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队尾，它嗅着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精准地锁定了冗长的队伍末尾。
它的袭击的速度不快，可是足够准，足够狠。
身前的学生丝毫没有注意，它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一击即中，尖锐的指甲划断了那个学生的脖子。
学生的嘴唇噏动，低哑地呜咽几声，口中喷出粘稠的血液，他轰地一声倒下，没了气息。
凄厉又惨痛的尖喊声划破黑白尚未分明的夜。
学生们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躲，往四处逃窜，乱成一团。
离得近的徐正宇吓破了胆，他像个痴儿傻站在原地，惊恐地叫着，裤子上出现了一层水渍，他被吓尿了，恶心的骚味在空气中弥漫。
黑影微微扭动着身子，以及度扭曲的姿势活动着那双长满黑斑的手，枯黄的指甲划来划去，它正在摸索刚刚杀死的猎物。
怪物离徐正宇很近，那散发着异味的怪物就在他身边晃悠，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腿抖成了筛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滚开啊！”徐正宇忍不住了，他掏出了一串钥匙，高高举起。
“你在干什么？住手！！！”素亦倾厉声喝道。
晚了，徐正宇咆哮着将钥匙砸向了黑影，金属的碰撞声格外清脆。
黑影被钥匙砸中，它缓缓转向徐正宇，发出毛骨悚然的叫声，它的手并拢收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徐正宇刺了过来。
"救命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徐正宇沙哑地嘶吼，他伸手抓住身边泪流满面的的李窈，毫不犹豫地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李窈！！！"陈乾的瞳孔骤然收缩，突如其来的血光染红了双眸。
李窈的胸膛被捅穿，黑影残忍地挖出她还在跳动的心脏，爆出的血浆溅在了徐正宇的脸上。
黑影餍足地盯着那颗心脏，一口闷掉，发出“嘎吱嘎吱”咀嚼的声响。
陈乾举起老人机照亮了黑影，确定了黑影的位置，同时，那张鲜红纹路密布的脸暴露在了灯光之下，它咧出嗜血獠牙，眯了眯眼，向徐正宇刺来。
"救命!救命啊!我不想死啊！！！"徐正宇的手疯狂地摸索，他在找下一个替罪羊。
"救我救我救我!!!"满脸的横肉挤在一起，痛哭流涕。
在黑影扑来的一刹，陈乾铆足了力气，拿起伸缩教鞭一“棒子”抡过去。
黑影仅仅踉跄几步，又张牙舞爪扑了过来，陈乾摸黑本能侧身一躲，抬脚就是一踹，用教鞭接连砸在它身上。
黑影朝素亦倾这边栽过来。
“柳公子！”素亦倾猛地抬腿给上一脚。
一旁的柳泱以尺为刃，朝着跌过来的黑影向下一劈。
“啪”地一声，戒尺应声断裂。
黑影在地上蠕动着，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咚地一声砸在地上。素亦倾看准时机，狠狠地踏了上去。
一脚，两脚，三脚……骨头崩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黑影倒在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陈乾看着素亦倾的背影，喘着粗气，步子有些不稳。
江谕抬手虚扶着她，生怕那晃动的身体倒下。
陈乾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徐正宇面前，猝不及防地，抬手给了他一拳，力气之大，让徐正宇的脸瞬间渗出了血。
陈乾双眼赤红，左右开弓，徐正宇被打得找不着北，毫无还手之力。
素亦倾缓了口气，用老人机照向不再动弹的"黑影"。
它的躯体攀附满了蔓枝，脑浆乌泱泱流了一地，深陷的眼窝中虬枝拢聚，里面夹杂着一些碎骨，松松垮垮长满艳红纹路的皮肤勾勒出清晰的骨架。
它的左臂露了出来，上面赫然有一条不浅不深的伤痕，里面残留的枝丫，把口子染成深黑色。
它被套在松散的衬衫和肥大的西装裤中，衣物浸满了血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原本在口中怒放的形状似曼陀罗的花蕊，以肉眼见的速度枯萎。
好在衣服不合身，把这玩意绊倒了。
素亦倾将它全身上下都照了一遍，突然，他发现了挂在衬衫上被血污浸染的工牌。
素亦倾凑近了看，凹凸的字迹在强光的照射下依稀可见，他惊愕地发现，工牌上的写着"周赋祁"三个大字。
周赋祁，就是上午笑嘻嘻地派他们仨整理试卷的物理老师。
怎么会？
怔愣了一瞬，素亦倾很快恢复神智，现在不是错愕的时候，他攥了攥手臂，当务之急，是走过初中部……
陈乾仍在殴打徐正宇，徐正宇已经喊不动了，每挨一下，他便抽搐地哽泣一声。
"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你怎么下得去手……"陈乾巴不得杀了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龌龊的畜牲……"
柳泱拧了拧手腕，语气冰冷:"我们的动静太大了，可能会把他的同类吸引过来，先走。"他随手拉住了素亦倾。
“能听见我声音的，赶快跟上来。”
其实，他压根不知道还有多少学生活着。
真如他所说，怪物察觉到了这边的血腥味儿，它们拖着步子，慢慢向这边移动，它们走速缓慢，诡异地扭动肢干，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逼近。
黑压压的一片骸骨，它们伸长了脑袋，张开了嘴，“曼陀罗”从散发出恶臭的口中盛开，它们贪婪地盯着瑟瑟发抖的学生，仿佛看见了新的养料。
大家被怪物们团团围住，退无可退，大部分人哭爹喊娘、涕泗滂沱，有的开始祈求上苍，有的绝望地闭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柳泱的鼻尖浮上一层冷汗，裸露出的双眼冷静如故。
腹背受敌，生存几率渺茫。
