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早已不用公元，根据时间推测，大约在“现代”的好多年以后了。
人类在某次空前病疫中丧失了大批人口，却也分化出了前所未有的奇异能力。
有的人获得了强硬体格、力量和高敏的五感，有的人诞生出了精神控制的能力，用精神丝调节情绪、建立精神屏障。
前者被称为哨兵，后者被称为向导，都被白塔所收编。
不过这类群体数量稀少，世界还是以普通人居多。
季岂将这些信息做了个对标现代的总结，简单理解为，社会由三部分构成：政府，军队，普通人。
政府即联邦中央。
军队即哨向和普通士兵，以白塔为军事基地。
普通人即剩余阶层，占人口的主体部分，结构与现代社会差不多。
联邦不以国家划分地域，而是各个区。季岂所处的Z30区就是众多平民区的其中一个。每个人15岁觉醒为哨向后有“跨越阶级”的机会，可以直接进入联邦主区工作生活。
见她颇为感慨，梁仰以为她记起了什么。
季岂摇头。
她只是惊叹未来世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谁能想到会衍生出哨向这样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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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於雪真拿了恢复记忆的药给她。
失忆在这个时代并不罕见，有的是因为信息过载，有的是创伤反应，因此有恢复记忆的药也不足为奇。
然而季岂根本没有失忆，吃了药还“想不起来”容易引起怀疑，她就以怕会跟注射的试剂产生化学反应为由推拒了。
除此以外，日子过得还算顺利。
手无缚鸡之力给季岂带来了心理阴影，于是她每天都跟梁仰进行体能训练，基地也会教她些格斗的基础技巧，几个月下来，手臂和腰腹紧实不少。
她问梁仰有什么书和电影推荐，竟还真找到寥寥无几点关于21世纪的信息，但大部分资料都在那场灾疫中损毁，流传下来的很多版本都不一样了。
梁仰是基地唯一一个每天回家的人，因为他妈在家。梁母是位很有个性的女士，季岂第一次晨跑路过他们家时，就听见她在门口抱臂扬言要把梁仰的狗炖了。
原因是那条狗昨晚又没在尿垫上尿尿。
梁仰不好意思地说那是他的“精神体”。
每一名哨兵和向导都有精神图景和精神体，精神体基本是些小动物，但只有哨向群体能看见。
成为哨兵是梁仰从小到大的梦想，觉醒失败后，他每周都攒钱买哨向的影像观看，还执着地养了只小泰迪当精神体。
都精神体了，多少也要养个威风凛凛的狗啊，但是梁女士喜欢小只的，他因此还大闹了一场。
泰迪跑起来像只青蛙，还特护食，好几次将梁仰咬瘀血，因为季岂见面说了句像只小猪，接连三天追着她叫。
这个时代人工智能普及，梁仰家的人工智能叫SIRI，他得意洋洋地说这名字是他翻阅古书找到的，初代人工智能就叫这个，别人都不知道。
季岂额角直跳，有一种看到熟人出道的尴尬感。
“嗨，Siri。”
“我在。”
“放首歌。”
“好的。”
醇厚的女嗓倾泻而出。
梁仰撩着汗湿的头发，从机器人手中接过一瓶汽水，仰倒在沙发上。
季岂低头调试着通讯器，前段时间基地给她办理了身份卡，她现在已经脱离了黑户身份，对通讯器这个新时代“手机”的功能也逐渐得心应手。
电视开着，全息投影实时翻译男主持人播报的新闻，双语音轨，字幕浮在空中，听到“选举”的消息，季岂抬起头。
“距离大选结束还剩四天，联邦中央现任主席卡辛·马尔科姆目前以压倒性票数领先，选民支持率达到91％……”
“91％，这是众望所归吧。”季岂感慨。
联邦人口众多，一个连任的主席竟然还能有这么高的支持率。
梁仰抬头看了眼光屏里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卡辛啊，不稀奇。他手里掌握基因编辑技术，修复坏死基因代替义肢，光这项成果就够他吃一辈子老本了。”
修复坏死基因这个在21世纪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未来竟能成为一项科研成果被推出来，取代人类此前长期的义肢使用。
季岂听得有点玄幻：“他是……哨兵还是向导？”
虽然几个月来跟着梁仰“耳濡目染”了不少哨向影片，这两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生疏。
梁仰摇头说：“不，普通人，他有一个全联邦最顶尖的科研团队，基因修复就是他们的成果。不过团队的总负责人倒是个S级向导，和卡辛一样，家喻户晓。”
向导在人口比例中是最少的，而S级，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极其罕见。
“谁？”
“牧净一，联邦最优秀的医生。”
梁仰随手捞过小泰迪抱着，瞥见季岂对S向颇感兴趣的神色，忽然幽怨道：“女孩都挺喜欢那张脸的，Siri，放照片！”
“好的。”
人工智能又投出一个分光屏，上面出现一张证件照，青年模样，眸光冷静。
没有这个人就没有现在基因编辑技术的成果，更没有卡辛不可撼动的连任机会。梁仰闷闷不乐观察着季岂的表情：“喂，敢说帅的话你死定了。”
他到现在都有点PTSD。
前女友颜控加慕强，面对年少有为的牧净一每天当偶像供着，他本以为只是小姑娘追星，结果人觉醒成哨兵后分分钟跑到联邦主区跟牧净一一块儿地方生活去了。
把他甩得毫不犹豫。
季岂打量着光屏，面对梁仰抱着小狗如临大敌的警惕模样觉得好笑，她很给朋友面子，歪头折中道：“高冷男不是我的type。”
