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边夜色中,君琳借着障眼法和灵活的身姿躲过了层层守卫,靠近了来时的那堵墙,正欲翻走时,一道说话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君琳耳朵动了动,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蹙眉努力回想,才想起段瑾澜那个面首,阿喻。
没有犹豫,君琳果断选择听墙角。
阴影处,两道人影一黑一白,分立而站。
“你若是暴露了,家主将不再用你,届时你娘的性命就难保了。”黑衣人语含威胁。
“家主不必担心,长公主并不知情,不过是被一条杂鱼知道罢了,我自会处理干净。”白衣人显然是阿喻,他嗓音淡淡,没有起伏。
“最好如此,长公主今日的行程呢?”黑衣人冷哼一声。
阿喻闻言递了一张纸过去。
黑衣人接过浏览,很快就离开了。
君琳看着留在原地的阿喻垂头默了片刻,也离开了。
只是他走向的地方……
君琳一边默默跟上,一边思考。
根据刚刚的对话,不难猜这个阿喻应该是某方势力安插进长公主府的内应,而且府内有其他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君琳突然顿住脚步,看着熟悉的黑屋,而阿喻已经进去了。
再结合阿喻白日里和裴清的异样。
啊,看来那条“杂鱼”是裴清无疑了。
君琳合理怀疑是裴清知道了阿喻的秘密,现在对方要杀人灭口,回想起初见裴清时的情景和他那诡异的愈合速度,也许对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君琳有些庆幸她刚好为朋友降低了难度,所以现在她不介意再帮朋友望风,祈祷对方顺利。
但是半个时辰后阿喻捂着胸口面色难看地快步离开黑屋的样子似乎预示着情况不容乐观。
君琳试探着把神识放进屋内,感受到还有活人的气息后顿时无趣地收回了。
啧,废物,连个濒死的凡人都杀不了。
……
君琳回到皇宫,冷静地复盘今日之事,重点人物无非三个,裴清,段瑾澜,阿喻。
裴清身份有异,为避免沾上因果,只能徐徐图之,伺机而动。
段瑾澜身为周朝长公主,与皇室的关系却有些微妙,行事作风也不似寻常公主,加之裴清又在她手上,君琳必须接近她。
至于阿喻,表面上是段瑾澜的面首之一,实际上不知是谁派来的内应,还与君琳一样想置裴清于死地,必要时候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接下来的好几天,君琳都在皇宫和长公主府两地来回。
长公主段瑾澜看着面前认真听曲儿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发问:“君小姐,本殿这府上又无妖魔,你天天跑这来总不能真是想听曲儿吧?”
君琳目光不动,唇边带笑,“谁人不知殿下府上这戏班子是都城最负盛名的,我整日寻不着妖魔,心中郁闷难解,正好可以来殿下这排遣一二,万望殿下抬爱。”
段瑾澜美目流转,不轻不重道:“你把本殿这当什么了?免费的酒楼?”
君琳笑笑,瞥了眼替段瑾澜倒酒的陌生面首,意有所指道:“说是青楼小倌也不为过呢,殿下这日子过得真令人羡慕。”
“羡慕?”段瑾澜仔细咀嚼了这两字,看君琳一脸认真的样子,似是不可思议,“你难道不觉得本殿离经叛道,荒淫无度?他们都这么说呢。”
君琳目光坦荡,“这在我们仙界算什么,就算人间对女子约束过多,但殿下是公主,谁敢议论殿下,殿下又何必在意他人目光?”
段瑾澜视线发散,“说的容易,你们仙界就没有这般言论了?”
“自然,不论男女,我们崇尚强者为尊,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君琳偏头道。
“这么说,女子也能继承家业了?”段瑾澜漫不经心。
君琳想起前世让权的自己,轻轻颔首,“只要足够强大。”
“真好啊,你们仙族才让人羡慕吧……”段瑾澜似感叹道。
“不,我羡慕殿下不用继承家业也能有如此尊享。”君琳真心实意道。
段瑾澜闻言轻嗤,悠悠回道:“本殿是不能。”
而不是不想。
君琳抬头,从面前明艳女子的幽深眼眸中读懂了对方未尽之言。
倒没有很惊讶,从初次拜访时段瑾澜知道她的名字与下山任务时就可窥见一二。
毕竟周朝人皇是在御书房秘密接见的她,在场的第三人只有那位太监总管。
而段瑾澜能在第二天甚至更早得知有关君琳的一切,总不能是人皇特意跟她说的吧。
而且这位把势力渗透进人皇身边的长公主比她想象中更明目张胆呢……
君琳垂眸看向段瑾澜鲜艳衣裳上的精致龙纹,弯唇笑:“怎么不能?据我所知,周朝还未立诸君,人皇垂暮,而皇子中并无可担大任之人……”
“本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段瑾澜忽然打断,又变回那副懒散的样子。
君琳适时闭嘴,低头饮了一杯酒后,又另起话头,“怎么不见那日陪在殿下身边的喻公子?”
