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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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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倒计时100天。

    那天似乎是个晴朗的日子,所有人都被耳提面命着最后的冲刺。不要命的试卷都连带着答案发下来,让人顾不上写一个劲儿地背,指望着临时抱上佛脚。

    而高考百日誓师定在倒计时87天。

    大概是提前一天临时通知的缘故,当天的台子和横幅挂得格外潦草。

    贝琬穿上了一条轻巧的礼服裙。

    操场上四处的音箱放起了“我要飞得更高”的战歌,空气中的闷热难以掩饰地将呼吸逼近。白云遮不住的火热阳光还是透过缝隙照下来。

    “同学们,今天,一个让人激动的日子。我们终于迎来了……”

    贝琬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向四处张望着。

    乐礼斜着眼睛瞥过去,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来人。

    贝琬也顺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分班前和她们一个班的抱团小团体,之前的时候就和乐礼不对付,可惜一直斗不过乐礼被压着一头。

    高二到高三一年半没来找麻烦,遇见也就是翻个白眼的程度。没想到偏偏在这种关头凑上来。

    现在看起来在新班级里倒是滋润,面色也顺带着红润起来,白里透红。

    “啧。”乐礼不耐烦地压着眼角,根本不想和她们有交流,“劝你们在我还有耐心之前滚。”

    “哦?我说错了吗?大小姐。还是被我们不小心戳中小心思,羞愧难当了呀。”他们夸张的表情好像是在演话剧。

    “啊呀,你身边那条舔狗呢?怎么不在。”苏雅的笑容不断扩大,恶意藏进一个完美的无辜面孔。

    乐礼缓慢地转身朝向她们,又从容优雅地将黑色裙摆往身后一扬,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

    乐礼站定在离她们不足一尺的地方,手里攥紧的拳头打开,漫不经心往她们头发上扬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苏雅和钱声声的完美面具破碎,尖叫着出声,“我去,乐礼你扔过来什么东西!”

    “当然是——”乐礼扬起一个顽劣的笑容,“你们的最爱啊。”

    “你们可以猜猜,究竟是蜘蛛呢,还是瓢虫,或许也有可能是白蚁?”

    在她们大惊失色的神色中,乐礼拍了拍手,神色自若地耸了耸肩膀,凑近她们压低了声音说话,“你们可得好好努力了,不然就这点分数,就怕到时候连和我呛声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也是,每天想着找别人麻烦,难怪这回模拟排考场连我旁边的位子都没坐上。”她佯装思考,“诶,让我想想,你这次是不是坐在最后一排呀?”

    “是了是了,我记得,最后都是你收卷的。”乐礼勾起笑容。

    “怎么这么菜呀?”她挑衅地呢喃着。

    贝琬站在一边,被她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场给隔开,她有些迷茫地挠了挠头。或许这就是第一考场的结界。

    轻轻几句话让苏雅的面色铁青。

    苏雅的眼神阴沉下来,置于身侧的手握成了拳,贝琬好像能听见她咬牙切齿的磨牙声音。

    肩膀甚至都没定住,被气得硬生生晃了几下。

    “乐礼,高考我们走着瞧。”她阴测测地皮笑肉不笑,目光触及拿着矿泉水,满头大汗走过来的赖守正,冷哼几声,“可被被蠢货绊住,到时候做我的手下败将都不够格。”

    乐礼没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赖守正刚来,还没搞清楚形势就被她们狠狠瞪了一眼,他指指她们又指指自己,“我?”

    “蠢货说我?”他有点好笑地把水递过来。

    “那不然还是我吗?”

    贝琬摇了摇头,“她们都吃错什么药了,怎么感觉总是随时冲着乐礼说一些不好的话。”

    “羡慕嫉妒恨呗。”赖守正轻飘飘一句话。

    “喂。”赖子又漫不经心地下巴冲乐礼一扬,“我向隔壁班小黑借了相机,还有拍立得什么的,今天我们几个拍几张留个纪念。”

    “哦吼!”贝琬惊喜出声,撞了他的肩膀一下,“你小子,可以啊。”

    “那必须的,我赖守正是谁。”

    “是赖守正。”乐礼摆弄着手里的ccd,高举起来,拿镜头对着他们。

    “哈喽哈喽,今天是高考百日誓师,我是乐礼。”

    镜头转向贝琬。

    “我是全世界最最最幸福的贝琬。”她顺势挨在乐礼怀里,冲着镜头笑得开朗。

    “嘿!还有我!”赖守正抢着调转镜头。

    “喂,给我小心点,别掉地上了。”乐礼皱眉瞪着他。

    “知道了。”他随便应付一句。

    “我,是赖守正。今天是一个天气很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晴朗的一天,高考只剩下100天,我其实还挺不想毕业的,为什么呢,因为毕业了之后就没法抄作业了哈哈哈哈…….”

