因为那股味道么?
素亦倾盘算着,自己与其他三人唯一不一样的点,就是"口罩"脱落了,直接吸收了一小会“异香”。
那种植物居然有使人致幻的能力?
还是说,有放大情绪、阴影、欲望的能力?
柳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用太过自责,毕竟你没吃早饭,没什么力气扎牢口罩很正常。"
素亦倾摆出无语且标准的微笑。
就一定要揪着我不吃早饭这件事不肯罢休吗?
“谢了,”他理理衣襟,语气轻快,“我下次会记得吃早饭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柳泱好像笑了,定睛一看,柳泱已经背过身去。
也是,木雕是不会笑的,他看走眼了。
不过说实话,还好,幸好。
苦海顾苍茫,西风啸凄凉,
断井残垣处,卿携嫣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