“他姓谢,这几日生病了。”段瑾澜随口答。
回想起阿喻那日捂着胸口从裴清屋子离开,君琳了然地点头。
“……谢公子可是与谢丞相有关?”君琳在脑子里筛选出谢姓家族。
“你连那老头都知道?不错嘛,谢喻是那老头的一个庶子,被送过来监视本殿的。”段瑾澜不以为意。
君琳挑眉,“嗯?”原来你知道他监视你啊。
而且,君琳望着周围的一圈人,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阿喻太蠢了,每次接头都选同一个地方,本殿也是看他可怜……好吧是还没玩腻他才用假消息吊着他的。”段瑾澜无奈摊手。
君琳:“……”
不愧是能把手伸到人皇身边的女人。
她轻咳一声,掏出一块鳞片状的东西递给段瑾澜,“这是护心鳞,能抵高境仙人全力一击,上次害殿下痛失爱宠,十分抱歉,这是赔礼。”
护心鳞通体雪白,上面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算是变相赔给她一只白虎了。
段瑾澜缓缓接过,“本殿还是第一次收到没有礼盒的礼物。”嘴上这般说着,拿着护心鳞翻来覆去地看摆明是很受用的样子。
君琳于是趁热打铁,“那位杀了殿下爱宠的面首应该死了吧?”
“你说阿清?还活着好好的,昨个还能下床走动了呢,真是命大。”段瑾澜把护心鳞往心口塞。
君琳十分赞同,但还是要假装惊讶一下,“真的吗?伤好得真快啊,这个阿清又是谁家的儿子?”
段瑾澜头也不抬,“孤儿吧,查不到他父母,姓也没有,在大街上撞上的时候正被人追债,要不是长得比阿喻还好看,本殿才懒得理呢,结果一进府却是个性子烈的。”
后面的发展便如阿喻当初说的大差不差,裴清不愿委身长公主,计划逃离长公主府的事被发现后打了个半死,关进了柴房。
“要不是阿喻告诉本殿,还真让他逃走了,真是不识好歹!”段瑾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
君琳看着明艳又尊贵的长公主,觉得裴清确实是不识好歹。
“这种人,殿下还留着他作甚?”她不解,也不觉得段瑾澜是什么善人。
段瑾澜笑得意味深长,“你不懂,得不到的才心痒,等本殿得到他的身心才能安心杀他。”
君琳:“……”
她确实不懂,但她知道想杀裴清就不能再从长公主这入手了。
但愿谢喻能给力一点。
君琳离开长公主府后,例行去面见人皇。
刚靠近御书房,一只猫就挡住了她的路。
君琳定睛,认出这是温贵妃的猫。
而御书房内隐隐有交谈声传来,混杂着女子的娇笑。
于是君琳顿步,侯在殿外。
不一会儿,温贵妃就提着食盒迎面走出来了。
看见君琳也只是福了福身便抱起猫走了。
君琳拱手回礼,目不斜视。
进入御书房后,龙涎香萦绕而来,人皇正好放下空了的药碗,笑得和善,“君小姐今日可有线索?”
“陛下稍安勿躁,我观此案卷宗,猫妖出动会遵循一定的时间规律,最短都要七日,现在才隔了五日,我会在猫妖可能出现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届时只待其自投罗网。”君琳不慌不忙地答。
“你整日去往长公主府,可是有什么发现?”人皇又问。
“并无,只是觉得长公主合眼缘,随意交谈几句罢了。”君琳半真半假道。
人皇沉吟了一下,“君小姐觉得长公主如何?”
君琳眼睫忽闪,笑应:“长公主才貌兼备,不拘小节,有陛下风范。”
人皇闻言也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君小姐不必替她说好话了,瑾澜是有几分才干,可惜不是男儿身,心也不够定,这几年行事是越发荒唐了。”
君琳微笑以对,并不接话。
人皇数落了段瑾澜几句才止住话头,摆摆手,“无事就退下吧。”
君琳眨眨眼,看着面露老态的人皇,忽而上前道:“还有一事,”见人皇抬头,她继续,“长公主后院有一名叫阿清的面首,身份有异,且他受伤后能在几息内愈合,他的血肉或许有什么特异功能。”
君琳半真半假地点到为止,见人皇作沉思状,便无声退下了。
第二天,听闻人皇宣了裴清入宫,君琳愉悦地勾唇,准备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