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齐管事原先是扬州人,是个盐商,有个妻子,生得貌美,后来二人上街游玩时,叫那位盐运使司瞧见了。”
苏绾面色有几分犹豫,似是不知晓该如何往下说。
苏云山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几分,何彦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又仗着官职在身,那貌美女子让他瞧见了,怕是要被他掳了回去。
“无妨,你继续说。”苏云山开口道。
听他这样说,苏绾也就继续说了下去:“那盐运使司当街将他妻子掳了回去,齐管事告去了府衙,可扬州知府不仅没有管,还将他直接扭去了盐运使司府上。”
“盐运使司将齐管事打了一顿,扔出了府。”
说到这,苏绾面上浮现出几分不忍,顿了顿继续道:“后来,齐管事的妻子不堪受辱,自尽了,齐管事上门闹事,又被盐运使司打了一顿,还赶出了扬州。”
“我也是偶然在茶馆遇见他的,见他有几分做生意的手段,便将他安排在了铺子上做个管事。”
苏绾将齐越的旧怨,还有到苏家做事的经过都说了清楚。
苏云山听后,久久未出声。
苏大夫人在一旁倒是极为愤怒,直言这盐运使司真不是个东西。
良久后,苏云山才沉声开口:“这管事你打算怎么办?若是继续留他在苏家,怕是盐运使司那边,会对苏家心生不满。”
苏绾苦笑一声:“父亲,这齐管事做生意真有些手段,我是不想放他走的,就是不知能否让他服个软,盐运使司也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他了。”
齐越如今可是苏绾最大的钱袋子,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保下他,还要让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有些困难,为了一个管事,值得吗?”苏云山摇头,不太理解苏绾的想法,在他看来,齐越只不过在苏家待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给他点银子让他另寻个出路便是了,为何偏偏要替他求这个情?
苏绾却郑重地点了点头:“值得的父亲,齐越为我做事,为苏家做事,若是我真的不顾情面将他赶出苏家,那其他的伙计心里会怎么想,怕是会生出怨言,此举不仅寒了齐越的心,更有可能寒了苏家所有伙计的心啊。”
见苏绾说得恳切,苏云山仔细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只是……
“你那管事怕是不会轻易就放下此事。”
苏绾听他这话,就知晓这事有机会,当下便道:“我让人去劝他,只是这与盐运使司道歉一事,父亲可否帮帮忙?”
苏云山面色不变,提点道:“不行,为父不能将他带去何大人面前,不过赏菊宴倒是缺个端茶倒水的小厮。”
苏绾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避嫌。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劝齐越暂时放下仇恨,隐忍下去了。
这事,可谓是难上加难,苏绾打算亲自去劝他。
城南铺子后院的厢房里,齐越昨夜就已经醒了,肋骨断裂的疼痛让他无法入睡,更何况,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死去的雁娘,还有何彦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他就这样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屋顶,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迟滞地转了转脖子,看了一眼窗外。
想来自己和苏绾的生意,应是做不下去了,苏州恐怕也无法继续待下去了,他苦涩地想着。
本打算在苏州招揽几个兄弟,回扬州杀了何彦祺,可……他还是没忍心让他们陪着他一起去送死。
只希望苏绾能让他那几个兄弟留在苏家做事,他自己走就是。
想好了之后,他正打算让人去苏府请苏绾过来一趟,可伙计却直接引着苏绾进了屋。
齐越怔忪一瞬,看来苏绾也决定好了此事……
苏绾坐在桌边,看着躺在床上动不了的齐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齐越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苏绾开口,想着许是她不便说,或是等着自己先提出来,便开口道:“苏小姐……”
“你想报仇吗?”
齐越未说完的话被苏绾冷冽的语气打断,也打乱了他脑中所有的思绪。
他何尝不想报仇!
可他一没权势,二没人手,这仇怎么报!
苏绾,苏绾!她这样问,难不成是能帮他!
杂乱的思绪回笼,压抑的低吼自齐越喉间发出,他双目猩红,死死盯着苏绾:“想,做梦都在想!”
他没有问苏绾为什么知道他的事,苏州知府之女,敢碰私盐生意,又怎会不查清楚他的来历,便放心地与他合作?
齐越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怖,可苏绾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她继续问道:“那若是让你忍辱负重,在何彦祺面前伏低做小,五年之后再手刃他呢?你可愿意?”
她这是何意!
齐越宛如被一瓢冷水泼在脸上,为什么不能现在下手!为什么一定要等五年!为什么要他在何彦祺面前低头!
他冷冷盯着苏绾,一字一字挤出牙缝道:“苏小姐若是不愿帮我,莫要提此事便是,为何要折辱齐某!”
苏绾面上露出一抹嘲弄:“齐老板,你要知道,若是我不帮你,恐怕你这辈子都无法报仇。”
“更何况,只是忍辱负重五年,怎么就像要了你命一般?我现在倒是有些看不懂了,你究竟是想报仇,还是想要你那毫无用处的面子。”
苏绾冷厉的语气让齐越咽下了要说的话,他有一瞬间的茫然,报仇和面子……
孰轻孰重,他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可他还是心有不甘,沾染着怒火的双眼看向苏绾,压抑道:“五年太长了,可否快一些动手?”
苏绾摇摇头:“不行。”
“五年是我能保证的最短期限了,若是你觉得等不了,那我可以告诉你何彦祺如今在哪,你可以自己去杀他,然后……把命交代在那,何彦祺则继续做他权势在握的盐运使司。”
齐越知道苏绾说的是实话,他自己冒然找去,不仅杀不了何彦祺,甚至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就已经没命了。
齐越闭上眼,他知道苏绾愿意帮他,只是因为她需要私盐生意来赚银子,不过这与他之前预想的结果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不就是……低头五年吗,若是真能将何彦祺千刀万剐,这五年,他忍了!
再睁开眼,齐越已经换了副模样,他冷静地问苏绾:“那我要如何做。”
苏绾很满意齐越的上道,笑了一声开口道:“你先好好养伤,过几日苏府有赏菊宴,男客那边缺个端茶递水的小厮,你到时候去何彦祺面前与他认个错服个软,求他将这事揭过去。”
“好。”齐越答应下来,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五年后,我当真能?”
“能。”
苏绾说得笃定,就像她承诺给方大夫的那样,五年内将雪莲交到他手上,齐越这边,五年后她也会将那把杀何彦祺的刀,亲手递给他。
“对了,何彦祺此番来苏州,是为了巡查私盐,这段日子你们就别去扬州了。”苏绾叮嘱道。
“还有铺子里剩下的货,若是能出手就赶紧出手,若是不能……你应当知道怎么做。”
苏绾意味深长地看向齐越,齐越自然明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何彦祺走了这生意才能继续做。
之后几日,苏绾帮着苏大夫人准备赏菊宴,齐越则在铺子里养伤,琢磨着自己该如何与何彦祺‘冰释前嫌’。
很快就到了赏菊宴的日子,苏府宾客盈门,不仅有官员,因绮罗坊的关系,还邀请了苏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商户,齐越也穿上小厮的衣服去了男客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