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周赋祁刚下一层楼梯,就看见龇牙咧嘴的怪物从不远处走过。
他胆战心惊,恐慌到浑身发抖。
可他念着周培景,只有十五岁的周培景,她那胆子还没针头大的女儿,遇到这种东西该多害怕!
还有那群孩子,只比景景大一点点的孩子们,他们也会怕,也会无助,他们的父母肯定像自己一样担心。
身为老师,就该担起老师的责任,否则就是愧对“教师”二字!
周赋祁心里这样想着,坚定了找女儿的步伐,坚定了救出孩子们的信念。
可他自己也受伤了,左臂上长长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外流。
周赋祁怎么都想不到,他都已经那么谨慎了,那群怪物还是注意到了自己。
它们缓步挪动,紧逼着他进入包围圈,周赋青凭借着移速优势,好不容易冲了出来。
他拼命敲打每个教室的门。
奋力拍响能够触及的所有紧锁的门。
无人应答。
可是他分明听见刺耳的喧嚣。
他眼睁睁地看着剧毒的“曼陀罗”攀上四肢,忍受着怪物尖利的指甲刺穿身体的剧痛,他层层叠叠的怪物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痛苦地哀嚎着,拼命地反抗着。
他流干了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间辅教室的门。
干涩,痛苦,绝望……充斥着千疮百孔的心脏。
周培景……我的女儿……你该怎么办……
爸爸对不起你……
直到他彻底死亡,那扇门都没有打开过。
沉甸甸的希冀,碎得满地都是。
……
所以,素亦倾宁愿当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背负千古骂名,也不愿当个仁心仁闻的好人被倒打一耙。
被恩将仇报。
他漠然地看着他们狗咬狗,痛苦的呜咽声激不起内心一丝涟漪。
“走吧,赶路。”
几人相顾无言,迅速抽身,留下那几条疯狗在黑夜中狂吠。
火光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那满怀恶意的咒骂,远远消失在危机四伏的漫漫长夜中。
接下来的路很顺,四人到达了中学部门口,枝蔓缠绕在铁门上,那蠕动的枝丫疯狂生长。
铁门没有锁,但是枝蔓密密麻麻地攀在门上,普通方法无法打开。
素亦倾从柳泱手中要出为数不多的酒精,泼洒向枝蔓盘踞的铁门,那些植物接触到了酒精,犹如蛇蝎接触到了雄黄,剧烈地扭动。
素亦倾用火把引燃枝丫,在火焰燃烧起的瞬间,黢黑的藤蔓绕住了火把。
素亦倾心惊,快速松了手,烈焰灼烧中,火把被藤蔓死死绞住,分分钟化为了碎片。
赤焰呼啸,火光耀目,汹涌澎湃。
滚滚热浪烧焦了枝蔓,滚出了一条生路。
由于不知道火熄灭后枝蔓会不会重新封锁住铁门,一行人趁着火势正旺,用衣物包裹住皮肤,闷着头向外冲。
哐啷一声巨响,铁门被冲撞开来,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火星子,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没有绝处逢生的雀跃,四人马不停蹄,开始寻找求救方法。
是活着逃出来了,可接下来呢?
摆脱了被动等死的状况后,如何生存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老人机的电量已经耗尽,无论怎么捣鼓敲打,它都不再发出亮光。
没有照明工具,情况更加棘手。
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往家走,要么随机躲。
自己和陈乾家离得最近,但是从正门骑车都要六七分钟,且不说这是在后门还要绕圈。
单凭现在街上怪物游荡,个个虎视眈眈,稍不留神就会葬送性命。
随机躲藏伴有巨大风险,一是不熟悉路线,十分被动;二是如果躲藏期间碰见一群恶人,要么被要挟,要么被谋杀,要么被利用……
总归还得看命。
身后火光冲天,不用想,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吸引附近怪物视线,必须在它们包围起来前找到藏身地点。
“那里!”江谕指着远处惊呼出声,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肢体残缺的怪物。
不对,不止一只!
不知何时,那些瘦若枯枝的躯干从黑暗中拥来,他们行走得缓慢,沉重挪动着身躯,发出绵长的鸣啸,暗红色的花从口中盛开,连成恍惚起伏的红色山峦。
身后的火光渐渐熄灭,四人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阴沉的嘶吼声贯穿耳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脆弱的生命,再一次摇摇欲坠。
萧索暮落彷徨天,人消使尽有谁怜?
墨海生死两茫茫,穷途举步甚为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