他拉着素亦倾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素亦倾感受到手上的压力，抬头冲柳泱笑笑，从容开口:"没事，我们死不了。"
他掏出打火机，垂危的时刻，火苗顺利地蹿出。
火焰如同四面楚歌中一举败敌的概率般渺小，素亦倾镇定自若，他引燃了火把，雄雄的火焰迅速燃烧。
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把向前一挥，这一举，不顾生死，悍勇骁雄。
但凡赌错，赔上的，就是他素亦倾的性命。
烈火翻飞，在空中划过一道狭长飒气的火圈，那些怪物嘶喊着纷纷避让开来，隐匿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
看来是赌对了。
不过这些还远远不够。
素亦倾的身影在火光摇曳下抖动，挺立的身形仿若只待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蓄势待发。
柳泱的瞳仁被火光照亮，看着素亦倾的背影，似心有灵犀，他冷声让学生们将校服盖在身上，与陈乾配合着，将瓶中的酒精洒在校服上，借助火把引燃。
一时间，阴暗的连廊火光冲天。
"喂！别傻愣着啊，赶紧更上来。”素亦倾的声音还是懒懒的，松松的，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烈火熊熊，众人快速移动，有些胆小的哭喊着高举着火的校服，边哭边冲。
四周的怪物不击自退，那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硬是被直指命脉的火光，闯出一个窟窿，杀出一条生路。
待酒精烧完后，众人已经逃出怪物扎堆的中学部。
素亦倾看了看，原本十一人的队伍，只剩七个人了，当然，包括求生欲望十分强烈的徐正宇。
死了两个，丢了两个。
“素亦倾，你怎么想到的？”柳泱问。
“运气好罢了……”素亦倾伸了个懒腰。
“其实很容易发现，这种植物避阳而生，被侵蚀的人中午时分只会在阴凉处出现，而夜间却游荡自如。”
“再细点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它们夜晚时分行动比白天行动更敏捷。”素亦倾莞尔一笑，“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细想，全是求生本能。”
“不，你很谦虚，也很厉害。”
“你早就琢磨好了逃生计划，只是当时事情发生得突然，你没办法做百分百成功的决定。”
“不然，”柳泱指了指燃烧的火把，“你制作它的目的是什么。”
柳泱的语气很笃定。
“柳公子谬赞，若是完美无缺，我确实不会谦虚。”
“这份计划相当不周全，”素亦倾垂下眼帘，“燃火的决定很冒险，万一教学楼的烟雾报警系统没坏，我们必死无疑。”
“在教室的时候，我看大部分新电路都坏了，初中部这边烟雾报警设施又比较老，我才大胆做的这个猜测。”
后面柳泱又问了一些问题，素亦倾都侃侃笑着敷衍过去，他一直在回想着周赋祁人不人鬼不鬼，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的样子，他有些困惑。
怎么会这样？
“阿玖？”陈乾叫了他一声。
素亦倾抬眸。
"你还好吧?"陈乾的身上的戾气还未彻底散去，"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素亦倾笑着摇头，他不想看见陈乾听到真相后的反应。
这件事情，说出来除了让她崩溃，没有任何好处，不如把它烂在肚子里。
可是，陈乾殷切的眼神让他纠结，他眸光潋动一瞬，仍然选择了瞒着她。
"没事的阿玖，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讲吧，我承受能力挺强的!"
陈乾的眼睛总是很亮，素亦倾极其细微的表情，都能被她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譬如现在，她一眼看穿了素亦倾的顾虑。
素亦倾看了她一会儿，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那个袭击张凡和李窈的怪物，是周老师，周赋祁，他西装上别着的工牌上有名字。"
不大不小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陈乾错愕地瞪大眼睛，她猛地后退几步，刹那间如坠冰窟，早上还笑嘻嘻和他们打趣开玩笑的物理老师，居然变成了要人性命的怪物。
还被合力杀死了。
陈乾有些呆滞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那么，我打的是……"她指向自己，声音颤抖，她的心脏瞬间生锈了，一跳一沉，艰辛苦涩。
实话说，她的反应没有素亦倾想象中激烈。
可是着实痛苦。
柳泱低下头，表情被很好地隐藏在了暗处，素亦倾看不见。
队伍中爆发出一声嚎叫，几人齐齐转过头去，一个学生捂住头，他崩溃大喊:"原来是周赋祁!是周赋祁!他来复仇了!他来复仇了!不是我，不是我!!!"
他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恐惧，胸膛不停上下起伏。
他指向半残不残的徐正宇:"是他!是他!是他不让你进门的，不要杀我!不要怪我！都是他们都是他们!我错了我错了！我被逼的！我不想死啊啊啊！！！"
他跪在地上,用力将头砸向水泥路面,磕了重重的响头,脑门上赫然几个血窟窿。
"贱种！你瞎说!老子宰了你!老子宰了你!"徐正宇扯住他的头皮，与他扭打在一起。
身边的学生没有劝阻，反而神神叨叨，齐刷刷地跪下，不停叩拜,嘴中念念有词。
这种场景，活像在寺庙中拜神脱罪。
陈乾猛地转头，她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痛苦的波涛纷至沓来。
素亦倾知道，他们直接吸入“”毒气”太久，又受到惊吓，精神错乱。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惧怕周赋青的“报复”?
这只能说明，周赋青的死和他们有关。
又或者说，他们就是杀死周赋青的凶手。
他感觉陈乾要疯了。
早知如此恶人心，何如当初莫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