梁仰满意地放松身体：“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他们团队不清白。还记得於雪从黑市带回来的试剂样品吗，器皿上是联邦中央的标志。”
季岂有些意外：“联邦中央不是政府么，为什么会跟黑市有联系？”
“我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惊掉了下巴。当初我们潜入黑市是为了追踪近期人口失踪的事件，这几个月於雪和主区的线人一直在调查，确认了出现在黑市实验室的容器来自于联邦中央。”
他看向漂浮的光屏，照片上两人此刻巧合地并列在一起。
电视里新闻还在播放，主持人来到联邦主区，对街道上的人民进行采访——
“我们当然支持卡辛，只有他才是真心服务联邦百姓。”
“在他的带领下科技繁荣，生活安定，只有普通人最理解普通人。”
“支持卡辛带领哨向维护联邦！”
梁仰嗤了一声关掉电视，“一群骗子。如果真像选举宣言所说为了联邦子民，就不可能到处搜罗无辜的普通人当实验体。”
季岂无言，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药剂对她身体会造成什么影响。她只是敲着沙发：“想怎么做？”
“联邦中央离这儿很远，不可能接触到实验室，只有从他们内部攻破。”
“内部？”季岂挑眉，“不会是像《盗梦空间》一样潜入梦境盗取核心这样的阵容吧？”
梁仰不知道盗梦空间是啥，但能听出意思差不多：“没错，等到线人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偷到安全密钥，我们就可以潜入他的意识，获取关于实验的记忆！”
“……”季岂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这个“古人”听起来很离谱的计划，以现在的技术未必不可能。
“那谁去？”
梁仰眉飞色舞：“基地的超级人工智能会综合计算出最合适的人选——”
他正要闪亮介绍算法精准服务无双的超级AI，忽然被通讯器嘀嘀声打断。
“喂於雪，啊对对都在我家呢，我妈做了古法腌菜哎哟那水灵的胡萝卜……你说什么？”
梁仰古怪地看了季岂一眼，“好，我现在带她过去。”
最近几日接连下雨，可能天气闷湿，侵入骨头，隐隐有点发痛。季岂捏着后颈，抬眼看向挂断电话的人：“怎么了？”
“於雪叫我们去基地一趟，她在操作室等你。”
“我？”季岂指着自己。
梁仰莫名目光如炬：“刚，说到人工智能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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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基地，操作室。
短发女生沉静立在窗边。
玻璃外高楼的巨型电子屏放映着卡辛挑不出错处的笑脸，媒体闪光灯交错，全联邦最有名的医生穿着白色研究服站在他身侧，从容不迫扫过选举台下乌泱泱的人群。
“於雪——”
少年风风火火闯入：“听说密钥到手了，真的吗？来的路上我已经把任务跟季岂介绍过了，现在就开启休眠舱让她到那个谁的意识里把核心机密偷出来！”
年轻女孩插着兜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走进来：“晚上好。”
然后偏头开始找那个计算出她是任务最佳人选的人工智障。
地面是反光的金属，梁仰滑过去挑选休眠舱。
於雪将铝合金块放入机械装匣，“嘀”一声红光，梁仰手下的舱门倏然打开，吓了他一跳。
显示屏浮现几行数据代码，於雪在光屏操作几下，跳出一个介绍框。
“邢存里，男，24岁。”
季岂从哔哔闪烁着蓝光的主机上收回手转身。
“父母双职工，十五年前死于异变怪物，觉醒后进入联邦中央，在塔校学习，考入基因工程专业，毕业后进入研究团队。”
“就牧净一那个破队。”梁仰插话补充，“这人是里面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研究员——於雪，怎么没有照片啊？”
“邢存里的安全密钥已从联邦中央复刻回来，有了这些脑电波数据，可以在特定时间远程发送神经信号，进入他的意识。”
於雪按了几个键，取下金属块。
显示屏上代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模糊的远景侧影，看上去是好不容易偷拍到的，技术很感人。
除了跟随卡辛露面的总负责人牧净一，研究团队其他成员信息基本保密，因此数据库里没有邢存里的官方图片。
梁仰嘚吧嘚吐槽：“我们线人千挑万选几个月才挑中了这个无名小卒。”
“听说研究团队的人都超傲的，只有这个人脾气不错，最好相处。线人跟他接触了几个月，就敲定用他当我们的切入口，从这背调就可以看出——”
梁仰卡了下。
“——可以看出能扒出这么个小透明也挺不容易的。”梁仰撇嘴，“我还以为起码会入侵牧净一那种人物呢，要干就干票大的嘛……”
背景资料干净，人生透明，性格随和，地位一般。
除了分化成了B级向导，连人生经历都是大部分普通人的轨迹，挑不出错处也挑不出亮点，连性格都那么平平无奇。
简直是一个比NPC还NPC的存在。
寡淡得如同白开水。
於雪已经习惯忽视这人的屁话，她平静地转向季岂：“基地的超级AI测算出执行此任务最合适的人是你，它从不出错。兹事体大，时间有限，我们必须尽快进行链接。”
若有所思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回，季岂笑了一下，欣然点头。
於雪带她进入休眠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