    他挠了挠头,被乐礼抢回ccd.

    “好了好了,你说了这么多也够了。让我来。”

    乐礼拿镜头对准了校园,“100天之后,我们一定可以成功做到全部高分上岸。我们还会整整齐齐在一起,友谊长存!”

    “respect!!!”

    “solute!!!”

    -

    高考倒计时50天。

    最近刷的题太多了,昏天黑地。

    来不及多想,也根本没时间多想。

    每天和自己的耐心拔河,拼死拼活争那一口气。

    南方名校联盟,A6期末套卷,铺天盖地的考试简直成了家常便饭,贝琬就就挑选着连菜带汤都吞下去,反呕几声也是正常的,用胶带封住嘴就行了。

    课桌肚里一堆废试卷,桌子上一堆待订正的试卷,桌子旁边一堆要复习的试卷,还有背书室里也一堆要背诵的试卷。

    写试卷————对答案———写试卷———背书。

    时间不断放慢又加快。

    等到晚上睡觉前都喘不了一口完整的气,强撑着盘算明天几点起能多背会单词。

    哇,这样看来其实她还挺牛的。

    成就感和挫败感是交替出现,措不及防,情绪时高时低。一会儿想要狂笑不止,一会儿又想蹲在角落里哭。

    总之反正不管怎样,笑着哭着都闷头干试卷。把自己当成个只有开关的机器人。

    “礼礼,我快疯了,脑子都不好使了。”贝琬对着手里的白卷子嚎啕,她丧气地把刘海揉成一团糟,趴着叹气。

    乐礼弹了她一下脑门。

    “滚滚滚,赶紧写。能写多少写多少,写完今天早点背书多背点知识点。”

    “啊真烦啊,要不等我们都毕业了,我们报个旅游团去北方玩玩,我从来没看过雪呢。”贝琬双手托着腮帮子,一脸憧憬的神色。

    “去去去,我们去滑雪。”赖子顺手把手搭在她肩上,“到时候干什么都行,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谁也管不了我们。”

    “得了,先别幻想了,先过了这个难关再说。”

    又是一片哀嚎。

    -

    紧张的生活里偶尔也会传来一个让人兴奋的消息。

    “喂!你听说了吗?”胖子压低了声音,又是那副八卦虫上脑的表情。

    “什么?”贝琬见怪不怪,笔头还没停,只是敷衍着迎合他一句。

    “陈、千、库——”

    ———三个字开始在空荡荡的心房里传来回声。

    她的黑笔笔尖顿时在白卷子上划出一大道痕迹。

    “谁?你说的是谁?”旁边的同学围过来。

    “就那个高二读了一学期又走了的那个。”他的语气和一年前的那个早上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次贝琬高高地竖起了耳朵。

    “他又怎么了?”

    “天呢。老天爷啊,你不知道吧,你也不知道吧,你们都不知道吧——”他一边夸张地对着人指来指去,一边摇头晃脑。

    惹得贝琬心急如焚。

    “你倒是快说啊,买什么关子。”旁边的同学不耐烦。

    胖子这才缓缓道来,“全省第一。”

    “什么玩意儿全省第一?”

    贝琬也转过头,挤进他们的八卦圈。

    “艺考全省第一。陈千库他现在是风光无两啊,他爸妈都得瑟坏了,这艺考成绩,就算高考用脚写题也能进上艺。”

    上海艺术学院。就算是没艺考过的都知道它的名气有多大,在全国是具有艺术类学科统治性的艺术学院。

    贝琬的心开始猛烈地跳动。

    做到了。

    她满脑子只有这三个字。

    以至于周围人的惊呼声被屏蔽在外,只剩下模糊不清的杂音。

    “你怎么知道的?”

    “对啊消息这么灵呢?”

    “嘁———隔几天他爸妈办庆功宴,邀请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我爸妈呢。”胖子的样子骄傲,高高地仰着下巴。

    “哇塞,有水平啊——”

    他做到了。

    贝琬脑海中又回到大年夜的中央广场。

    那时广场上人摩肩接踵,成双入对。他藏在大树阴影底下,与那个和他很搭的女生结伴,一步一步走向了灯光闪耀的中央喷泉。

    她的视线有点在晃。

    眼压一下子高到眼球发涨,

    太阳穴凹陷的神经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转了转手腕,明显感受到表带的紧紧束缚。

    才把一颗心都放进匣子里装好。

    匣子底压着那张填了他电话号码的碎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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